不怕天,不怕地,就怕常桑杭的颜老四

文摘   2024-09-09 00:01   山东  



大山和红山之间,过去少无人家,谷深林密,乱石纵横,经常有貔狐出没。

貔虎这东西,长得头像猴子,耳朵像狼,眼睛像猫,身子细长,既像狐狸,又像黄鼠狼。公子长着满脸的红胡子,母子叫起来柔声细语的。貔狐长得奇怪,行事也邪性,懂人话,也会说人话,还能变化人形,出来迷惑人,红山的貔狐闹得很凶,远近闻名。

大山山前里有个桃花埠村,村里的谷老二这一天去赶岳庄集,赶完集已经下半晌了,一个人走在红山山谷里,试着阴得慌,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脚步。

突然间,有人在后边拍他肩膀,把他唬了一好下,转头一看,身后头跟着一个汉子,年纪四十来岁上,身量不高,一脸闹台胡,胡子颜色还红出溜的,胳膊上挎着个箢子,上面蒙着红包袱,笑嘻嘻地瞅着他。


谷老二一身的寒气,奶奶的,这屌家伙脚步怎么轻,我一点动静没听着,人就跑我身后来了!

那汉子问:“你做什么来,哥?”“这不赶了趟岳庄集蛮!你呢?”“我走亲戚来,有条子公事。这不是回的礼。”他边说边掀开包袱,箢子里有馍馍,有点心,有肉,拾掇了四样。

谷老二过日子细作,赶了趟集,也没舍得在集上吃个汤锅,到了晌午歪的点,肚子早饿饥慌了,看着满箢子好吃的,馋得口水不住头地淌,淌多了麻利吞咽,喉结上下乱鼓涌。

那汉子瞅得真切,脸上不晚觉察地闪出一丝奸笑,拉着谷老二的手说:“哥,这时候了,你还没吃晌午饭吧?我这饭现成的,要不你吃个馍馍垫垫再走?”

谷老二这伙计料也不大,还真让他馋倒了,三让唧两让唧,两个找了个平乎石头坐下了,那汉子摸出两个馍馍了,递给了谷老二,虽然试着味不太正,但饿坏了的人了,也没寻思别的,再说这道饭他一年捞不着吃几回,便狼吞虎咽地下了肚。

吃了别人的,嘴都是短。有了两个馍馍的交情,俩人拉呱实在了起来,谷老二更是把家底子都扒给了他。知道他是桃花埠的,那汉子说,恁庄东边是不是常桑杭?常桑杭是不是有个叫颜老四的?谷老二说,是有怎么个人,我还跟他怪熟,怎么了?你认识他?要不今下晚咱一块找他玩玩去?

那汉子一听,连连摆手:“别唧!我这辈子谁也不二胡,就怕颜老四!咱不和他犯买卖。”

颜老四是颜真卿后裔,排在“振”字辈上,兄弟行排老四,大家伙都叫他颜老四,真名反而没人叫了。这个人是个野厨子,谁家有红白公事,好叫他过去帮厨炒菜。他最喜欢的还是打猎,家里好几杆洋炮,没事扛着枪上大山、红山上打个兔子。

有一次在红山山谷,他瞄上一只胡兔子,“呼通”放了一枪,兔子趴了窝,旁边却窜出一只貔狐来,歘一下没了影。原来是螳螂扑蝉,黄雀在后,这只貔狐和颜老四瞄上了同一只胡兔子,正在下手,差点中了一枪,打那心里有了阴影,怕起颜老四来。

却说谷老二吃了馍馍,回到家后闹了半个月的肚子,三寻思两寻思,给他馍馍的那个人不地道,自己好么着了他的道。朝四外乡邻一说,这才知道挨坑的不光他一个,那个红胡子的汉子,是貔狐变的,大家都恨得它了不得。

说这年冬天,常桑杭有家子办公事的,请颜老四帮着炒菜。执事忙吃脚地在大门口招待客人,只见胡同口来了个骑驴的汉子,红红的胡子,挎着个箢子,到了门口,拴好驴,递过箢子,说是岳庄的老亲戚。执事人看着来人说不上来的奇怪,但人家带礼来了,天底下不打送礼的客,让着进了堂屋,客桌安下座。

正式开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那个红胡子的汉子酒上了脸,说话也大起舌头来,在那呱吃皇堂,吹开了牛屄。说我不怕天,不怕地,就怕恁庄的颜老四。

大伙越瞅越感觉他不顺眼,有个年轻的起身上了锅屋,拽起颜老四来说:“堂屋那个红胡子说话不着调,说是就怕你,你吓唬吓唬这个狗日的!”

颜老四转身回了家,扛两杆洋炮回来了,在院子里“呼通”放了一枪,那红胡子汉子直接吓现了形,就是一只公貔狐,从堂屋门口窜出来,这就要朝大门外跑。

因为家里办公事人多,颜老四怕伤着人,没敢直接朝它开枪,断出大门朝天“呼通”又是一枪,貔狐惊得屎都窜出来了,不一会跑没了影。

它骑来的那头驴,拴在门口槐树上,这时也成了一只小胡兔子,被地瓜秧拴了腿。再看它拿来的箢子,原来是个破瓢头子,用地瓜秧拴着当了系,里头盛的礼,就是几个驴屎蛋子和几根曲溜船。

谷老二那天吃的两个馍馍,就是俩驴屎蛋子,不闹肚子那才怪来!


                                          常桑杭村景



现在的红山山谷已经没有参天的古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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