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中国-阳光社区共建大会
暨一应云阳光社区共建联盟（2024）年会
2024年10月12日上午，“美丽中国-阳光社区共建大会暨一应云阳光社区共建联盟（2024）年会”在深圳会展中心圆满落幕。在大会“社区共建”专题演讲中，行业内一系列的专家、学者及企业代表上台，为我们分享企业前瞻性思考、优秀案例及经验分享。其中，武汉大学社会学院副教授王德福先生带来了《生活方式转型与中国式社区的未来》的主题分享。
武汉大学社会学院副教授
王德福先生
尊敬的各位领导、来自行业的各位朋友们、从事业主自治实践的各位新老朋友们，大家好！
非常高兴有这样一个机会在深圳同大家做一些交流，首先我也非常感谢一应云阳光共建联盟、长城物业提供的非常好的机会，搭建了一个一起进行沟通交流的非常好的平台，我本人非常认同阳光社区共建的理念和探索，中国的城市化正在经历从“高速度发展”向“高质量发展”的阶段，以住宅小区为基本单元的城市基层社会也正在从社会成型向社会成熟迈进，在这个过程中，陌生的邻居怎么逐步熟悉起来，大家进一步凝聚起来，形成友好的合作，管理好身边的生活小事，让小区更美好，让社区治理更有效，这是我们现在面临的一个非常大的时代挑战。
在这样的背景下，社区共建在党建引领社区现代化的过程中，“共建”肯定是一个最理想的选择。今天借这个机会我向大家分享一下我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我本人是做社会学研究的，我更关注于如何从社会、从群体、从每个人的生活方式的转型进而带来的基层社会单元的转型的角度来探讨社区治理共同体的形成问题。我今天想从以下四方面跟各位做一些分享。
一、巨变时代的宏观背景
我们现在面临的巨变时代的宏观背景。这个巨变的时代有三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1.规模空前、速度也空前的城市化
一是城市化，这个大家都很了解，而中国的城市化在人类的城市化的历史上是非常特殊的，规模空前、速度也空前。在城市化中，对于社会转型带来的非常深刻的影响就是社会结构的深刻变化，其中特别重要的是农民的进城。现在城镇常住人口超过了9个亿，既有像我接受了教育，或者在城市有了稳定工作之后，在城市里立足和扎根的一些人。也有纯粹的农民进城务工经商之后在城市里落脚扎根下来的人。农民向市民的转型不是一代人就能完成的事情，需要漫长的历史时期，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要通过生活方式的逐步改变，进而实现市民的生活理念、生活方式、相处方式的改变。所以城市的社会结构中大量的农民向市民化的转型是一个特别重要的方面。城市社会本身内部的市民也在转型，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要从过去单位下的单位成员向一个社会的个体化成员进行转型，我们的市民在城市化过程中也频繁地经历了搬家，要频繁换房子，所以城市不管是老小区也好，新小区也好，普遍的一个情况就是大家变得陌生化，这是社会结构或者城市化推动社会转型带来的后果。
2.房地产的市场化
二是市场化，对我们小区有两个重要影响方面，一个是房地产的市场化，住房从原来单位福利变成一项商品之后，房地产的市场化带来了中国式小区的形成，我把中国式小区的特点归结为三个方面：一是集合式建筑，这在全世界的民用建筑里，可能中国的比例是最大的；二是围合式空间，我们不仅仅是有高层、超高层的建筑，还有介于半公半私的空间，这就是小区的户外环境，这是在全世界里非常特殊的一种存在，因为公和私在西方社会里边界是非常清楚的，而我们在公和私之间还有半公半私的区间，空间如何展开是一个特别大的挑战。另外是物业市场化，过去在单位时期或者在原来村庄的时候，外环境的管理更多的是一种福利，是单位的福利也是原来集体的福利，随着小区管理的专业化和市场化，在小区里的生活更多的是一种权益，是从福利向权益的转型，而权益需要支付成本，所以每个人都要适应支付成本来享受服务获得权益的基本市场原则，并遵守市场交易的基本原则，认同和遵守这种原则仍然需要一定的时间。
3.从工业化向后工业化的深刻转型
