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下乡当知青
第四章 参军到部队
第五章 退伍回家乡
第一节 含饴弄孙
历经风风雨雨数十载，我到了退休之龄。退休后的生活，我曾有诸多规划：去老年大学，重拾曾经的写写画画之好；外出旅游，领略人文风情，饱览山川胜景；帮着照料外孙，为女儿减轻生活压力……依着女儿的想法，我选择了后者，毕竟这是首要之事，其他的往后有空再论。那惹人怜爱的小外孙，满月时就长得白白胖胖，抱在怀中沉甸甸的，真想咬上一口，却又万般不舍。我将他紧紧贴在胸口，温暖幸福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我轻轻摇晃着，情不自禁地轻轻哼起欢快的歌曲，那种久违的愉悦盈满了胸膛。每当他入睡时，电视不敢开、洗衣机不能转，就连走路都得蹑手蹑脚，唯恐将小外孙吵醒。
在冬季的某天，我突然喷嚏连连，鼻涕不止。老伴说我感冒了，怕病毒传给小外孙，把我拽到另一间卧室，禁闭了两天。后来，我去医院看医生，被诊断为遇冷空气过敏性鼻炎，开了药服用后症状得以缓解，老伴才允许我到客厅，但仍不许进小外孙的卧室。那段日子，我常常戴着口罩隔门而望。
外孙渐渐长大，对周围的一切充满好奇。周末我会带他去儿童游乐场嬉戏，去超市挑选他爱吃的小零食。我常给他买小礼物，不过会考虑玩具对他成长的影响，选择一些具技能性的玩具。外孙喜爱玩具车，三五天玩坏一辆就再买，其他玩具也喜欢，买得家里堆积如山。我会带他去书店购买儿童读物、连环画，培养他爱看书、爱学习的习惯。我教他下围棋、跳棋、象棋、画画，陪他练钢琴、滑滑板、滑旱冰、骑童车、打羽毛球、踢足球、跳街舞，激发他的爱好与兴趣。我也会时常带他进行户外活动，让他认识大自然，了解小动物，体验在广阔场地上的自由驰骋。为给他留存童年记忆，我用手机或照相机拍下他的每一个瞬间，制成光碟珍藏。如今外孙日益长大，天天都有变化。从“哇哇”啼哭，到“咿呀”学语，从幼儿小班，到上小学，他在爱的怀抱中快乐成长。
外孙要上小学了，我们当姥爷姥姥的自是高兴得满脸放光，笑得合不拢嘴。我和老伴分工合作照顾好外孙。我负责接送上下学，顺便买菜，她负责洗衣做饭，操持家务。我背起崭新的深蓝色小书包，伸出青筋暴突的大手牵着粉嫩的小手，迈着小碎步，匆匆赶到学校门口，把小书包放在外孙稚嫩的小肩膀上，望着他无忧无虑、蹦蹦跳跳地走进教学楼，我才安心离开。
这是昆都仑区乌兰小学，从我家去学校，需经过两条马路，过两个十字路口，步行约 15 分钟。按照学校的作息时间，周一至周五，我早上 7 点半送外孙到学校，中午 11 点半接回家，下午 2 点半送到学校，5 点半接回来。送孩子早去或晚去个十分八分无妨，接孩子则宁早勿晚。晚了，别家孩子都接走了，自家孩子见不到家长，孩子着急家长也着急，万一被坏人拐走，后果不堪设想！这不，还未到放学时间，接孩子的人们就陆续提前来到学校大门口外等候。离放学还有半个多小时，三五成群的老头或老太太各自凑在一起，依墙或靠树闲聊。老头们有的抽烟有的不抽，谈论的话题无边无际，谈天说地，追古论今；老太太们聊的是家长里短，肉蛋菜奶。也有围坐一起打扑克、下象棋的，个别还有独自或站或坐或徘徊踱步、刷手机的。离放学约 15 分钟，五六十岁的中老年人、年轻的家长、佩戴专门标志举着小旗帜的托管班阿姨、五花八门办班散发广告的人员、兜售学习用品用具、书本、玩具的流动摊贩，纷纷向这里聚集。离放学不到 10 分钟，年轻的有的开着气派的小汽车，有的骑摩托车，还有开着老年代步车的，排成一条长龙，缓缓向前移动……车辆一多，马路就堵上了。自行车、电动车只能见缝插针，在人群中穿梭。有些人着急得干脆下车，把车停在马路中央，径直朝校门口冲去。校门口顿时热闹非凡。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家长的说话声、自行车的铃铛声、汽车的喇叭声，交织在一起，宛如在演奏一场盛大的交响乐。校门两侧早已拉起长长的警戒线。胳膊上佩戴着“执勤”袖标的两名家长，分立两侧，轮流执勤，维持秩序。两名身着制服、手持警棍的保安守在紧闭的两扇铁栅栏大门前。教室里还在上课，围在校门口的人们已开始有些焦急，伸长脖子在校门口左顾右盼，等待着下课，等待着那张粉嫩小脸的出现。
