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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可可西里
青竹
一
这都是两年以前的旧事了。
有一次,大姐无意间翻到布达拉宫的视频,非要开车带我一起去拉萨磕长头,说是来一场洗涤心灵的旅行。
说实在的,心灵能不能靠旅行洗涤我不确定,我确定的是大姐的驾驶技术特别容易受惊,前面随便出现个什么障碍物,她就左顾右盼一惊一乍,像是扶着方向盘跳拉丁,我坐在一旁也是心一紧一紧。
为了说服我和她一起冒险,大姐每天用微信找我谈心,我俩的心加起来面积广阔,谈了俩月这事才算敲定,结果,起心动念去西藏的是她,临阵脱逃放我鸽子的也是她。由此可见,女人一时兴起的话不能信,她们随时都可以翻脸。
大姐逐渐对西藏失去兴趣时,我并没有改变计划,因为这件事已经深深地种在了我心里,生了根,发了牙,穿越了可可西里,翻过了唐古拉山,转山冈仁波齐,瞭望纳木措湖,抚摸古格王朝……每每想到这些惊心动魄的事情,就令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为确保首次独自进藏不走弯路,我仰着头将墙上的地图看过几千遍。我知道自己的行为在家人眼里的确是有些自不量力,但是,我不能就此放弃,因为我是个十分顽固的人,并且经常跑出正常人生活着的轨道,做出解释不出原因的事情来。
八月的一天,我结束了一切的琐事,谁也没有告别,带着几包零食的和一大一小的两颗西瓜出发了。本以为这大夏天的,进藏的路上一定口干舌燥,谁知这一路都是数不清的雨夹雪,我的肠胃也跟着寒了一路。
在阿里,八九月下雪一点也不奇怪,这时候,我的车已经湿漉漉地向着未知的草原驶了二十多天左右,随着我的双手在方向盘上飞速搓动,后备箱两颗西瓜也跟着滚来滚去。
与其让西瓜烂掉,还不如将它们送人,但转念一想,阿里的西瓜又比较贵,两颗只能送两次,那也太便宜他们了。但如果我切开,就能送很多次,于是我掏出防身用的弹簧刀将一颗西瓜切成很多块。
本以为路上人多很快就会送完,内心还挣扎了一番什么样的人能送,什么样的人不送的各种计划,甚至还预备了万一有人推倒我抢瓜的应急方案。
但令我意外的是接近阿里地区的219国道人烟非常稀少。预备的几套“送瓜方案”显然用不上了,因为幸运观众少到我没得挑。
正是黄昏,落日罩着铺面雪花的草原,透明而空无,虽然道路两旁很少有人,但是偶尔会有匆匆赶羊的牧民,他们和他们的羊群在茫茫的雪地里一步一个脚印走着。
这时候无论是谁,我一见到就停车从窗户往外递瓜,有人摆手不要,我跳下车冲出去十来步强行送,生动演绎着西北人粗犷与热情,大方得不得了。
接过西瓜的人眼神奇奇怪怪,哆哆嗦嗦地往嘴里送,看起来没有一点想吃的欲望,我就纳闷了,这么甜的瓜,难道是嫌我切太小了吗?
气温越来越低,我必须上路了。我开着一台2019年的白色大众,在说不清是迷雾还是冰霜的清晨,从那曲拐上了109国道,目的地是格尔木,途径可可西里无人区。
我的预感是准确的,在这片西藏的土地上,神话和传说到处都是,正是夏季八月,车窗外的世界雷电喧嚣,一阵激烈的冰雹过后,草原瞬间就憔悴了,野草互相依偎搀扶,在霜剑雪刀下努力活着,很多细碎的野花被迫凋零,大自然的法则,多么令人无可奈何。
这次独自进藏,已经行驶了一万两千公里了,我的“小白”历久弥新,开了一路都没有落灰,我曾试着在路上寻找有没有比我这辆更结实耐受的代步工具,其结果就是,除了五菱宏光系列比不过。
与我擦肩而过的车数不尽数,但是我依然感觉自己的“小白”散发着特殊的光芒,我顾念它曾在无数个瞬间护过我的周全。是的,我对一疙瘩铁产生了感情,忍不住多看几眼豪车,都感觉是对“小白”的背叛。
我开了大约有三百公里的时候,已经很饿了,因为走的时候,给肚子里未做任何铺垫,好在这里的空气还挺新鲜的,打开车窗,就能“喝”上几口。
汽车行驶在茫茫的草原上,我聚焦自己稍有近视的瞳孔,锁定了一个路边小卖部以后,提前打好转向灯,车子“滴嗒滴嗒”地往国道右边小卖部门口靠去。
接待我的藏族同胞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温和的好像他们从来没有什么心事,但是售卖的方便面贵到离谱,因为这里海拔高,开水是用牛粪烧的,比较稀缺,我理解了原由以后,便坐下丝丝哈哈吸了一桶方便面,没喝完的汤都想打包带走。
正准备付钱离开,我看见一位大哥把干牛粪往货架上摆,一坨又一坨,像武大郎的烧饼一样,码得整整齐齐,这让我终于见识了牛粪在草原牧民的心目中是多么金贵。
我好奇地问大哥:“牛粪咋卖?”
