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费里尼
盘桓新潟数日。忽然想起,田中角荣就是新潟人。查了一下,1918年5月4日,他出生于日本新潟县刈羽郡。继续谷歌,他的家乡距离我这几日驻扎的新潟村上市134公里,一脚油门,一个半小时就可以到。
没去。忙着开发村上的米其林餐厅呢。
想起已经去世31年的这位推动过中日邦交正常化的政治家,自然是因为近日逆袭上位的石破茂。田中和石破茂的关系,有点类似阿拉此地当年的老汪与小江。
而在浏览田中生平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上海的“玫瑰香奇案”。
以下叙述由于个人不可理喻的私人趣味,将有意无意采取某种上海语境的表达方式,请读者注意甄别且忍受——
1972年,田中角荣来过上海。负责接待的马书记也算做过功课,晓得田中先生做过建筑师,就问伊:塔那卡桑,如果上海要造楼房,侬觉着造几层最合算?
田中微微一笑,讲:十三层,性价比最最高。
马书记路线踏错,事体倒是真做,奥扫安排下去,落实塔那卡桑的十三楼金玉良言。
搿辰光,还没中国基建速度。等1978年6栋小高层造好,马书记已经进去一年多了。最初的6栋楼对应的门牌号分别为漕溪北路750、800、850、900、950和1000号,1978年上半年全部建成,同年5月开始陆续迁入新住户,是当时上海市有名的“新式新村”。小高层对过就是万体馆,旁边多年后造了著名的华亭宾馆。
1979年的9月21日,其中一栋楼房的11楼,发生火灾,一名60岁女性死亡。刑警803勘探现场发觉,死者系强制性窒息死亡,火灾不过是掩人耳目。
死者是退休护士,房子是老公单位分的。伊拉屋里厢邪气有钞票,总共被劫海鸥牌501相机1架,天梭牌女式金壳旧手表3块,方形台钟1架,红波161型半导体收音机1台,尼龙伞1把,定期存单800元,零存整取的1~9月的贴花储蓄存单总计234元,全国粮票1000多斤,油票10多斤。但是存在大橱内的大量存折和大批贵重衣物并没有被劫走。
老护士社会关系复杂,热心,欢喜豁胖。803拉出的社会关系名单有3000多人。其中有一个郭某,属于护士社会关系里的奇葩——郭是护士女儿的前男友,之前在化工企业上班,一只眼睛工伤,后来改行做了技校体育老师。小郭和护士女儿朋友本来谈了蛮好,但老护士嫌鄙伊独眼龙,就出手拆散,不过伊情商高,讲出言话让小郭听了无法拒绝:阿拉女儿嘛侬就算了,我帮侬介绍其他小姑娘,等侬结婚,给你500元,当侬半个儿子。
1970年代末的500块,含金量超过今朝的5万。小郭听进去了,就和护士女儿断了,但是继续和老护士一家保持良好关系,老护士也真的不断给伊介绍女朋友。
所以,当803怀疑到小郭身上时,前女友和老护士的老公,侪和警察讲:绝对不可能是伊!
警察也就放过,继续排查。在失窃的财物中,贴花存单是不记名即可以存取的,但只要肯投入人力物力,不记名的也能查到。四个月后,突破点果然出现在贴花储蓄存单上,一人持了老护士的贴花存单前去不记名兑付,被当场拿下。
此人正是已经被排除在嫌疑人名单之外的小郭。
审讯下来,警察听了也直摇头。话说小郭和老护士女儿分手后,老护士前后一共给他介绍了8名女朋友。但是勿晓得哪能,每趟谈了差不多谈婚论嫁的辰光,老护士总归要和女方咕哝一句:小郭人蛮好,就是一只眼睛野狐禅(上海话发音:夜壶弹)。就搿能,小郭被甩了8趟。
第9趟,小郭自己寻了女朋友,谈了不错,马上结婚了,忽然想起老太婆“半个儿子,500块”的承诺,就在1979年9月21日这天上门去求兑现。
开始谈得还算愉快,但是老护士最后只拿出100元存单和一架海鸥501照相机打发小郭,小郭就不开心了。继续谈下去,老护士开始豁胖,讲自己新婚的女儿多少幸福。小郭火气一记头上来,没控制好,就把老太婆掐死了。后来就放了一把火,逃夭了。
发生在漕溪路这栋小高层里的故事,在1980年被上海拍成50分钟的单本剧上映,一时极其轰动,因其“血腥”场面的“渲染”,也成为许多小朋友的童年噩梦。
这部号称新中国第一部罪案电视剧的导演是后来导演过《封神榜》的郭信玲。男主角是上海演员剧团的黄达亮。
“唐小弟”就是故事原型、史上最苦情前男友“小郭”。
1980年代上海比较出名的女演员陈鸿梅也有戏份;著名老太孙景璐和唐小弟演对手戏。
电视剧名字里的“玫瑰香”属于编剧的创作,真实事件里并没有。玫瑰香是剧中死者生前喜欢点的一种香,唐小弟在杀人之后,给尸体浇上香蕉水后,在死者手上夹上一根点燃的玫瑰香——香燃尽,则会引燃香蕉水造成火灾,而延时又给作案者留出了足够的逃逸时间。
《玫瑰香奇案》还有一部续集《法网》,说的是“唐小弟”入狱后组织了一场成功的越狱,与“难友”伪装成押解犯人出逃。当然,最终还是法网恢恢。这段故事是我现在查互联网看到的,奇怪的是我此毫无印象。
1995年9月3日,在“玫瑰香奇案”告破16年之后,当初侦破此案的刑警803前掌舵人端木宏峪去世,享年68岁。
第二天,我去端木宏峪家采访这位名震沪上的神探的家人。他的家,就在当年被田中角荣“钦定”的6栋漕溪路小高层的其中一栋。我当时想起了“玫瑰香奇案”,但已经记不清他家所在的那栋楼是否就是小郭16年前冲冠一怒的同一栋了。
老端木生前破获要案无数,但因其属于前朝留用技术官僚,尽管功勋卓著,始终止于“技术”,但该给的生活待遇也没亏待——1970年代末迁入漕溪路小高层极为例证。
当年跑政法的记者都知道,他退休后曾经在上海开办过私家侦探社,未几,因政策原因被叫停。高速运转了大半生的大脑,一旦被踩急刹车,后果不堪设想。
侦破“玫瑰香奇案”那年的老端木,比我今日的岁数还小一岁。到明年,就是他去世整整30周年了。他本姓蔡,却留给世人一个如武侠高手般的传奇复姓。
今天。塔那卡桑、马书记、老端木,甚至“唐小弟”,都已成为上海不可复制的“传奇”的一部分,随风而逝。
(题图为2024年10月2日,新潟如洄游鲑鱼般云朵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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