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到38.7,但我躲过了新冠病毒这一劫

社会新闻   2020-04-12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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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0日凌晨2点56分,北京大兴区卫生健康委员会在官方公号发布通告称,大兴区医疗机构接诊的两名有武汉旅行史的发热患者,根据临床症状和流行病学调查,经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检测及专家组评估,确认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病例。

 

三个小时左右后,我决定去医院确诊一下:我是否也染上了新型冠状病毒。

 

如果是在1月4日,那时我刚咳两天,我是不会往这个方面想的。就连大兴医院呼吸科医生让我拍胸片,我都给拒绝了。但这次不一样,我也有武汉旅行史。说实话,一点不怕是不可能的。

 

1月份的这段经历颇有点过山车的感觉,在心理上、身体上都经受了点煎熬。

 

一次颇具挫败感的采访经历

 

这是一段挫折的经历。

 

1月13日下午,经过几番争议和确认后,我坐上了去武汉的高铁,但我不是冲着疫情一事去的武汉。

 

只是后来有一件什么事(现在也记不起来了),还是触发了我留下来就疫情的事做采访。通过搜资料,征得了主编和编辑的认可、同意。我计划做个中科院武汉病毒所的报道,就写写石正丽SARS病毒溯源的故事。


1月16日上午的中科院武汉病毒所。摄/肖隆平

 

1月14日的事完结之后。1月15日上午,我去了趟湖北省人民医院(也即武汉大学附属人民医院)。那天下着雨,没带伞的我就淋着雨去。武大人民医院(下同)的发热门诊比较“隐蔽”,在主楼背后的半地下那层,需要从其左手边的一个通道,先上去一层再下去一层。因为不熟悉,没有发现,走过了头,再回来,再回去才发现发热门诊所在地方。

 

发热门诊应该是新辟的一个办公地儿。拥挤的通道只够俩人不舒服的通过,但是通道里竟然还放着一排(医院里那种)蓝色椅子。我当时没有戴口罩,因为想着先看一下什么情况,走进去看一下,排着满满的人(因为地方小,人数也就是十几二十人吧),小伙子,老人都有。

 

看了下大概的情况,想着在这里也不好采访,我就决定去找第一批“武汉不明原因病毒性肺炎医疗救治组”专家、武大人民医院呼吸科的一位主任医师。当时我还在一个江西老乡群里问他的联系方式,没承想,还真问到了。他是1985年江西医学院本科毕业,想着可能也是江西人。

 

在呼吸科大厅,记得是主楼右手边一栋楼的4层,我是近10点多到的。大厅里的座椅上几乎坐满了前来就诊的病人和陪同的家属,还有每个医生门诊房门外的座椅也是坐满了,一个呼吸科大概有二三十个门诊房(这在北京,我去过的十来家医院好像也没见过呼吸科有这么多的,就是积水潭医院骨科感觉有这么多门诊房)。但是少有人戴着口罩,我也就没有一直戴,中间有戴过口罩就是。

 

当时想,在人家上班时直接去打断看病人也不好,正好自己也有点咳嗽,也挂个号看一下,反正都是要等的嘛。我挂的是副主任医师的号,这位女医生一听说我咳嗽就惊(我感觉)了。我赶紧说我是外地来的,不是本地的,她这才松了口气似的,问询和听诊了一番,就给我开了药(也没做任何其它检查),然后,让我赶紧离开武汉。她开的药中有奥司他韦。当时看说明书是治肺炎的,我就想,有这么严重吗?于是乎,这个药只按最少量的份吃。

 

我等到中午1点左右,这位专家下班了,得知我找他的意图后,很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我。我以为有熟人介绍可能会客气点,就告诉他是我是谁谁的老乡,但他还是不客气地说,谁介绍的都没用,除非你去让武汉卫健委或者湖北省卫健委通知我接受采访。

 

下午我就去找武汉卫健委,湖北省卫健委也电话联系着(两家单位一个在江汉区,一个在洪山区,还有点距离),但是一个电话都没打通过。到了武汉卫健委,大楼保安不让进,除非有人来接。因为武汉卫健委没有公开具体业务办公室电话,只能打12320,但这个显然不会有结果。于是我就托武汉当地的朋友找,在那站着等了半天,也没有等来意料外的结果。

 

最后,我只好决定附近找家酒店住下来。雨,下了一天,这个点也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再后来,我开始跟石正丽等人发邮件。她收到了。这是116日早上,我拨通了她座机,告诉我的,但是不能接受我采访。我想着干脆到他们所里去一趟,因为其他人的座机一个都打不通。到了所里,保安告知我他们在开会。等了一会(因为从酒店过去需要点时间,加上因为早上起来打电话给几个单位,出门也有点晚),他们散会了,我就想着直接问书记吧。书记年龄较大点,又看过照片,好认。一下就逮着了。

 

书记还是我本家,见我拦着他,就问我啥事,我说我是北京某报社的记者,他一听是记者,往后迅疾了退了一步,然后转身,挥着左手说,我们不接受采访。他径直走了。我又给办公室的打电话,也是这个意思,他们不接受采访,也不容我说要采访什么,包括后来再给他们发邮件也是一样的回复。

 

一个中央直属单位对此事都不敢说话了,我灰心了。因为省、市两级卫健委,CDC也电话一次都打不通。轮番拨打,没用。湖北CDC应急办主任,我给他发短信也是一次未回过。

 

于是,跟主编请示后,我决定离开武汉。当时心想,做不成报道也饿不死我,你们不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呢。这是赌气的心理,也是我未能在武汉一线做出好报道的一道“心理障碍”。