放学铃声骤然响起，嘀铃铃铃，人们摩肩接踵，你推我搡地往校门口挤去，抢占有利位置。秩序乱了，一片嘈杂。两个保安神情严肃地守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群，嘴里喊着：“别挤别挤，有什么好挤的？！”保安要等路队出来，才会把铁栅栏门打开一半。这时，路队长双手紧握路队牌，面带微笑，昂首挺胸，意气风发，骄傲地举着路队牌走在最前面。同学们笑意盈盈地紧跟其后。学生一个班接一个班地排队走出，人们又是一阵骚动，高声呼唤着孩子的名字。一位白发老太太眼神不好，急切地问身旁的人：“一年级二班出来没有？”无人回应。再怎么着急，也得等到自家孩子所在的班级人员齐了才能离开。看到自家孙子孙女所在的班级一放行，我们这些祖辈们顿时两眼放光，急忙跑上前，招手示意：“这里、这里。”有的一把将孙辈拉到跟前，先递上牛奶面包、各种零食，让孩子填填肚子，再一把抓过孙辈沉甸甸的书包，抖擞精神，往肩上一甩背上，拉着孙辈的手，嘴里不停地说着：“请让让、请让让！”挤出人群，这才能松一口气，接上宝贝回家。大约半小时后，学校门口的人群逐渐散去，恢复平静，道路畅通。这是秋季开学时聚集在小学校门口接孩子放学的场景。实际上，开学季的每一天，几乎都是如此。不过，在校方、社区的共同努力以及家长们的配合下，采取错峰放学、规划家长等候和车辆停放区域，增派执勤巡查人员等措施，混乱的局面逐渐得到改善。只是在严寒酷暑，刮风下雨之时，人们依然备受煎熬。就说暑天吧，烈日炎炎，头顶骄阳，脚底炙热。尤其是下午，气温高达 35/6 摄氏度，放学时也不下 30 摄氏度。燥热的人们躲在小区楼的阴凉处和几棵稀稀拉拉、不太高大的白橡树荫下，更多的是举着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遮阳伞。无论怎样，总是燥热难耐，头上冒汗，一瓶矿泉水、一把纸扇、一袋湿巾在手中交替。离校门口稍远的人，每隔三五分钟，就急匆匆地赶到校门口张望，生怕一眨眼，自家的宝贝就从眼皮底下溜走。老天像个善变的魔术师，说变就变。那天下午快到放学时，西边的天空涌起几朵“蘑菇云”，向这边飘移、翻卷、展开，渐渐连成一片，一层层压过来遮住太阳，天阴了。从远处不断传来轰隆隆的雷声，伴随着带有鱼腥味儿的阵风，驱散了暑气，带来一阵清凉，沁人心脾，雨即将来临。下课铃声响起，紧接着就是一声炸雷，雨点开始星星点点、噼里啪啦地落下，指头肚般大小。教学楼的出口处，穿着校服的学生们快速向校门口跑来，聚集在校门口的家长们，迅速撑起雨伞，只见伞不见人。雨水顺着伞滴答滴答落下，躲过了天上的雨却躲不过伞上的水。那些没带雨具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被这突如其来的雨水浇了个透心凉。不论是带了伞的还是没带伞的，只要接到自家孩子，就急忙抱起来，用伞遮住或脱下衣服罩在孩子头顶，撤到避雨处。这是一场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过天晴。
