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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接电话的羊
青竹
那年初春,我家母羊一夜之间,齐刷刷出生三只新羊羔,湿淋淋的。母亲兴奋不已:“盼霞你去看看,不得了,简直不可胜数。”
我去看了,两只已经站起来练习跑步,还有一只瘦弱的,尝试了几次都没有站起来,正在刻苦学习怎样原地翻身。
那年的村庄雨水充盈,为了保证母羊在哺乳期间吃到的草不粘露水,必须要等到烈日当空照的时候,母亲才钻进地里,顶着酷热寻找麦苗里夹杂的细草。
我家这只母羊发型很酷,是个斜刘海,跑起来一甩一甩的,它除了长相很拉风,生“小孩”也很勤奋,那两年间给我们家叮叮当当生了不少。
但像这次的“三胞胎”还是头一次,母亲很担心养不活。果然没过多久,后面才站起来的那只小羊因长期吃不到充足的奶水,个头越长越小,比起它兄弟们身上那毛绒绒的自来卷,它的毛就像冬天的羊毛衫被开水烫过,枯黄不说,还严重缩水。
母亲后来扔草的时候,都要给“斜刘海”进行一番道德教育,“斜刘海”就是不给面子,那只小羊跪在它腹下找奶嘴时,它就在母亲的眼皮底下无比嫌弃地躲开了。
“斜刘海”非常知道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为了保证其他两只小羊的奶水充足,它只能忍痛割爱,出此下策,这也是千百万年来,大多数动物生存的本能。
再弱也是条命,母亲没有“斜刘海”心硬,她将小羊揽在怀里,强行摁着“斜刘海”的头暴力喂奶。
被逼到墙角的“斜刘海”惊恐到全身抽搐,奋力抵抗。就这样,忙活了好几个来回,其结果就是——强扭的奶不甜。
母亲抱起小羊,看着“斜刘海”直愣愣地出神,将心比心,她实在想不通,同样是当妈的,斜刘海为啥就不能一碗水端平,越想越气不过,跑过去就给“斜刘海”脸上两巴掌,嘴里骂:“头不合适!”
被打的“斜刘海”连声都没吱儿一下,低头继续嚼着那来自麦田的“忍气吞声费”。
从此以后,“斜刘海”更加不认小羊,小羊也疏离了它娘,双方都像赌着气。
母亲无奈,只能拎出来单独照料,抱走小羊的时候,当着“斜刘海”的面,给小羊取了一个高攀不起的名字,叫“尕尕”,“尕”在我们甘肃代表“小”的意思,也有“心疼,可爱”的意思。
母亲在农村的日子本身就水深火热,她不但要下地干活,还要照顾至少二十几张嗷嗷待哺的嘴,这下好了,又追加一个还没出月的“留守儿童”,明显超纲了。
养一行,恨一行,360行,行行养破防。于是母亲和父亲开展甩锅拉力赛,她说尕尕瘦弱是因为父亲买来的奶粉不好,而父亲说如果我有人奶还买奶粉干嘛。
在这场甩锅大战中,失败的总是母亲,毕竟尕尕是她执意要从母羊胯下抱来的。但她依然要甩锅,因为甩锅比补锅容易。
地里太忙了,母亲每天吃饭都不在点上,家里的猫狗饿一顿饱一顿,不过它们早已练就了自己养活自己的本领,聪明又能干,时常跑去别人家院子里打拼生活,抓别人家的老鼠,啃别人家剩的狗骨头,个个能活着,纯属老天爷放水。
只有尕尕还不具备自由行动能力,被关在杂物间的一角,像被关进重症监护病房的黄疸婴儿,母亲作为家长,是主要喂奶责任人。
每天地里的农事忙完,母亲第一时间钻进杂物间抱着尕尕喂奶,气力不足的它一壶奶要吸很久,母亲胳膊酸,便又甩锅父亲买的奶瓶有问题,父亲夺过奶瓶一看奶嘴,出奶的洞洞比针眼还小,于是一剪刀下去,从此一壶奶只需要“咣、咣”几下。
父亲说:“就不能朝奶嘴看一眼?”
反正让母亲承认自己的错误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不可能,一切的责任都在外部。就拿小羊喝不到奶这件事,是奶粉,是遗传,是我父亲……也可能因为其他“哆,瑞,米,发,嗦,啦,西……”反正就是不关她的事。
即便是如此悉心照料,尕尕的个子依然生长缓慢,后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母亲抱着尕尕潜入羊圈,乘着还在梦中的“斜刘海”毫无防备,连续偷袭了半个月羊奶。
尕尕就这样既吃奶粉也吃羊奶,勉强活了下来!但是身高体重一直比不过它的俩兄弟,母亲看着尕尕自责地说:“真不该让你吃的这么杂,你看你,年纪轻轻就长出了胡子。”
六岁的侄女天天说:“奶奶,你这样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好吗?”
母亲说:“你都听不懂人话,还指望它能听懂?”
