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今夜又想你了
文/麻季远
父亲,今夜又想你了!父亲,你在那边还好吗?记得,你离开的时候是那一年的年底,阴雨密布,北风呼啸。转眼间,已经整整二十年了。
一
我的老家在天台山脉的一个叫里桃的山坳里,是宁海与三门、天台交界之地,人称金三角。因为祖父母和外祖父母是同村人,外祖父去世的时候,我母亲还是个丫头,后来外祖母又双目失明了,唯一的舅舅比母亲大二十岁,一直打光棍,所以在我父母结婚后,不知道谁的提议,我家和舅舅以及外祖母合并了,成了个大杂家,除了父母和我们四个姐弟,还有外祖母和舅舅,那时父亲是这个家庭的顶梁柱。
四十年前的农村,男女结婚基本都是父母包办的,我的父母也不例外,而且按当时的看法,人家都觉得我的父母很“不般配”,这似乎决定了父亲悲剧的一生。父亲属于农村里那种聪明能干的传统手艺人,父亲有一双青筋绽露、非常有力的大手,干起活来抑扬顿挫,有一种节奏的美感,外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内行人。
父亲原本是学石匠的,土话叫“打石头”,属于不叫好的角色。但是学石匠的父亲,不但泥水活做得好,而且父亲的木工活做得比有些专业木匠还专业;父亲箍的榨酒桶,十几年了还是滴水不漏,一点也不比专业的“箍桶老师”做得差;他打的“锅戳”(炒菜用的锅铲),至今我母亲还在用着……那时我家里的桌凳、锅盖、豆腐桶,还有菜刀、剪刀、火钳、火叉……全是父亲的“杰作”。这些还不止,父亲还会吹喇叭,也拉得来胡琴,偶尔村里有红白喜事父亲会“客串”一下乐师;一般的电器,包括电视机坏了,父亲也能也能摸索着修理好……父亲就像个“全科医生”,农村里有的活父亲基本都拿得起放得下,做什么像什么。因此父亲在十里方圆都是受人尊敬的,父亲带过好几个徒弟。也因此,那时父亲很自负,不容许别人说你的不是。
当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改革的春风吹遍神州大地,父亲经常外出承包工程,是当时农村第一批出去闯世界的能人。那时我们都还小,不知道父亲做过哪些经典性的工程,在我的记忆里,父亲那时常年在鄞县(现在鄞州区)的东吴、天童一带,造桥修路、建庙堂、做水利,现在东吴镇的山溪蒲水库、连接周家岙到宁波东站的县道都留有父亲当年的汗水……
不幸的是,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家人发现我的听力有问题,并且日渐加重,是难以治愈的感音神经性聋。这让父亲难以接受,我成了压在父亲心头的一座大山。父亲原本就和母亲感情不和,我的失聪让父亲性情变得更加暴躁,对母亲也愈加不满,曾一度走到分裂的边缘。
坦白地说,在我的少年时代,父亲对我的伤害挺大,只要我身边,只要父亲差我没有听懂,火气一下子就上来,动不动就冲我咆哮:“你这个短命鬼”!父亲对我就是恨铁不成钢,以致我害怕见到父亲。似乎要把所有的无明业火都发泄到我身上。父亲的责骂,加上世俗的歧视和嘲笑,让年少的我变得胆小木讷,外人常用“老鼠见猫”来形容我与父亲的关系。我从父亲的咆哮声中,分明品味出你对不和谐婚姻的不满和抗争,而我的失聪又无疑加剧了你的压力。
好在,我还算争气,从小学一二年级时的差生,到小学毕业时我是两村联小唯一考上乡中学的;初中时,一直不被老师看好的我,中考时却又意外地名列乡第一,而且还是我初中三年来第一次的第一名。我的“出息”,曾让父母一度引以为自豪,父亲对母亲的感情也趋于缓和。父亲对我不再是以往那种咆哮和训斥,父子之间才有了尽管不多的言语交流。
二
历史的车轮滚滚驶向二十一世纪,贫穷落后、交通不便的山村,已经无法阻挡大山里人对城市的向往,越来越多农村人到城里谋生、扎根。
也许是年龄增长的缘故,这个时候父亲反而显得特别留恋故土。是啊,这山沟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这里有父亲亲手设计、建造的,让父亲引以为豪的新房,为什么非要搬到城里去呢?但是一个人终究敌不过时代的洪流,为了我们姐弟这一代人生活得更好,我们也举家搬到城里。
开始的时候,房子租得很差,加上父亲一时找不到活干,精神上很苦恼,想回老家去,这个时候倒是母亲先开窍了,骂了一顿父亲。很显然,父亲虽然聪明,但是毕竟还是个农民,有农民的局限性。好在后来,父亲有了活做,心里渐渐充实了,并对城市产生了依赖,父亲和母亲想得最多的是在城里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很不幸,父亲在一次干活的时候,脚底被石头划破了。谁也没有想到,这点伤后来竟要了父亲的命……
