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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0月28日，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的技术与国际事务研究员山姆·温特-利维(Sam Winter-Levy)在《国际事务》杂志发文，探讨了美国在中东地区如何利用其人工智能（AI）优势进行外交活动，旨在与海湾国家建立合作关系的同时，管理与中国的竞争。
作者指出，美国通过AI技术的推广和应用，试图在中东地区巩固其影响力，同时防范中国在该地区的科技扩张。在这一过程中，美国需要平衡合作与竞争的关系，确保其在中东地区的战略利益不受损害。
最后，文章认为，美国在出口先进AI芯片时应考虑国家安全风险，同时避免抑制本国科技公司的发展，以防止潜在合作伙伴转向中国。此外，华盛顿还应鼓励本国科技公司在本土建设最大、最先进的设施，以确保技术安全和国家利益。
*山姆·温特-利维（Sam Winter-Levy），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的技术与国际事务研究员。在一间宽敞的会议室中，璀璨的吊灯与闪烁的灯光映照下，数十名舞者挥动着荧光棒，演绎着精心编排的舞蹈。背景屏幕上，绿色的代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屏幕上呈现出从沙漠景观中崛起的摩天大楼。解说员宣布，世界正目睹一个“崇高且超越的实体”的诞生——人工智能。为了凸显AI的变革力量，一个数字化身——人工超级智能一号——走向一个小男孩，与他一同开始演唱约翰·列侬的《想象》。观众们报以热烈的掌声。这标志着一位在场政府部长所称的“世界上最大的AI思想领导力活动”的闭幕。这一超现实的场景并非发生在帕洛阿尔托或门洛帕克，而是沙特阿拉伯的首都利雅得。今年九月，第三届全球人工智能峰会在此隆重召开。在毗邻丽思卡尔顿酒店的一座宏伟的会展中心内，机器人优雅地倒茶和调制饮品。身着白袍的政府官员们对沙特在人工智能领域取得的成就赞不绝口。![]()
沙特数据与人工智能局发布报告称，预计2030年人工智能将贡献沙特12%的GDP。图为在沙特阿拉伯首都利雅得举行的第三届全球人工智能峰会现场。图源：新华社美国和中国的科技公司展示并推销他们的创新产品，同时与政府宣布签署了多项谅解备忘录。出席者分发贴纸，上面写着：对于沙特阿拉伯及其邻国阿拉伯联合酋长国（UAE）而言，人工智能（AI）正变得越来越关键，特别是在全球正逐步减少对化石燃料依赖的转型期。这两个海湾国家正努力将石油财富转化为新的经济模式。![]()
2016年，沙特提出“2030愿景”计划，开启了经济多元化转型之路。图源：新华社
对于美国的AI企业而言，这些国家及其主权财富基金是极具吸引力的投资伙伴，因为它们对资本和能源有着迫切的需求。同时，华盛顿的一些政策制定者视此为难得的机遇，他们认为通过提供美国的计算能力，可以吸引海湾国家与中国保持距离，并加强中东地区的反伊朗联盟。然而，他们必须适度地管理自己的期望值。沙特阿拉伯和阿联酋与中国之间的经济与政治联系已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紧密，这种趋势似乎不太可能发生转变。尽管海湾国家急切地希望获得目前只有美国能够提供的尖端AI芯片，但他们同样拥有强烈且持久的意愿，与多个大国保持平衡，并通过大国间的策略互动来争取更多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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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届海湾信息和通信技术展于10月18日在阿联酋迪拜闭幕。图源：新华社
在恰当的时机，美国及其科技企业应当考虑与海湾国家在人工智能领域进行合作，但这种合作必须设定明确的界限和保护措施，不能自欺欺人地认为这样做就能带来海湾地区的持久战略重组。
海湾国家对AI的关注并非新鲜事，然而这种关注在近几个月来愈发强烈。沙特阿拉伯计划设立一个高达400亿美元的基金，专门用于AI领域的投资，并且建立了类似硅谷的创业加速器，以吸引程序员前往首都利雅得创业。与此同时，2019年，阿联酋成立了全球首个专注于人工智能的大学。自2021年起，该国的人工智能专业人员数量已经翻了两番。据政府数据显示，阿联酋还发布了一系列开源的大型语言模型，这些模型据称能够与谷歌和Meta的模型相媲美。在今年早些时候，阿联酋还成立了一家专注于人工智能和半导体的投资公司，预计其管理的资产规模可能超过1000亿美元。美国的科技公司对这一趋势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开发新一代人工智能模型所必需的基础设施，需要巨额的能源、资金和土地资源，而这些正是海湾国家所拥有的。OpenAI的首席执行官萨姆·奥尔特曼（Sam Altman）与阿联酋的投资者就高达数万亿美元的芯片制造和数据中心投资进行了深入讨论，阿联酋的国有企业也参与了OpenAI的最近一轮融资。半导体行业的领军企业台积电和三星的高层管理人员也提出了在阿联酋建立工厂的计划。![]()
此前，OpenAI首席执行官萨姆·奥尔特曼此前表示，如果美国不与阿联酋合作，中国就会“取而代之”。
