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费里尼
今天的文字源于两位60后65前上海爷叔的口述回忆,当可视作江湖私家记忆。本人仅对所闻做梳理并诉诸文字,并无义务考证其真实性。请读者明鉴。
口述人物:爷叔A,生于1965年;爷叔B,略长A2-3岁
两人的回忆比较集中在曹家渡的1980年代。出于叙述需要,以下共同回忆部分我打包呈现,只有涉及在A和B的个人经历时,具体予以标注——
曹家渡老早也叫“五角场”,不过是“小五角场”,大的在江湾。马路当中侪有一只环岛,不过江湾五角场的环岛就是一只交通岛,公交车转圈圈。曹家渡的环岛是一圈商店(题图:1980年代的曹家渡环岛)。
公交车就太多了。54路,13路,44路,终点站侪在曹家渡。三区交汇,静安、普陀、长宁,乱哄哄,闹哄哄,邪气有意思。
沪西电影院,现在的长宁路万航渡路门口,盒马斜对过,搿辰光夜排档潮潮翻翻,起码上百只。螺蛳吮起来,重油炒面,地沟油,香。经常需要打游击,普陀来人冲了,台子矮凳朝长宁地界搬,普陀的就不可以动手了,长宁来人冲,台子矮凳就搬到静安,静安的来了,再回普陀……
三区联合执法?绝对不可能。做点小生意,交关侪是山上下来的,啥事体要赶尽杀绝呢,是伐。
搿辰光,曹家渡五角场,样样有。咖啡馆有伐?侬覅讲,真的有。叫”大新咖啡馆“,里厢侪是混江湖的,隔几天就要打打杀杀。80年代的上海,靠拳头讲言话。侬豁得出,手里举起的刀子敢斩下去,就是侬狠,如果一把刀子举了高,斩不下去,缩卵,一记头江湖排名落到末脚,揩脱。
有点地位的大哥,如果弄堂里被人后头套麻袋闷棍喫一顿,不算坍台,生活喫好自家闷特,勿去场面寻回来,也是缩卵,地位掼到最最末脚,不可能再有机会出头了。
搿辰光人也义气,肯帮人顶事体。被顶的也邪气拎得清,侬进去,屋里厢人替侬照顾,出来,再挑侬一份生意做,大家开心。
讲到此地,爷叔A叹了口气:还好,有天夜里厢,一把野火起来,咖啡馆烧得精光,否则严打,混里厢的人勿晓得要进去多少!
我问:搿么烧特可以重新造啊。爷叔B讲:交关么事,没了就是没了,再造,心想不对了。
爷叔A还沉浸在上一场戏:真是哦,搿辰光,侬请人家喫生活,还能收到钞票,现在不对了,啥人动手啥人坏分!
爷叔B接了一句:统一标价,一只耳光6000块。
哎,曹家渡治安老派的那个小D侬还记得伐?B问A。
哪能不记得,逼样看我不惯,去我学堂,让老师送我去工读学堂,班主任已经签字了——搿辰光只要班主任签字就可以送侬进去,啥叫工读学堂侬晓得伐,就是教一点点文化知识的少管所!
A越讲越愤慨,剃了哑光的头颅油亮闪闪:还好我爷老头子当机立断,让我退学,退学了班主任就失效了!
小D只瘪三,辣海曹家渡基本横过来走路。B讲,吃吃喝喝不算,还讨么事,没事体就跑到人家饭店和老板讲:哎,来条外烟。啥人敢得罪伊,只要一条健牌塞过去。逼样也看我不惯,我工读学堂犯了点事体,进去了,伊跑到我屋里厢跟我姆妈讲,倷儿子判16年哦。
我姆妈穷哭了。过了两个月,我出来了,没事,去寻伊:侬搿逼样瞎讲啥我16年啊,啊?!伊从此看到我绕开走,头昏。
小D老早就死特了侬晓得伐,爷叔A问。
我哪能勿晓得,肝癌嘛。赤佬有一趟混曹家渡KTV,被市局执法活捉。市局讲,要么侬辞职,要么阿拉处理侬。伊就剥了皮自家跑了。
小D几岁死的,40岁到伐?我问。
绝对不到!爷叔A和B异口同声。
迷你版曹家渡江湖回忆就到这里。
BTW:我在网上发现一张更为古早的曹家渡照片,逻辑推理一下,照片的背景应该靠着苏州河的南岸,匾额上书三个字:曹家渡汛。不知是否一家防汛站?有知道具体信息的读者可以给我留言指正——
【费里尼「星球」上新】
刚写了一篇大佬的故事。在订户已经300+的费里尼星球,你会看到在此地绝对不会发布的内容,更私密表达,更不可言说的广袤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