父亲是2000年的时候查出伤口癌变的,到这个时候已经整整拖了三年多。当时我为了外出闯荡的梦想,在遥远的哈尔滨打工。当我第三次给父亲寄钱的时候,怎么也打不通父亲的手机,后来钱居然退了回来,并且收到姐姐写的信,她说她这次从新疆回来,是为了父亲脚底的疮,由于拖得太久了,钱确实花了不少,让我保重自己。我也就没有往深里想。
直到年底,我回家后才知道真相:父亲的脚底不再是疮,已经发展成恶性黑色素瘤,并且是晚期了,癌细胞已经转移!在上海化疗已经用了十多万。
面对我,父亲一脸的愧疚,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化疗使你的身体变得浮肿,但是那双大手,依然让人感觉很灵巧。其实我早就提醒过父亲:伤口拖久了会变癌的!只是当初你们觉得我担心太多了,总以为没事。再加上,和大多数男人一样,父亲也大大咧咧,脾气暴躁,又好烟酒,才有这样的结果,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啊。
这一年的春节,我们一家人在阴影中度过……
三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个时候,我们家面临的现状是:父亲身患绝症、四个子女都没有成家、在城里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尤其失聪的我,更让父亲放不下。所以,父母把一些认为是“重要的事情”,冒险加快推进——在给我张罗相亲的同时,父亲在我们兄弟姐妹都反对的情况下,坚决要造房子。
父亲有你自己的理由:一来,我们一大家人,确实需要房子,何况当时我们四个姐弟都正值适婚的年龄;第二,父亲这是在做一件象征性的事情,父亲也是个要强的人,你想证明你不是个无能的父亲,证明你存在的价值。而父亲,你的价值体就现在你的“作品”上——造房子、造桥,这些是你引以为豪的事情!父亲希望自己离开之后能给子女留下点什么,不希望自己在出租房里离开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留下,反而还让子女背负债务。尤其是面对我这个失聪的儿子,父亲的心头无法安宁,你不知道能帮我做些什么,而房子是你觉得我最需要的,也是你力所能做的事情。父亲后悔早几年没有看清趋势,没有早点搬出来,因为早几年搬出来的话,那时候地价房价都更低。
父亲在和时间赛跑着,每天拖着病体参与到造房子的劳作中,虽然绝症在身,但是劳作中的父亲,依然是一把好手,他敲榔头的动作总是那样抑扬顿挫。
现实是多么残酷无情,房子盖起来后,父亲的癌症也复发了,经常痛得彻夜难眠……
那是一个阴沉的下午,我刚好回家看父亲,在这座尚未竣工的房子里,病痛加心痛中,父亲操起那把伴随多年的二胡,但是琴声嘶哑,无法成韵,犹如父亲重病的身体……忽然,父亲泪流满面、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句:“娘啊……”
这一呼喊让我一下子心头颤栗,顿觉人生的渺小和无奈,在死神面前一切功名利禄都微不足道。
这一呼喊代表了底层老百姓对生活的无奈和哀叹。
一直以来,父亲粗暴的教育方式造成我们父子之间不能愈合的代沟,此刻,父亲这一呼喊,让我懂了很多:父亲——你作为人子、男人、父亲,自然也有你的苦衷和无奈,有你生活的那个年代的局限,人生本来是一张单程票,从来没有彩排,有些曾经犯下的错误,可能永远都无法弥补。
那个星期天,当我从厂里回到家,发现父亲已经剃了光头,家里有很多陌生人在给你唱歌,反正我听不懂是什么歌。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巫婆神汉,后来才知道是基督教的朋友,他们唱的是赞美诗,原来父亲已经信了基督耶稣。在这之前,父亲和母亲都是烧香拜佛的,是虔诚的佛教徒,可是现在父亲居然转信了基督教,能干的父亲在这个时候多么迷茫。
后来教会的朋友又唱起了越剧,我不懂音乐,但是能感受到旋律,音乐是能直抵人心的, 那种凄恻的曲调一听就让人鼻子发酸,父亲一直喜欢戏曲,而我一下子想到了一首歌词: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看到我,父亲很高兴,用你冰凉的双手拉着我的手,让我的耳朵靠近你的嘴巴,哽咽着说:“儿啊,爸爸就要去了,以后只能靠你自己了,爸爸对不起你……呜呜……”