大哥在我眼前伸出了一个手掌。
“五元?什么牛拉的,非得要五元?”我问。
“我家的牦牛。”大哥自豪地指着身后拴在帐篷上的几只牦牛。
我在路边摊买东西,买什么不重要,先砍价再说,这点深受母亲的影响。于是我问:“便宜能到多少?”
“已经便宜了,正常十五元。”大哥表示这已经是含泪甩卖。我最见不得老板亏本难过的样子,因为总能激起我的购买欲,我挑了一坨大的凑在鼻子旁边闻了闻,又在手里掂了掂,心想买哪坨合算。
就这样,我花了十元买了两坨牛粪,小心翼翼地放进后备箱,合盖的时候,我都想好了回家后,装进一个美观的盒子里,送给一直说“六味地黄丸”就是牛粪做的那二位,当药引子食用。
我和大哥道别,车开出了很远以后,大哥还在后视镜里对着我的车牌甘Dxx挥手,我心涌悲伤,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清楚的确定,有些告别就是一辈子,往往这时候我就有回头攀谈几句的冲动,但理智告诉我,这只不过是拉长了人生的又一场告别而已。
二
如果不堵车,我是可以一口气穿过可可西里无人区的,因为这些年我把“小白”调教的很好,只要加满油,从来没有把我撂在路上。
我的车行驶到了唐古拉山口路段,天空离大地很近的样子,远处的云不知什么地方酝酿出来的,带着神秘的醉意盖在这片土地上。
五道梁是生命的禁区,109国道却堵得异常扎实,半天都没有动一下,我将“小白”熄火了以免开锅,打开车门,站在踏板上往前眺望,在我视线的尽头,路还是死死地堵着。
站在路边解手的男人排成一长溜子,女人则比较辛苦一点,她们每人带一把雨伞,朝着草原深处走去,然后将自己头部以下完全淹没在雨伞下面。
这时候的我就显得有点局促不安,干湿都得憋着,不是因为没伞,而是怕自己走后,如果车队前行,连个挪车的人都没有。
堵车打乱了我原本白天就可以穿越可可西里的计划,既然已经迟了,本可以在车里蜷一晚上,也算是节约旅行成本,但是五道梁太冷了。
我看中了一家由活动板房建成的“宾馆”,这一定是一个经济头脑好的人所开,它从外观上看就比周围的几个都发达,别人的门头字都是喷绘,他的带LED灯。在这广袤的无人区,我对闪闪发光的东西,有着不可抗拒的依赖。
打开房间门,环顾四周,也许是我的期许太低,觉得这个地方还算不错,缺点就是——窗户是画的。
住进去以后才发现,房门关住和没关是一个隔音效果,隔壁动静不小,想必一定是正在发生着伟大的爱情。这里海拔五千米以上,如此缺氧的环境,我坐着不动都要大口喘气,难道他们没有感觉到不适?
作为女人,防身武器我还是带了的,比带卫生纸还要紧,那是一把类似水果刀大小的匕首,但看起来要比水果刀野蛮,我把它放在中控手刹附近,方便我在遇到危险时随手“亮剑”,但遗憾的是一直没有派上用场,切了一路的西瓜。
曾在新疆过安检时被搜出来过,大眼睛长睫毛的警察叔叔让我打开展示一下,结果刀刃被西瓜水粘住了,死活弹不开。
警察叔叔可能觉得我的表演不够精彩,继续盘问:“除它之外,车里就没有什么具有杀伤性的武器了?”
我老老实实回答:“还有一个手枪式的防风打火机算不算?”
警察叔叔问我:“为什么买模型?”我说:“真的买不到嘛。”
……
三
我住的宾馆海拔五千米以上,是一个没有窗户的活动板房,我就像是住进了一个集装箱,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地方,外面的雨夹雪越织越密,气温冷了一大截。
缺氧导致我的胸口很闷,我倒在床头翻阅手机,确认出发前购买的两份意外险现已完全生效(为什么买两份,受益人得是两个),基于对某保险后期赔付的信任,我也想通了,也就懒得再听房顶那敲锣打鼓般的雨声。
但我依然没有将自己睡的太死,闹钟定了七八个,被吵醒以后,确认自己还没有因缺氧而昏厥,依着床头美美吸几口氧气,倒头接着睡,经过这一夜的折腾,注定我明天的路要打着哈欠开。
清晨有人敲门,我将头伸出门缝察看,第一眼没找到人,往低处一扫,吓我一跳,敲门的人还没有我的腿高,一个藏族小朋友,顶多五岁的样子,后脑勺梳着一根脏辫,鼻涕很长,都不带断的。
他那清澈的眼睛打量了我一番后,用蹩脚的汉语问我:“阿姨,吃早餐吗?”
我问:“怎么,你们还管早餐吗?”
