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国的外交生涯》（连载38） 访问贫困山区洛泽尔省

1994-1995年，我在荷兰任大使时，发现荷兰在发展农业方面有许多好的经验，便向国内有关单位写了报告，介绍荷兰发展农业的经验，引起国内的重视，专门派出代表团去考察，效果很好。

我到法国后，始终在考虑外交如何为祖国的“四化”服务。每年回国述职，外交部都要组织大使、参赞等使馆的主要领导到贫困地区考察。1999年，我们到贵州考察，在风景优美的山区访问贫困的农户，目睹了他们“家徒四壁”的困境，引起我深深地同情。

如何帮助贫困地区的人民摆脱贫困，过上温饱的日子？法国不少地方是山区，也有贫困地区，他们是怎样发展起来的？

法国本土呈六边形，中部是高原，称作“中部高原”。由于交通不便、土地贫瘠，这一地区的经济比其他地区落后。中部高原包括总统希拉克的家乡科雷兹省，但科雷兹省不是法国最贫穷的省。

在中部高原的南端有一个法国最贫穷的省，叫洛泽尔省，该省面积才5000多平方公里，人口稀少，才7.3万多人，人口密度为14人/平方公里，是法国人口最少的省份。

法国的大都市、高新科技产业我们已看了不少，法国的贫困地区是什么样的？我很想看看它的不发达地区，以便对这个国家有全面的了解。

2000年圣诞节前，趁使馆工作的“闲季”，应省议会主席波梯耶的邀请，我们到洛泽尔参观访问。

洛泽尔四面环山，只有一条高速公路通往离省城芒德40公里处，然后就是国家级公路。进入国家级公路，就是进入了山区，每隔几公里就遇到一个弯，车子开得很慢。40多公里的路走了近2个小时。幸运的是，天气晴朗，能见度较好。在山区，冬天下雪是常有的事。

省议会主席波梯耶，高高的个子，两只浅褐色的眼睛闪烁着真诚。他的夫人比较爱说话，很热情。波梯耶坦率地对我说：“我得到您要来的消息是在路上，我正开着车呢，手机响了，是我的秘书打来的。他告诉我，中国大使夫妇要到我们省来访问。我以为我听错了，停下车，耳朵紧贴着耳机，又问了一遍：‘是谁要来？’秘书说：‘是中国大使，他的秘书打电话来的。’我和我的同事们都很高兴，这是我们第一次接待外国大使。”

洛泽尔省是被工业革命遗忘的角落，沉睡了一百多年。它的人口密度是法国最小的，而且10年间还在不断地减少，从14.7万下降到7.2万，这两年稳定了，还略有回升。吸引人口回流的主要原因是，人们厌倦了城市生活，更关注生活质量，洛泽尔省基本没有工业，没有污染，生态环境好，是世界生态保护地。两年前修建了高速公路，与外界的联系大大改善，所以人们到这里来买房子，周末或假期来此休息，还有一些年轻企业家到这里办企业，带动了洛泽尔省的经济发展。

晚上，在省议会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会，约有50余人参加。客人来自全省各地。尽管这个省面积只有5000多平方公里，但因是山区，许多人要在冬天的黑夜里，在盘旋的山路上行车近两个小时才能回到家。洛泽尔省所属的大区朗格道克-鲁西雍大区的议会主席布朗也专程赶来参加宴会。他晚到了一会儿，情有可原，从大区首府到芒德只有一小段是高速公路，其他全是山路，起码要走两个小时！而且我听说，他的夫人还身患癌症。

布朗是个“热闹人”，他到达后，宴会气氛更热烈了。他对每个人几乎都有说不完的话。他走到我的座位旁，对我的到访大加赞扬，说：“我在巴黎就听说您了，您在巴黎很受欢迎啊！您的法语讲得比法国人还好！您到这里来是非常正确的选择，您可以看看普通法国农民的生活……”他还热情地邀请我到大区访问。

第二年，我们真的去了，受到了热情接待。他自始至终陪着我们。他的夫人还出席了晚宴。当时她的病情已经恶化，脸色苍白，很怕风。在宴会进行中，布朗时不时地看着她，问她冷不冷，后来发现有一扇门开着，他走过去亲自把它关了。我们访问后没几个月，她就去世了。我和施燕华都十分难过，发去了唁电。回想起那次宴会，她是忍着多大的病痛来陪我们的啊！

芒德是一座小镇，才1万多人。晚宴后，我们到街上散步，很冷清，看不到几个人。几家饭店门口的霓虹灯给小镇增添了几分色彩。我们看到一座大教堂，可能是这城市最雄伟的建筑。我们绕着它转了一圈，碰到一位老人。我问他这教堂是什么时期建的，他回答说：“这教堂可有年头了，有800年的历史。芒德还出了一位教皇呢！”语气里透着自豪。

