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费里尼
今日立冬。15名上海人和4名浙江人,听了一场庄鲁迅live《重逢在东京》演唱会。
八王子市。庄宅偌大的客厅尽头,踏步高企,舞台上各种家什齐全。体型瘦削的庄生十分钟前上楼酝酿情绪。此刻,看客屏息,只等楼梯踏响。迷你归迷你,规矩和国际接轨——手机一概静音或飞行模式。
四点差一分钟,风姿绰约的庄太从厨房闪出,调暗客厅灯光。那厢楼梯口,一只尖头皮鞋已经精准踩点而出。掌声雷动。
作为这场订制演唱会的推手之一,我速速暖场引出主题,接下来的舞台,任庄生梦蝶闪回。
还是熟悉的庄鲁迅,那个弹着吉他征服彼时大江南北的上海人庄鲁迅。虽已年届七旬,嗓音力度不输年龄仿佛之小田和正。
今晚唱了什么,重要,也不重要。说点其中和年代相关的。
因历史原因,庄生自小与父母不在一地,与母亲的关系不似母子,更像是宾客。16岁的一天,他听到母亲在家哼唱 一首英文歌,旋律悠扬、沉郁。思忖再三,他开口要求母亲教自己唱这首歌。
母亲吃了一惊,低声讲:搿首歌,现在是不可以唱出声音来的啊。架不住儿子的殷殷恳请,母亲欣然从之。1930年美国电影《翠堤春晓》插曲《One day when we were young》——
52年后的今天,庄生唱完此曲,将时代记忆再度前溯——十岁那年,他在做什么?
一首正在创作中的歌曲《十岁的记忆》,感佩于前一阵不幸离世的十岁日本孩子的遭遇,他想起了自己的十岁。那是一个众所周知的历史时期的开端。上海雁荡路的家中,只有年幼的庄生陪伴祖母黄培英。祖母是名震上海滩的绒线编结大王,被上海几乎所有贤淑的主妇知晓、崇拜。然而,那时节,祖母被剃阴阳头,受尽人格和身体的凌辱。年幼的庄生,每天拖牢老人的手,同去承受一切的一切。
庄生讲,当时祖母的年纪还没有我现在大。
一屋静默。
眼中有光的庄生,为大家献上《十岁的记忆》前四句:荒野里没有一缕星光,紧靠你依然心中彷徨,但我知道唯有我瘦弱的肩膀,才能撑起你受伤的心房。
演唱会渐至高潮。庄生讲,下边一首,大家一道来好伐,倷肯定会的。
我接了一句,是Happy birthday to you伐?众笑。
前奏起。我身后的大哥脱口而出:垄上行!
旁边的80后女孩一头雾水:搿是啥歌啊!
我朝庄生霎霎眼睛:真的应该唱Happy birthday to you哦。
枝头树叶金黄,风来声瑟瑟,仿佛为季节讴歌。
大合唱,时代之曲,逢今日东京降温,竟有萧索之意了。
唱毕。与庄生漫谈。有人问起“鲁迅”之名。伊笑笑讲:我爷是画油画的,书蠹头,刘海粟学生,我养出来,爷去派出所报户口。警察问伊,名字想好了伐?爷讲,想好了,我姓庄,庄就是John嘛,约翰,儿子名字就叫“约翰·克里斯多夫”!
喫了弹皮弓,回到屋里厢。祖母问儿子:户口报了哪能?爷讲:约翰·克里斯多夫,警察不给落户口。祖母讲:覅搞了,就叫“鲁迅”吧。
特殊年代,有人寻庄鲁迅吼势,讲:侬一个落后分子,哪能可以用革命先驱的名字当自家名字?改!
庄生不睬,讲: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勿改!
看对方眼乌珠还在翻,庄生补了一句:再讲,伊的“鲁迅”是笔名,我的“鲁迅”才是正宗名字!
落幕。舞台大屏幕上一个硕大的:SING。下边是四个粗体英文单词——
Freedom,Love,Honor,Life。
凛冬将至。好在我们拥有过、正在拥有“鲁迅先生”。
【费里尼还在呼吁异星移民】
【香妃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