自从尕尕长出牙齿,母亲就开启散养模式,再也没有圈着他,主打一个长大的孩子就要走出家门,学会自力更生。
从此尕尕在我家院子里跑出跑进,四方走遍。可是,没有大羊引导,尕尕总分辨不出什么草能吃,什么草不能吃。
有一次跑出去误食了山坡上的狼毒花,中毒很深,差点死掉,母亲掰着它的嘴巴,猛灌一马勺浆水才幸免于难,捡回一条羊命。但还是瘦了好几圈,像是大病一场,萎靡不振好些日子才恢复健康。
从此母亲就留了些心,尽量将它关在院里玩耍,尕尕几乎把眼下这片院子跑遍了,满地的羊粪蛋儿险些将父亲滑倒,受惊不小的他非常生气,这还了得,家不像家,圈不像圈,必须将尕尕关起来,还院子一个朗朗乾坤。
母亲说:“羊粪能有多脏,羊只吃草,人才脏,人什么都吃。”
就这样,尕尕在我家的家禽界横行霸道,威望很高,出入基本都是横着走,有一次,终于走丢了。
母亲四处寻找,好几家羊圈都让她翻遍了,终于在邻村一家羊群找到,捡到尕尕的老头儿非要我母亲拿出证据证明这是我家羊,母亲赤手空拳,口说无凭。老头儿说。“那就没办法了,除非你让这只羊自己张口承认。”
这时候,母亲还不愿和他单独吵架,自始至终冷着脸,一遍遍喊尕尕的名字,正低头蒙混吃草的尕尕这才反应过来,就直径往我母亲这边跑来,老头儿反应神速,一个箭步摁住了尕尕的头,说:“这次不算,要么给钱。”
母亲大声吆喝:“你随便,掏钱算我输。”
看这情况,吵一架是难免的,母亲在吵架这一块从未输过,正义偏向她这方那就更没有输的可能。最后她以在哪里坐倒就在哪里躺下的撒泼手段取胜。
老头放了尕尕,母亲抱着扭头就走,连句谢谢都懒得说,那老头儿在她走出很远的时候还在大声叫骂。母亲不管三七二十一,头也不回,骂了骂去,只要他不嫌嘴疼。
还有一次,村子里有人家过喜事,母亲穿的人模人样地携带菜刀前去帮忙。
尕尕在院子里追狗撵鸡,玩着玩着它突然想起好久没看见我母亲了,便四处寻找,它焦急地爬上山坡,穿过小树林,穿过好几亩庄稼地,最终凭着灵感在一家院子里找到了正在剥蒜的我母亲。
我母亲大吃一惊:“问,你咋找来了?”
尕尕跑了一路,太累了,一问一个不吱声,卧在了我母亲脚下准备大睡一觉。
来的都是客,主家也是讲究人,没有把这只羊说什么。再一个,母亲把一只羊当狗养,这事很早就传开了。
后来一人一羊还混进了婚房,和很多人挤在一起抢喜糖,当时给新娘子吓坏了。母亲连忙解释,不要害怕,它不咬人。
再说说这只羊接电话的事情,你们一定会好奇羊怎么会接电话的,说来惭愧,这都是母亲自己造出去的谣。
事情是这样的,我家那时候的电话还是座机,大红色,一直安装在东屋没动过。好几次外爷给我母亲打电话,说是明明听着有人接起了,但一直不说话。
这件事很长一段时间是我家的未解之谜,吓得母亲差点讲起了迷信,后来经过调查,电话是羊接的。
电话一直在响,尕尕急坏了,它跑进跑出连忙通知家人,一连跑了几圈都找不见我母亲的身影,索性跑回来自己用嘴叼起来,这下总该不响了吧。
从此以后,只要我家没人,电话响了都有羊接。它也懒得出门叫人,只觉得这事情真好玩。
再后来电话绳也被尕尕一口一口啃断了。
母亲很是心疼,命令父亲务必赶在下一个电话响之前修好,父亲望着那被啃断的电话线想了各种办法,没有防水胶带,就拿塑料袋层层包裹缠绕,足有鸡蛋大。父亲是个粗人,干过去的事情,自己有时候都看不下去。
母亲拿着电话谈天,谈到一半就会占线,而尕尕窝在墙根底下,俨然这一切不关它事。
后来母亲出门干活都带着尕尕,七月的晚霞,红得像火似的,他们一人一羊从麦田回来时,鸡鸭都上架去了,猪也进了猪栏,狗也进了狗窝。院子里的蒿草,因为没有风,就都一动不动的站着。
又过了两三年,过年我家杀猪的时候,尕尕都挤在人群中看,人们都取笑我母亲,你的这只羊今年多大,什么时候送去上学?
母亲听了也并不难为情,也不觉得这是嘲笑她的话,直到被巧舌如簧的商贩买走尕尕的那天,我妈躲着不见,她嘴里唠叨着:“你要是只母羊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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