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费里尼 图片视频提供|禹风
一个朋友,和我失联差不多三十年后,重新聚首。他成了一名小说家。之后,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一阵子。但我知道,他一直在那里冷眼观察周遭的一切,包括我。知其在,也知其静默,现代汉语谓之:潜水。
我没料到的是,消失的那些日子里,他真的潜水去了,字面意思的那种。然后,我就看到了据称是华语文学世界里的第一本潜水题材的小说集——
我厌恶一切被编排妥帖的“顺序”,决定从小说集的中间开始看。P121,《下降流》。原载于《人民文学》的这部中篇小说,曾登上2019年的收获文学排行榜。我查了一下,当时的颁奖词为——
以大海深处的下降流作为隐喻,两组人物在潜海过程中巧妙地表现爱与占有、嫉妒、牺牲之间的复杂关系。这个故事关于人性中的非理性成分,是生命之海中难以预测的下降流,但它处处凸现了不同的生命情怀,以及这种情怀背后所承载的文化伦理,耐人寻味。
作家禹风——我的这位朋友如是回应上述颁奖词:“读者或许能从我的小说集中收益两种东西:一是接近于准确的潜水知识和经验,二是对人类陆地生活方式的省思。”
这篇小说不长,五十几页。
一名叫莫韬的上海人独自前往薄荷岛潜水。在那里,他目击了同样来自上海的两男一女的暧昧。因为他的寡言,三位同胞误以为他是日本人,于是上海言语的肆无忌惮让莫韬对“两王一后”的故事演进尽收眼底。
一天,潜水店的老板娘莎拉带莫韬深潜,与三位上海同胞在海中邂逅,然后,晴天霹雳,几个人遭遇了下降流……
想也不用想,这不是一个喜剧ending,但出于习惯,我拒绝做进一步的剧透。
“两王一后”类型的故事之前看过不少,从《朱尔和吉姆》、《布拉格之恋》到《纵横四海》,不对称的角逐之所以令人着迷,是因为圆满意味着流俗生活的开始,而踏空与不得志,才更具文学性,能够对冲人们乏善可陈的日常。
类型无法免俗,但《下降流》里套嵌的这个故事,虽与魔都相隔数千公里,却充盈了浓郁的上海味道。但禹风的笔触,又毅然跳开了任何与上海言话有关的具象词汇,令所有华文读者皆可丝滑阅之。
自省一下,我是做不到禹风那样的超脱。
看完再品一下收获文学排行榜的颁奖词,感觉评价基本精当。但这个评价显然多少忽视了禹风作为一名资深深海潜游爱好者用身体写作的努力。小说中关于潜水的知识性铺陈,不仅是进入小说语境的壁垒,更是某种不同寻常的召唤,某种存在但是一般人接收不到的声波。
和所有骄傲的写作者一样,禹风在用自己的方式“筛选读者”,但拒绝用上海方言。
再看一篇《洋流》。和之前那篇稍有不同,这篇关于潜水和海洋的知识性门槛相对更友好。或许是因为故事架构本身就直奔人类与生俱来的吃瓜旁观的人性而去——三对夫妻相约去国外某海岛度假——一对新晋升官的先生太太,先生的司机和司机太太,还有先生的朋友夫妇。
出海后,遇到了洋流,被冲到远离岸边的浩瀚大海上。导游独自游开寻找救援,剩下的几人手拉手飘浮在令人绝望的大海上。
然后,陆地上的狗血故事在海上毫无悬念地露出峥嵘面目……
集子里还有一篇《跟姑妈去看小象》。里边的小象就是上海人民熟悉的“西郊公园”的版纳。这头已经去世的小象一度是上海人文主义者心头“永远的痛”。
前几日咖啡时,禹风和我说,这个集子里,每写一篇之前,他必须去潜一次水。在深海里回望陆地生活,和坐在书桌前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每次出水,他都能观察到很多同行者若有所思地面朝大海,像是悟了,也像是为再次回到陆地去掰头去和同类撕扯蓄力。
他和我说了很多海底的故事。本来想在这里写一点,但看过两篇我发现,这些真实生活所得全部被他巧妙化在了蔚蓝色的小说里。与其听他的非虚构,不如坐着虚无的想象之翼,解构一下无意义的现实生活。
深潜本身就是一种逃避,氧气耗尽之前必须回到岸上,生活依旧继续。潜入小说的字里行间也是一种逃避,页码到底,长吁一口气,然后回到现实,操心粮食和蔬菜。
进入《梦潜》,跟随主观镜头来一次静谧的推拉摇移吧。生活太沉重了,凭借不到好风的力道,不如调头向下,问深海讨要一次身轻如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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