我的耳朵语言分辨率很差,虽然听不清父亲的言语,但是这个时候,不用讲我也明白父亲在表达什么。顿了顿,父亲又说:“以后,你们兄弟要团结……”为了不至于让气氛太凄凉,父亲叫那些教会朋友停唱了。
这个时候,我发现小叔他们已经把卫生间装修好了,这也是为了了却父亲的心愿,要强的父亲一直想给我们兄弟一人一套房子,可是残酷的现实击碎了父亲的梦想。但我毕竟是你心里头的最痛,所以父亲在身患绝症时,依然要造这套房子。
为了不影响我的工作,家人坚持叫回去上班,一直到父亲去世前一天,弟弟发了短信说,爸爸大小便失禁了,叫我回家。当天下午,我赶到家里,父亲的意识还是清醒的,问我离春节还有几天?我看了一下日期跟你说,还有一个月多。父亲说,你活不到春节了。
第二天,父亲直接陷入昏迷状态,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熬到旁晚时分,小叔他们都来了,教会的朋友也来了。没有见识过如何死人的我,这个时候终于知道父亲马上就要走了。教会的朋友叫我们一起做祷告,唱赞美诗,祈祷父亲的灵魂能上天堂。
在即将咽气的一刻,昏迷了一整天的父亲睁开了眼,好像在寻找什么,母亲赶紧把我推到面前,母亲知道你放不下我。见到我,你似乎有一点点微笑,最终目光在我的身上定格!
父亲,你走了,在这座你亲自设计建造、尚未竣工的房子里走了!现在想来,不得不敬佩父亲当初的胆识,至少我们今天都拥有自己的房子。为了这个家,为了我,父亲一天都不曾安心。
父亲,你知道吗?现在我们兄弟姐妹都成家立业了,都有了下一代。
父亲,你知道吗?现在整个世界都是一个“地球村”,当年所说的“外面的世界”,就像自己的家门口一样。我们老家也造了水泥路,当年你造的房子也重新翻修了。现在如果想回老家,上了高速,一脚油门就到了!
父亲,愿你在天堂安息!阿门
后记:
《父亲》一文,最初发表在2006年3月的《今日宁海》上,重新翻出这篇文章(做过删改),一来是纪念一份亲情;第二是,希望我们这些生者能从中获得一丝启迪,人生是一张单程票,从来没有彩排,有些曾经犯下的错误,可能永远都无法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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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诺千金 情深似海
文/麻季远
“朝朝为妾画红妆,病骨沐香汤。不觉窗外寒暑,情韵正悠长。
别梓里,是清狂,笑风霜。此心如玉,身老徽州,一诺天荒。”
这是词人方华清献给她的丈夫阿春的,写在木婚纪念日。
一
认识阿春与方华清夫妇已经十几年了。
在我的印象里,内蒙古人多剽悍,勇武有余,斯文不足。接触到方华清的丈夫阿春(原名吴旭春)之后,颠覆了我对内蒙古人的刻板印象。
在内蒙古东部的大兴安岭深处,有一个叫鄂温克族的部落,吴旭春——不,他的少数民族名字叫阿格迪,就出生这里。七岁因树枝扎伤右眼,导致右眼失明;八岁,父母离异;两年后,唯一疼他的姐姐丧命于车祸;父亲靠酗酒来逃避现实……一个从小父母离异的孩子,内心肯定是自卑的,他最害怕听到别人家孩子的妈妈那一声“回家吃饭了”,因为他已经没有家了。
十七岁,吴旭春开始外出打工,初到哈尔滨,第一次被包工头骗了工钱;第二次被中介骗去了仅有的五十元中介费,导致他差点冻死在零下十几度的哈尔滨冬夜的街头。
2007年,三十一岁,与朋友合伙开了个烧烤摊,本想生活有所改善,有奔头,却没想到烧烤摊被人打砸了,美好的希望成了泡影。
命运对吴旭春似乎没有半点温情,就在他万念俱焚 ,准备走极端的那一刻,一则网上征婚帖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帖子里附了一首诗:
假如我能站起来/我会天天给你做爱吃的菜/让你不再孤单消瘦/一直的白白胖胖。
假如我能站起来/我会天天把温热的水烧开/慢慢地亲手洗去/你劳作一天的疲惫和尘埃。
而你不知道/我透明的泪光背后/情深似海。
这首诗的作者叫方华清,安徽歙县人,自幼重残,生活不能自理。
这首诗触动了浪子吴旭春的心弦,他觉得这首诗里表达的东西恰好是他内心想要的,一个网络上素不相识的人写出了他内心的感受,让他感觉温暖,在绝望中看到希望。