接送孩子上学的时间正值车流高峰，车辆多且速度快。为安全起见，我每天骑自行车提前 10 分钟带外孙去学校。上学路上，我叮嘱外孙要牢记交通规则：哪里是车道，哪里是人行道，红灯停，绿灯行，行人靠右走，过马路走斑马线等等。外孙像背诵儿歌一样，说得滚瓜烂熟。我又告诉他：学校有学校的纪律，交通有交通的规则，学校的纪律由老师负责，交通秩序由交警管理。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考问外孙交通知识。他说：“今天老师教我们，车行的道是车路，人行的道是人行道，人车不能混行。”我给外孙竖起了大拇指。校门口就是马路，车来车往，就怕外孙在车水马龙中出现意外。那天，外孙的同班同学刘正浩，放学 时兴奋地跑出来，他奶奶没抓住，正好与从人群中穿行的轿车撞上，疼得哇哇大哭，幸好没有伤筋动骨。我们几个人把轿车司机狠狠数落了一顿！楼上的薛大哥骑着电动摩托车送两个双胞胎孙子上学，我俩同路，有时能结伴而行。他平常是先送一个再回来送另一个，今天早晨时间有点紧，就两个一起送。老大站在前面车踏板上，老二坐在车后座紧靠着薛大哥的后背，谁看了都提心吊胆，毕竟薛大哥已不年轻。结果在小区马路上行驶不到 300 米，一只“流浪狗”“嗖”地从他眼前横穿而过，薛大哥赶忙急刹车，左脚用力撑地，这一下，他的脚踝骨折，打了石膏，躺了半年。接送孩子上下学的任务重如千钧，我们必须用心用力挑起，稳步前行，让你的孙子，你的孩子每天开开心心上学，平平安安回家。一个学期下来，我们这些老人，不少从素不相识到相识，再到相互交流，说着家长里短，孩子的作业、学习情况，都是贴心的话。巴图老弟，生活在牧区，比我小两岁，为人厚道。这几年水草丰美，成群的牛羊让他富裕起来。为了孙子上学，在本小区买了一套二手房，老两口带着孙子拎包入住。我们几个老哥老弟聚在一起无话不谈。这天，巴图和我们说起他孙子。他说，孙子入学以来，学习积极上进，成绩不错。有一天放学，他俩步行回家，孙子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问他话也不回答，心事重重。这孩子平时活泼开朗，今天这是怎么了？又问：“同学欺负你了？”孙子摇摇头说：“今天老师把我调到座位后边了，我举手也不让我回答问题。”噢，原来是受到了老师的冷落。巴图心想，一个班 50 多个学生，怎能个个都照顾到，于是对孙子说：“不要胡思乱想，老师这样做很正常。”回家做了孙子最爱吃的“手扒羊肉”。站在巴图一旁的柳老哥扬起手连续拍了两下他的肩膀：“我说巴图老弟，你还蒙在鼓里，现在流行给老师送购物卡，你送了吗？”“什么购物卡？”巴图满脸疑惑地看着柳老哥。“人家领导干部有人送了购物卡用不完，又转送给老师，让把自己的小宝贝照顾好。咱老百姓的孩子表现再好也比不上给老师送礼的呀。”巴图一边听，一边琢磨，频频点头。我插话道：“学生入学都填过学籍表，很详细，父母职务、工作单位、电话号码，老师都清楚，连你是做什么的也知道。”站在我身旁的吴老师（已退休）说：“前些天，孙女她们班老师向全班同学推荐《阂读与理解》刊物，60 元一册，附带一套赠品。老师反复说它好，不买不强求，希望同学们都买，放学后找王蒙蒙同学登记，交钱，然后由王蒙蒙家长统一购买发给你们。这分明是推销拿回扣嘛！”柳老哥：“谁不买，老师就不高兴谁，孩子会受气，哎，没办法！”我问吴老师，赠品是什么？他说，“奥特曼”玩具，明着卖书，实际卖玩具，说起来就让人生气！巴图听了很是惊讶，孩子们读书还有这么多的门道，难怪我们那里进城陪读的家长和孩子读了几年书回来了，有的说城里花费大，孩子成绩排不上名次，趁早读技校了！为了孙子能读好书，巴图捎话让儿子杀只羊，剔去骨头，卷成肉卷，用纸箱包装好，教师节送给老师。一周后，孙子又像以前那样活泼可爱。巴图问孙子：“你还坐在后排？老师课堂让你发言吗？”孙子回答说：“老师说我个矮应该坐在前面，还说我课堂发言积极！”看着天真无邪的孙子，巴图笑了，可这笑里却满是苦涩……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外孙小学毕业升入初中，他能够自己骑自行车上下学，无需我接送了。
一年后，二外孙上小学了，还是大外孙就读的那所学校，我接送二外孙上下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