 

1个月去了7次4家医院

 

回来后,1月18日我再去了趟大兴人民医院看病,因为咳得真的不好受。我也很坦白地告知,刚从武汉回来。不过,就是拍了胸片,验血,也没有其它程序,没有要说给我做核算测试。开了3天药,后来还是没见好。

 

20日一早(5点多决定的,6点多坐上公交车),我再去广安门医院南区(大兴西部仅有的三甲医院)就诊——就是大兴确诊了两例有武汉旅居史病例的那天。因为1月19日中午开始,我咳得更厉害,晚上躺在被窝里也有点不舒服,时不时出点汗,被窝也感觉湿的。早上起来还觉得浑身乏力,酸疼。

1月21日凌晨前往宣武医院就诊,医生对我1月份以来就诊经历的记录。摄/肖隆平

 

我这次挂的是主任医师的号。医生让我去发热门诊量一下体温,没事。然后就是正常的就诊,只是这次留下了我的联系方式。还是没有让我做核酸检测。

 

这时,新冠肺炎已经开始引发很多人关注了。1月20日2:42武汉市卫健委发布通报称,在1月18日和19日境内新增59例和77例,总计136例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者。我的朋友圈、一些微信群里谈论的都是武汉新型冠状病毒的事儿。

 

在广安门医院检查完,都还没等到药抓齐(因为这是家中医院),我感觉开始有点浑身发软,就是坐不住的那种难受。但全血报告显示,我的血象有点过高。医生无法确认我就是新型冠状肺炎,“只能判断是细菌感染”,只是有些“严重”而已。他们也做不了核酸检测。

 

医生给我开了用于消炎的甲硫酸左氟沙星片、茶碱缓释片和八宝丹胶囊,以及用于具有止咳功能的中药颗粒。医生嘱咐,药先给开三天,“如果要是这两天(咳嗽症状)减轻了,我周三就接着给你开药,咱接着吃。如果这两天症状变重了,周三早上过来就要给你照片子了(没片子是因为18日刚拍过)。那是真的得严格对待”。

 

1月20日晚上8点多,还没等到药效(也可能是药效作用),我却发烧了,体温计显示38.7摄氏度。但我当时还是想,可能就是因为白天去医院的路上冻着了——公交车里开着空调热,没脱羽绒服,忽冷忽热的受着凉了——因此,我认为捂捂被子就会好的。事实上,捂了两个多小时,10点多体温就降下来了。那天的被子真是被我捂臭了,掀开被子都是汗臭味。

 

但主编不同意,让我赶紧换一家医院去确诊是不是新冠肺炎。我就开始找医院,哪家离得近又不错的,后来就确定去宣武医院。那已经是21日凌晨,主编让我赶紧去,打车费回头给我报销,要等到我的结果(我还想第二天一早再去)。于是,我叫了个车,也不敢咳(嘴里含着枇杷糖),怕司机拒载。到了医院就直奔发热门诊。

 

先是量体温,没有发烧,然后让我做咽拭子、鼻拭子,然后是拍片,验血。宣武医院的检查出结果就是快,拍片半小时出结果,大兴医院得2个小时。全血就抽指血即可,不用抽静脉血,结果也是15分钟即出来了,大兴医院得半个小时。

 

结果显示,甲型流感病毒阳性,是重症流行性感冒、细菌感染、发热。年轻医生知道我是报社记者后,对我也是有点格外关心,说她有个同学也是我们报社的,说了一些温暖和鼓励我的话,叫我不要害怕。

 

查完了,给我开了磷酸奥司他韦、对乙酰氨基酚缓释片等药。2点多,我回家。主编等到我结果才没有再追问我,但还是不放心,问我为什么不做核酸检测。我说,医生告诉我,他们做不了。

 

1月23日,我再来宣武医院复诊。这次经历也是比较奇葩,所以,再说说。因为没有发热,我就挂了呼吸科的号,一到分诊台医生问我来干嘛,我说看病,因为咳嗽。问我去没去过武汉,我说刚从武汉回来。她们立马就慌了,赶紧把我带到副主任医师房间,把我一人晾在那儿,说可能要对我进行隔离。


我当时还报告给了单位人力部主任,因为她说我的就诊经历得及时告知她。

 

然后,应该是跟发热门诊商量了,让我再回去发热门诊就诊。当然是没事了,然后又回到呼吸科开了孟鲁司特钠片(医生们都说我要服用一个月),我就走了。给我开药的这位副主任医师告诉我,要是没有其它事,就不要再来医院了。

 

再后来,大年初二(26日),我再到宣武医院复诊,抓了点药。

 

但说实话,咳嗽并没有全治好,我也不敢再去医院。就是吃枇杷糖,然后逐渐就好了。2019年春节前后,我也咳嗽过一段时间,是吃单位发的枇杷糖(一开始因为接受不了这个味儿,还有点嫌弃),吃完了吃,吃完了吃,然后就没事了。

 

我逃过了新冠病毒的侵害,但很多人没有。谨以此文纪念那些逝去的生命。


也感谢关心我的同事,朋友们。


PS:虽然我没能在武汉做疫情报道,但我也在家里挨个大学的官网查,联系了一些病毒学、流行病学专家做了一些科普解读。也采访了原卫生部副部长黄洁夫、国家疾控中心首任主任李立明,对我国疫情制度体系的反思。也算是记者职业生涯中没有错过的一段历史。

辛酉杂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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