于是,他们开始在网络上交往,每天下班后,到网吧和方华清在QQ上互诉衷情,是吴旭春那段时间最幸福的事。他们相爱了,他叫她姐姐,她叫他阿春,从此,阿春就是他的名字,是他生命的春天。阿春对她许下一生的承诺:他要和她共度今生,做她的腿,带她去看大海、草原、沙漠,让她过上正常女孩该有的生活。
网络的那头,方华清可是个只有两根食指可以动,吃喝拉撒睡都需要人“伺候”的瘫痪者,许下这样的承诺是需要巨大的勇气,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
当阿春从网上奔向现实,等待他们的却是暴风疾雨……
两个本无交集的人,从相差六千里地的距离走到一起,就像一块巨大的陨石从遥远的太空掉进古老的新安江里,激起了巨大的浪潮。在这个叫深渡的小镇里,世世代代生活在新安江畔的人们,对“网恋”这个词还是陌生的,方华清和阿春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他们都有理由怀疑阿春这个陌生男人的动机,很多人认为他是骗子,在他们的意识里,没有人会选择一个瘫痪女人做老婆的,这不符合常理。
更难受的是,方华清的母亲在这场舆论风暴中倒向对立面,被世俗蒙蔽了心智,她也认为外界的各种猜疑是对的,不相信这个内蒙古男人会一直对她的女儿好。于是,处处为难他,想让阿春知难而退,阿春的隐忍和克制并没有换来事情的转机。
阿春被逼得“出走”,他回内蒙古了。其实,他只是短暂地回内蒙古休整,不然一个人在那种巨大的压力下会被逼疯的。阿春并不是退缩,他没有放弃对华清的承诺。
方华清这个外表孱弱的女子,容易让人联想到电影《红河谷》里那场愚昧残忍的求雨祭奠仪式,那个被锁上铁链的红衣少女差点就被扔进咆哮的黄河里当了祭品。好在方华清不是电影里的红衣少女,她和阿春这对恋人,面对世俗这个洪水猛兽,始终意志坚定,心心相印,经历种种磨难,他们没有成为世俗流毒的祭品,最终打赢了这场爱情保卫战!
阿春和方华清很快就结婚了,华清挣脱了那个禁锢了她三十七年的房间,阿春让她实现了生命的自由,只要时间宽裕、天气许可,阿春就会推着华清出门溜达,让华清感受世间万物的美好。在美丽的徽州,古老的石板路上,轮椅发出的“咯噔噔”声,是向世间宣告:他们也和健全人一样拥有美好的爱情,甚至比健全人更幸福!
阿春,这个豁达大度的内蒙古男人,他用行动诠释了他对方华清的承诺,对爱情的坚守!一诺千金,是他作为男人的荣耀!
二
爱情,不是索取,而是付出;不是抱怨,而是包容。
方华清这样的身体就像一个永远养不大的“巨婴”,照顾她很多时候比照顾一个孩子更累,是很多人避之不及的重担。
因为双手抬不起来,华清无法自己“对镜贴花黄”。
于是,每天早上阿春扶她起床后,先抱她上厕所,然后给她打洗脸水,帮她洗脸。华清用大拇指和食指“压着”牙刷,手臂靠着桌边,勉强可以自己刷牙,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可以“自理”项目之一。洗漱完毕,阿春站到华清背后,开始给华清梳头,一手托着头发,一手拿头梳,动作从容娴熟,还不忘夸几句华清的头发好,这情景像极了一位慈祥的母亲为女儿梳头一样。
下午三点左右,是华清的如厕时间。照顾习惯了,以至于阿春出门不在家的时候,一到这个时间也会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准备给华清“如厕”,才发现自己今天不在华清身边。
晚上九点左右,只要天气还好,阿春就着手烧水暖场,准备给华清洗澡,他要让自己的爱人每天都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瘫痪者的身体是没有支撑力的,需要消耗阿春很大的体力。洗毕,还适时地给华清畸形的双脚做按摩,让她舒舒服服的。如果天气冷,则选择在中午洗澡。
以上这一系列“行动”,十几年如一日地重复着……这就有了那首词里写的:“朝朝为妾画红妆,病骨沐香汤。”
他们外出的时候,阿春是华清的专职司机——推轮椅,人家推的话阿春不放心。
2012年,他们坐火车去北京参加方华清和其他几个残疾作者的新书发布会,晚上临睡前,阿春抱着华清穿过火车的过道去上厕所。迈出厕所的时候,阿春脚下一滑就要摔倒,就在倒下去的瞬间,阿春本能地告诉自己不能让华清受伤!于是,他选择跪倒,重重地跪倒在火车过道的铁板上!用膝盖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即便疼痛使他面容扭曲,说不出话来,他心里想到的还是怀里的爱人有没有受伤?死死地抱着她,心里则怪自己太马虎。
他这是把爱人当作亲生骨肉来对待啊,这是一种怎样刻骨铭心的爱哦?!