三是特别重要的，对人与人相处方式非常有影响的是后工业化。我们的产业结构正在经历从工业化向后工业化的深刻转型，在一线城市中尤其典型。北上广深的产业结构中三产的比重越来越大，后工业化对于社会发展带来的挑战学术界的共识第一个是职业的多样化，人类的分工比过去分工多元得多，职业多样化带来每个人的工作方式、工作节奏都很不一样，所以社会的异质化程度空前增加，过去在单位里大家工作节奏差不多，所以有很多共同的话题共同的经历和记忆，但随着产业结构的转型，共同的东西越来越少，每个人的生活都变得不一样，所以这是带来的一个非常大的变化。而另外一个很重要的是对人的精神世界的深刻影响就是后工业时代，有德国哲学家讲的一句话是绩效社会，现在是绩效为王的时代，每个人都卷入生存竞争当中，高度的生存竞争会带来人们在生活空间生活理念的变化和人与人之间相处的变化。这是三个重要时代的背景。
二、生活方式转型与新社群时代
在“城市化”、“市场化”、“后工业化”三个背景下共同作用下，我们的生活方式也迎来了深刻的转型。
1.居住的陌生化
最直观的变化就是居住的陌生化，中国人第一次历史上开始与陌生人做邻居，过去的邻居都是熟人，都是在强关系前提之下建立起来的邻居关系，而我们现在的邻居都是陌生的，都是因为偶然的购房这样的因素住在一起，没有任何前面共同的记忆、共同的经历，陌生给合作带来了非常大的根本性挑战。
2.生活的殖民化
二是生活的殖民化，所谓生活的殖民化指的是工作和生活的边界越来越模糊，这是后工业时代最典型的特征，过去生活和工作的边界是非常清楚的，下班之后就是你的私人生活空间，而现在随着职业的多样化，工作时间越来越侵入到生活空间里，也正是因为工作和生活变得模糊，所以我们在生活里就特别需要修复高强度的工作所带来的身心的疲惫与倦怠，过去在工业时代和农业时代身心的疲惫主要是身体，而在后工业时代主要的是精神和心理，这是一个非常深刻的变化，它会影响我们生活和社交。
3.社交的休闲化
三是社交休闲化，正是因为在工作空间里的投入，社交的强度、精力的投入特别大，强度特别高，所以我们才更加需要保卫自己的私生活，保卫自己的私密空间，在生活中大家更多追求的是身心精神的修复，这样才能进一步投入到你不得不卷入的高强度的工作里，所以社交正在变得越来越休闲化，社交是服务于我们放松身心的，而对于中国人的传统生活方式来说，过去的休闲是社交化的，只不过个体化的休闲只存在于士大夫、存在于精英当中，而对普通的老百姓来讲，休闲一定是大家在一起，你所有的休息都是要和你身边的人一起。现在正好反过来了，我们现在的休息更加强调自己、自主、自由和私密，在过去休闲社交化的时代，人与人天然有着相互走到一起的内在驱动力，而现在在社交休闲化的前提下，我们人与人的心理距离正在变得越来越远。所以用人类学家项彪的一句话讲“附近的消失”。
4.生存的个体化
前面几个最终归结起来就是生存个体化，中国过去是讲关系的社会，之所以讲关系是人与人的依赖度非常高，尤其在过去的村庄里，每个人都不可能独立的应对自己生活当中遇到的重大风险和困难，大家必须要团结起来，所以相互的依赖度是非常高的，这是一种社会文化的规定性，但是现在，随着市场分工的发达，随着人与人之间对社交理念的改变，每个人正在越来越独立地甚至是孤独地面对你的生活。这种个体化带来一个非常大的问题就是公共精神的衰落，社会个体化是全社会进入后工业时代后的普遍趋势，而公共精神的衰落正是伴随着社会个体化而来的，公共精神的衰落就是每个人越来越不太关注自己身边的事情，我们可能更愿意关心千里之外的社会和平问题，而不愿意关心身边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家更愿意找政府、找物业，而不愿意自己参与起来解决这些事情。这是第二个方面，生活方式的变化带来的是以住宅小区为基本单元的社会形态的改变。
三、生活方式的转变带来全新挑战
1.社交浅层化，社群整合难度大
这个改变给我们带来了一个挑战，我总结为四个方面，一是伴随着社交休闲化而来的人与人之间社交的强度和深度是比过去大幅度收缩了，现在尤其是中青年人，他们追求的是一种社交搭子，围绕一部分功能性需求，大家在一起，主要满足的是休闲、是身心放松的需要，所以这种需要主要是围绕着趣缘社交，而在趣缘社交里，人们投入的感情、投入的信任程度是比过去大幅度减少的，所以现在是社交弱关系，社交浅层化带来住宅小区里形成邻里管理深度整合难度非常高。我们从2000年开始搞社区建设以来，一直在试图打造把陌生人变成熟人，通过社区建设让大家走出家门，通过活动变得熟悉起来，形成过去那种强的邻里共同体，但为什么实践起来的效果一直不是特别理想？有一个深层原因在于社交的浅层化已经成了当代都市人社会交往的一个基本特点，人与人之间会有意、无意维持一种比较私密、投入的情感相对少的关系，而每个人强关系的范围会非常小，大量的关系都是比较浅层的。所以社群的整合难度比过去大得多。