小朋友说:“一个人十五元。”
见我正在犹豫,小朋友急忙补充:“开水免费。”
他好像有先知,西藏这一路,我不是在讨开水,就是在讨开水的路上,自己也带了便捷式燃气灶,但点火器坏了,曾动过后备箱那两坨牛粪的念头,可是内地带来的打火机一直缺氧,根本打不着。
小小年纪,已经可以上门推销,还学运用四两拨千斤。在确定做成了我这单生意以后,他又转身去敲隔壁,隔壁不肯开门,然后又去敲隔壁的隔壁,严肃而恭敬,跟阅兵一样,
我从十六岁开始,身边的朋友就不停地少,不停地少,到我三十五岁的时候,已经没有几个了,和我有共同语言的都在十岁以下,因为我只有在他们眼睛里,能找到人之初的模样。
吃完早餐,小朋友送我上车,看着我的后备箱眼里满是期待,我便心领神会,从车上取了几包我最爱吃的零食——火鸡面,当作礼物送给了藏族小朋友,走出几步又准备回头叮嘱他——肠胃不好就别吃。
只见他“嗖——”地一下,就窜进了屋里,我敢保证,我走不出一公里,他绝对会用开水冲泡,细细品尝!
“哈哈哈……”我手握方向盘在前进的路上,笑出了声。我仿佛已经看见他捂着屁股来回跑厕所的样子,然后他的妈妈会用藏语说:“སྐར་ཚོགས་མང་པོའི་དཀྱིལ་ན་པ་སངས་བཞིན།”翻译过来就是:“给你说了多少遍,陌生人的东西吃不得。”
四
我终于要接近可可西里无人区了。
是谁说这一路没有加油站的,109国道两旁假的中石化加油站比比皆是,看起来既端庄又畅销,心虚的我见油就加,导致“小白”一会儿适应95#汽油,一会儿适应98#汽油,顾不了那么多了,就当是市面上的洗发膏,去屑止痒二合一。
初进可可西里,给我的第一印象是,造物主仿佛是在创世第六天才赶到这里,无奈体力不支,他没有造高山,也没有造大树,更没有造河流,只看了两眼就走了,于是这里普天之下尽荒凉。
太阳一寸一寸地往云层中挪,我和“小白”在109国道的“炮弹坑”上跳跃前行,“小白”底盘低,行进慢,短腿的它腹部七磕八碰,所幸没有伤中要害,全凭我开得温柔。
后车好像很急,个个鸣笛催促,恨不得在1.6T的“小白”头顶飞过去,我以德服人,紧急避让。
托“小白”的福,让我早早就认识到开车㞞没有坏处,我曾在路上亲眼看见一辆越野车的排气筒被109国道的“炮弹坑”给拽下来了,司机本人都不知道,还一个劲儿地配合着车里的DJ高亢激昂前行,有人拦下来后,他死活不承认那扔在路上的排气筒是自己的。
漫天的红霞使劲给车里的音乐添气氛,我本就是个很爱伤感的人,尤其是在面对壮阔的大自然的时候,一方面获得了灵魂的安宁,一方面又觉得人是多么的渺小和卑微。所以情绪很容易被音乐带歪,听到类似于“恋爱晚期”的绝望情歌,就地枪决。
戈壁坦阔无边,更远的地方,沙漠的轮廓在夕阳中脉动了两三下,远处起风了,像是有雨,成群的藏羚羊猛吃几口草准备跑路。
很快,乌云蔓延到109国道,冰雹子弹般击打每辆车的引擎盖,“小白”顿时举步维艰,我熄火停在路边打起双闪。起初,我并没有紧张,谁都知道,可可西里这片土地上的四季,一天时间就能演完。
这次我懒得去后备箱拿衣服,好在我自欺欺人特别有一套,短袖套在长袖外边,薄如气球的防晒服盖在腿上,踩油门的运动鞋从来不换,冷也是它,热也是它。
冰雹越下越大,大到仿佛能把擅闯可可西里的一切车辆洗没了,我的视野中一片白,雾气浓得化不开,这情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勇气的寿命总是很短,上一刻,我还认为只要给我一辆不会抛锚的车,我能开车穿过一个国家,这一刻我能切实感受到,在可可西里这片土地上,生命的消失是可以默默无声,不会激起任何波澜。
提心吊胆地不知道等了多久,我突然看见有人躲在一辆摩托车后面,就在我的右前方不远,我启动车子,故意往摩托车跟前靠了一下,心想如果我喊他上车避一避,此人面子上会不会过不去?但他始终没有抬头往我这边看,管他呢,我摇下车窗朝他大喊:“喂!进来避一下。”
那人见我挥手,丝毫没做犹豫便跳上了车,我将暖气调到顶大,他摘下头盔,冲我一笑,原来是个长得文绉绉的男人。
他用眼神问我:“聊点什么好呢?”
我也用眼神回复:“是啊,聊点什么好呢。”
就在我们都在挖空心思找话题时,乌云散开,冰雹去袭击另一个山头,我们抬头看到太阳,都好像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一样,“虚惊一场”这四个字是人世间最好的成语。
他说了声谢谢便下车,我们挥手告别的时候,相视而笑,像是患难之交。一个朝东,一个朝西,去往各自已知却不详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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