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nre: Art Pop/Chamber Pop/Progressive Folk/Sophisti Pop
今年秋天，独立音乐人王忆灵发布了个人首张专辑《枯萎颂》。在这张出道作品中，基于艺术化的编排思路和复杂缜密的器乐段落，在厚重而有哲学意味的叙事中完成了一次深刻的生命感受。从《我们终结了过去，现在，未来》充满厚实感的 Chamber Pop 编排开始，王忆灵在“熄灭”“燃烧”“黎明”与“镰刀”在几笔之中开始引出《枯萎颂》专辑整体紧密的艺术流行氛围和充满诗意的细腻表达。在这一首小心翼翼勾点出更多引人入胜的未知感的开场曲目中，王忆灵已经开始了一场对于生命本身的诠释和阐述，在故事终结，生命周期的完全过程中的细节展开“枯萎颂”，鲜艳与凋零都能映照出光辉。印度风琴带来的世界音乐异域气质和弦乐层次相依，开场曲中与“生命灵动”相称的暗潮质感在此被印度风琴、原声吉他和颗粒与干涩感兼具的鼓组、电吉他在《士兵》更进一步包裹，王忆灵的演唱也在更加鲜明的起伏中变化于拘束感和爆发之间。从 90 年代华语 Contemporary Folk 再由逐渐深入的室内编排和文雅质感进入 Art Pop，悲壮气质与戏剧冲突相连，让这首在宗教意味古典美感和现实感叙事交错的曲目就有紧致的张力。与本能实业 Bokai 合作的《呼唤爱人》进入同样具有暗潮美感和室内色彩的 Indie Folk 吉他中展开，手风琴和吉他的相依一如 Bokai 去年于《世纪大停电》中呈现的具有俄式的复古气质，伴随着勺子，以及如胶卷转动一般等采样，《呼唤爱人》在浪漫却悲观的民谣中添入更多细碎的感受，在口白中呈现的一如两人演唱的“异口同声”却在重复的“做我最后的爱人”后带来细腻的对话感。《献身》在单簧管的Jazz 气质的缓缓波动中，王忆灵的演唱也内含着在饱满情绪化之上的压抑感，电吉他在如潮水般流动的弦乐上再着一层汹涌的层次。而进入中段往后的回温，《献身》也在有距离感的艺术感之外又被带有亲近感的合唱包裹，在余温之间的尾段又落脚于王忆灵个人化的细小的感触之上。在三首段落明确又情绪利落的曲目后，标题曲《枯萎颂》进入专辑中第一个充满了紧致的情绪凝聚力的时刻，似乎前三首的“篇章”于此都有了归落。弦乐写作更加长线条，吉他则保持着一贯的沉静，大小提琴在筚篥、南印铃鼓的配合中更有辽阔深邃的 New Age 色彩，曲目进行伴随着更为集中的情绪，进入 B 段则在由紧至疏的三个层次中将凝聚起的情绪引导至专辑后半程的更深处。标题曲并无意做成刻板而完整的“有始有终”的前卫大长曲，而是在向上递进的编排中进入休止的真空，留下张弛的空间让与李增辉合作的《你的武器是什么》带着更多冲突感与信息量一齐涌入。专辑的前半程里对生命形态、身份思考、感情关联的探讨在标题曲进一步交错，也让她的演唱拥有了更多更紧实的能量，赋予了她站在人群之间进行表达的力量——《你的武器是什么》伴随着“不再是权力的车轮”的意识，在“我们捏碎了泥土做的宗教”的对抗感中，反而成为专辑中较为易听的曲目，以更为通畅却能带来“与更多人共鸣”的支撑感。延续《你的武器是什么》的姿态，《孩子》也依旧拥有一种同时对外表达也对自己记述的感受。但有所不同的是，王忆灵于此继续放低了自己，带来了细腻柔和又有温暖的叙述感，也让对“永恒”“痛苦”的表达更贴近真实的感受和体会。在这样一首干净凝练的Chamber Folk之后，《拂晓》在合唱中进入更加亲近的场域之中，但相比传统的“生命体悟”，王忆灵却唱“像迎接朝阳一样 迎接死亡”，在萨克斯与大提琴紧密刻画出的向上的有如希望萌动的氛围之中，电吉他与大提琴似是此消彼长地相互承托，在人声中构成向上的态势，带来向死而生的超脱而释放的痛快听感，“枯萎颂”的刻画至此已经愈发缜密。《终曲2020》小心翼翼地收束，Ambient synth 悄然生长，王忆灵依旧充满拘束感的演唱后是平和而充满亲近感的儿童合唱，在这样一首沉静的曲目里，王忆灵将《枯萎颂》的体悟落至日常变迁的感受，细微的叙事感则流入生活采样里。专辑的叙事似乎在此已经大致完成，但在写给那三年的《昨夜的枪声》里又穿插进了一些更为琐碎的感受，波动于专辑的余音中——这是一首充满着“即视感”的曲目，人声在干净的原声吉他上演唱着“年轻的我们”却充满了可以感知却再难触碰的距离感，在“依旧”的动作中赤子与迷茫界限模糊。此前已经在华语独立场景中露面的王忆灵在《枯萎颂》中进行了一次完整的表达，以具有诗性的语言将生活意象聚合出厚实而深邃的体悟，这对部分听众而言可能会显得晦涩，但文字与音乐之间缜密的情绪关联依旧可以接收。而相对于可称豪华的乐手列表，这张作品之中王忆灵的“个性”依旧浓烈，在编排之中听众依旧跟随着她的指引生长情绪，即使是来自其他乐手的段落或元素，也依旧和谐于她的文本及思路，低调地成为她叙事的一部分。《枯萎颂》实现的个性、技术、审美的一种均衡，呈现于已然不少成熟的状态之中，也在不刻板于 Art Pop 或 Chamber Pop 的流派标签之上，更多接地气又充满气质的民谣或世界音乐元素穿梭其间，尽然地与文本表达形成了一种准确又不受拘束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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