今年早些时候，亚马逊宣布将在沙特阿拉伯投资53亿美元用于数据中心的建设，而人工智能初创公司Groq与沙特阿美石油公司合作，在沙特建立了一个大型的人工智能数据中心。与此同时，微软投资了15亿美元与阿联酋领先的科技公司G42合作，这笔交易将有助于微软在新兴市场拓展业务，同时使G42能够获得微软的计算资源。美国的人工智能企业洞察到了商业机遇，而华盛顿的政策制定者则从中看到了战略机遇：获得美国的计算能力，可能是吸引其他国家远离中国快速扩展的技术生态系统的重要筹码。美国正寻求加强与世界上最大石油输出国的关系，并加深在中东地区的反伊朗联盟。沙特阿拉伯和阿联酋在该地区乃至更广泛区域的影响力正在逐步扩大。例如，在2023年，阿联酋宣布将向非洲投资450亿美元，这一数额远超中国当年在非洲的投资。促使海湾国家将大量资金投向美国科技企业，而非中国企业，这与华盛顿的利益相符。华盛顿在这些技术合作上有相当大的影响力，因为用于 AI 数据中心的先进芯片的出口需要美国政府的许可证，而政府在决定附加何种条件时，已经拖延了几个月的大规模销售审批。如果美国政府不批准这些许可证，有人担心中国可能会很快提供替代方案。在利雅得的 AI 峰会上，美国的出口管制是一个常被提起的话题。谷歌和微软的展位最为显眼，但中国的阿里巴巴和华为的展位也不远，位于旁边的房间里——这是一个有形的提醒，如果华盛顿采取更严格的政策，海湾国家可能会有其他选择。尽管美国在海湾地区享有经济和地缘政治上的机遇，但将先进的AI芯片制造外包给那些拥有复杂监控系统、热衷于军事冒险，并且与中国关系不断加深的专制政权，却带来了显著的风险。立法者和五角大楼的官员们对此表示担忧，他们担心与中国人民解放军有关联的中国公司可能会通过中东的数据中心获取这些芯片，从而绕开美国对中国获取尖端AI技术的出口管制。更广泛地讲，一旦人工智能系统迅速获得推动经济增长、设计新型生物武器或开发新型网络能力的潜力，它们可能会颠覆全球的权力平衡。如真如此，那么支撑这些前沿人工智能系统的基础设施，尤其是用于训练和托管这些模型的大型数据中心，就不应轻易地外包。前OpenAI研究员利奥波德·阿申布伦纳在其一份广为流传的备忘录中提出疑问：“我们真的愿意让下一个‘曼哈顿计划’的基础设施落入某个反复无常的中东独裁政权之手吗？”特别是阿联酋，似乎已经采取了重大举措来缓解这些顾虑，努力塑造自己为美国人工智能技术的负责任管理者形象。根据公开报道，阿联酋承诺将对其数据中心进行锁定，淘汰可能含有后门的中国硬件产品，严格筛选客户和员工，并监控芯片的使用情况。在美国政府的压力下，由阿联酋国家安全顾问Sheikh Tahnoon bin Zayed领导的G42公司已与中国公司断绝了联系，并在与微软的交易中移除了华为技术。上个月，部分得益于这些努力，美国商务部发布了一项新规则，可能会放松对中东地区出口人工智能芯片的限制。阿联酋宣布其目标是与美国建立一种基于人工智能的合作关系。然而，美国的政策制定者必须认识到，这种合作关系不太可能是一边倒的。鉴于美国国内政治的动荡以及长期且反复受挫的“重返亚洲”战略，沙特阿拉伯和阿联酋都有充分的理由寻求多元化的国际伙伴。中国已经成为沙特最大的石油买家和贸易伙伴，同时也是阿联酋最大的非石油贸易伙伴。中国在处理这两个国家的人权问题或地区事务时，采取了不干涉的态度。中国制造的无人机已经成为阿联酋在苏丹秘密行动中的首选装备之一，今年早些时候，中国和阿联酋的空军还在新疆举行了联合演习。尽管G42可能已经与中国公司解除了联系，但阿布扎比新成立的投资机构接管了G42的中资基金管理业务，且与G42一样，这个新机构也由阿联酋国家安全顾问负责监督。在上个月于阿布扎比举行的另一场会议上，中阿两国官员都将过去几年称为中阿合作的“黄金时代”。即便面对这种多方下注，美国也不应全面禁止向海湾地区出售先进的AI芯片。众多新兴大国相信他们能够在与美国和中国的关系中寻找到平衡点，因此美国的政策制定者通常应当自我约束，避免迫使区域大国作出零和博弈的选择。沙特阿卜杜拉国王科技大学的新校长表示，将停止任何可能妨碍该校获得美国先进芯片的合作。
在某些情况下，美国的政策制定者需要学会在那些美国和中国影响力相互交织的地区和领域中进行运作。此外，如果华盛顿将海湾国家的数十亿美元资金引导至加速中国技术发展的项目，这显然不符合美国的利益。因此，美国的政策制定者应当继续与海湾国家就芯片出口事宜进行谈判。然而，在此过程中，他们必须对合作方、潜在风险以及这种合作可能对重塑中东政治格局的影响保持清醒的认识。尽管在特定领域内，海湾国家可能不会完全切断与中国的联系，但这些决策始终存在重新协商的可能性。如果没有在物理和网络安全方面持续投资的实质性缓解措施，在非盟友国家建设大型数据中心会增加知识产权盗窃和滥用的风险，特别是如果这些中心托管的是前沿模型的权重。美国将不得不投入资源以监控和确保任何达成协议的执行情况。鉴于缺乏独立验证，美国政策制定者应对阿联酋和沙特在技术管理方面所作的保证持保留态度。同时，美国政策制定者应积极鼓励美国科技公司在本土建设最大、最先进的设施。在这个新兴的AI外交时代，华盛顿将不得不在一个接一个的场景中应对类似的挑战：必须控制那些可能对国家安全产生重大影响的技术扩散，同时避免抑制美国公司的成长，也不应将潜在的合作伙伴推向中国的怀抱。在与海湾地区的谈判中，美国的政策制定者应确保他们树立正确的先例。编译｜张乐词 诺丁汉大学马来西亚分校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博士候选人郑永年：AI假装是人类，中美怎么办？｜IPP国际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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