华清因为残疾,严重体寒,无论多热,都不能开空调,甚至不能吹风,那就意味着和她在一起必须忍热受闷,并且这种情况是一种常态,而不是一两天。
生活拮据的他们,机缘巧合下获得在深圳的工作机会,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这辈子还可以和白领一样坐在写字楼的办公室里工作,他们的能力得到公司老总的赏识,让他们好好工作,日后成为公司的骨干,并且许诺给他们一点股份。
奈何,每天坐在空调房里,华清的身体吃不消了,即使穿着厚厚的外套,还是觉得很冷;即便阿春每天给她煮姜汤、做艾灸理疗,华清的身体状况还是越来越糟糕,只要她一进空调间,就浑身不舒服,头昏脑胀,脸面浮肿……
一开始,阿春还抱着侥幸……
最后,华清实在受不了,阿春权衡利弊后,果断做出决定:回家吧!华清的身体在任何时候都是最重要的。
华清问:“你舍得吗?”
阿春说:“无论什么事,你就是我的选择,但凡和你有关的,我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
看看,这是一个多么纯的爷们啊!这是一种怎样的广阔胸怀哦!
爱情,也不是一方施舍(帮助),另一方被动接受(照顾),嗟来之食,那是不平等的。真正的爱情,是心甘情愿的,灵魂上是平等的。
诚然,像方华清这样的身体状况,在外人看来,只能是被动地接受照顾,几乎不可能有什么回馈之举,就像华清书里写的那样:阿春累倒了,病了,作为他的爱人,她却无法为他做什么,别说为他端水,喂食,就连近在咫尺,摸一下他额头有没有发烧,这样的事都做不到。为此,华清很自责,她觉得自己不配妻子这个角色,没有做好他的老婆。
也许是为了弥补华清心里的失落感,劳累了一天的阿春有时候会趴在华清的腿上“撒娇”,让华清给他抓痒,尽管一只手只有一根食指可以活动的华清,痒的地方没有抓到,不痒的地方被抓痛了,但是,阿春乐于享受这样的“服务”。再比如,阿春的衬衣开缝了,华清却凭着两根手指,不可思议地把衣服修补得“天衣无缝”。努力做一些作为妻子该做的,以回馈阿春深厚的爱。
他们的婚姻之所以出彩,最重要的在于灵魂上的默契,互相成就了对方。阿春是被华清的诗词吸引的,一首诗让阿春找到华清,找到了家。阿春敬畏文字,尊敬华清,他认为华清这辈子是注定为文字而生。所以这些年在照顾华清的同时,也被华清的诗词感染着,阿春也在学习诗歌创作,经常用写诗的方式,用文字的方式,进行彼此的灵魂交流,文字滋润着他们的情感和生活。在方华清不断地写作出书的时候,阿春写的书《浮生有你》也出版了,他们成为一对作家夫妻。毫无疑问,阿春和华清是琴瑟和鸣的诗意伴侣,也是文学史上的佳话。
阿春是华清的丈夫、保姆、厨师、保健师、轮椅司机、茶友、诗友。而华清是阿春的妻子、参谋、精神导师、诗歌老师。
至今,他们已经携手走过了十几年的风雨,他们的爱情,就像渔梁古坝一样,巨大的青石板,嵌入燕尾榫和元宝钉,紧密相连,任凭洪水肆虐,屹然不动!
如果,你想近距离地了解他们,那不妨找个合适的时间,到美丽的徽州古城,到渔梁老街的“大鱼春华诗歌民宿”,与阿春和华清夫妇把盏言欢,共叙佳话。
注:
方华清:安徽歙县人,自幼重度残疾。词人、作家,被评为中国好人。吴旭春是她的丈夫,他们的家庭被评为“全国最美家庭”。
作者简介
麻季远
□编辑:海燕文化
□摄影:麻季远/多闻
□题词:储吉旺先生
□LOGO\题图\尾签设计:野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