我们下榻的地方是省长官邸，也真凑巧，省长不久前是希拉克总统的故乡科雷兹省的秘书长，江主席1999年访问该省前，他曾陪同先遣组到碧蒂城堡打前站。熟人见面，自然更感亲切。

我们在芒德共住了两个晚上，每天早上，省长夫妇都陪我们用早餐。法国早餐很简单，烤面包、果汁和咖啡。他们喝咖啡就像我们喝稀饭一样，那咖啡杯又大又深，容量相当于我们的大碗。在洛泽尔的省长家里，早餐比其他地方丰盛一些，不仅有烤面包，还有牛角面包、豆沙面包等。

省长是个细心人，每天早餐时，都要给我们一份《国际先驱论坛报》和法国报纸。他知道，外交官必须时时关注世界形势。

省长官邸只有一位女管家，年纪约50岁左右。晚上，我们从外面散步回来，那时已接近午夜，她总在那里守候。我们起得比较早，我下楼就看见她在擦楼梯扶手。看到我，她友好地说：“早安，大使先生。”我从楼外锻炼回来，她给我开门。我表扬她勤快，她告诉我：“我没有结婚，没有家庭，工作就是我的生活。”

这位女管家的敬业精神令人佩服。官邸的楼上楼下，她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吃饭时，她换上另一种工作服，充当招待员。我看她虽然一天到晚忙个不停，但看不出一丝倦意或不耐烦，相反，她总带着微笑。我送给她一个景泰蓝手镯以表示感谢，她高兴得不得了，不断地道谢，还说：“我很荣幸能为你们服务，我没去过中国，但这手镯将使我想起第一次同中国人的接触。”

听省议会主席波梯耶介绍，洛泽尔省每年的预算是20亿法郎（约3.3亿欧元），每年中央政府以各种形式给贫困山区以财政补助，其中包括直接拨款和农业补贴。山区农民收入的50%来自各种补贴。

近十年来，洛泽尔省大力发展适合当地条件的产业。我们参观了一家用木屑制木柴的工厂。法国许多地方是老房子，冬天取暖仍用壁炉。法国人喜欢这种老房子，觉得有情趣。尽管有的房子已改造成管道暖气，客厅里仍然保留着壁炉。我们在巴黎曾到一个朋友家做客，客厅里的壁炉烧得很旺，主人客气，让我俩坐在靠近壁炉的沙发上。结果是我们都变成了红面“关公”。

烧壁炉用的是木柴，现在这样的木柴越来越少，而且如果处理得不好，木头里蛀虫没杀死的话，木柴放在房间里，房间里的家具就要遭殃。洛泽尔省的这家工厂，用木材厂的下脚料锯木，加上一种化学剂，压成一条一条的木柴，既好烧，又干净。这也是一种环保产品。

塔恩峡谷是洛泽尔省最壮观、最著名的景观。

洛泽尔是一个没有资源、没有大工业的穷省，环境基本没受到破坏，空气质量是全国最好的。全省丘陵起伏，塔恩河和赛文河纵贯全省，河水清澈见底，河谷林木茂盛，气候宜人；两河所经之地，地形蜿蜒起伏，但不险峻，很适合漂流和垂钓。

洛泽尔省的领导看到了现代社会提供的机会，他们制定了通过发展旅游业来带动全省经济发展的战略。法国的假期很多，学生一年在校学习时间不到200天。一到长假期，人们就离开喧哗的城市，到宁静的海边或山区度假。年轻人喜欢运动，又想省钱，可到洛泽尔省野营，参加各种体育活动。于是当通往洛泽尔省的高速公路建成后，旅游业迅速发展成为洛泽尔省的支柱产业。

访问期间，洛泽尔省议会主席表示很想同中国某一个省结成友好城市，我立即想到了贵州省。回到巴黎，我立即同贵州省政府取得联系，他们也很愿意。贵州省雷厉风行，不久就派出代表团到洛泽尔省考察，双方签订了结成友好省的协议。

波梯耶主席夫妇及该省的一批企业家应贵州省省长石秀诗的邀请到贵州访问，就双方在人员培训等方面进行合作达成了协议。波梯耶主席夫妇回国后多次向我们谈到他们在贵州受到了热情的接待。他们对贵州的旅游资源丰富、民族文化的繁荣印象尤其深。

此后，洛泽尔省与贵州省的人员交往不断，双方的合作也日益深入。我们对洛泽尔省两天半的访问起到了桥梁作用。

-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