2.信任赤字，社会合作成本高
二是陌生带来的信任缺失，这就是社区治理现在面临的一个特别大的问题，信任赤字。中国人的信任过去一直有一个说法叫人际信任或者关系信任，我们的信任是因为熟悉，我熟悉你这个人，我信你这个人，所以信你的承诺，信你所说的话，信你要做的事情。这不同于西方的商业社会和市民社会基于契约、制度形成的信任，这种人际信任、关系信任在进入到陌生化的时代后就会出现特别大的信任赤字问题，人与人之间的缺乏信任，我们在小区里与物业公司信任的缺失，甚至与基层社会组织的信任缺失，尤其邻里之间信任的缺失会给合作带来巨大的成本，缺乏信任很多事情就会因为误解带来更多挑战。
3.道德资源匮乏，社会摩擦刚性化
三是因为大家都陌生化了，所以过去社区里的道德都是建立在私人关系基础之上的，维系私人的道德，而现在出现了道德资源的匮乏，而道德恰恰是减少社会摩擦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润滑剂，现在因为道德资源的匮乏，所以社会摩擦变得刚性化，每个人在小区里似乎戾气都特别大，难以逆转，每个人都特别较真。
4.社会失灵选择性激励失效
最后是社会失灵，所有社会合作一定是少数人来代表大多数人管理公共事务，其中一个前提就是社会内部形成一种选择性激励，给积极分子以保护和正反馈，给消极分子以打击和负反馈，而在陌生人社会里，很难形成这种内在的选择性激励，所以社会合作特别难以形成，造成这些分子很难积极持续下去，小区里很容易被消极分子和投机分子主导和挑战。
四、构建中国式美好社区的重要方面
最后对于构建中国式美好社区有几个比较重要的方面，我总结为四部分。
1.让一部分人先熟悉起来
第一，在所有人共同形成一个强关系特别困难的前提下，一个理性的策略就是让一部分人先熟悉起来，把一部分人先组织起来，这一部分人就是党员、体制内人员、是关键群体，所有社区建设和社区治理一定要首先找到关键群体，让关键群体先熟悉起来，让关键群体先合作起来。
2.趣缘社交推动邻里社群组织化
第二，通过结合每个人现在社交休闲化的需要，通过趣缘社交把尽可能多的人团结到一起，通过基于趣缘社交形成的社群进一步实现公共化的转型，因为趣缘社交满足的是个体化需要，而社区的合作和治理需要大家承担公共责任，所以我们需要通过把趣缘社交群体推动他们形成公共化的转型，形成一个积极公民的社团，来实现社会或者邻里社群的组织化。
3.通过规则建设解决信任赤字
第三，当社会难以内生出信任的问题存在的时候，我们更多需要制度供给、通过规则建设来解决社会内部难以内生出信任的问题。比如我们长城物业正在推动的阳光社区，这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制度供给，我们要通过打造制度化的平台，通过把容易引起误会、容易引起误解的事情主动消除误解和误会，比如舒可欣老师推动的信托制也是要解决信任的问题，我们可以有很多类似的探索，来解决社会内生信任赤字问题。
4.党的智慧民主集中制弥补激励失灵
最后是社区合作和社区治理一定离不开党的引领，离不开社区的基层组织，社区基层组织和业主自发形成的社会组织之间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我总结为党的智慧民主集中制，通过党的引领、通过民主基础之上的集中来把业主更好地组织起来，提供组织化的激励和保护，弥补社会选择性激励失灵的缺陷。同时所有业主自治的组织包括物业服务主体也一定要在有集中领导下的民主基础上展开合作和协商，最终推动中国式美好社区的到来。这是我今天和各位的一点分享，不足之处请大家批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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