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地情深】卢玉清‖我和滿仓二三事
文摘
文化
2024-11-11 17:47
山东
也许是老了，我最近总是想起小时候与满仓在一起的事情。那些事情遥远得像老宅屋顶的一缕炊烟，却柔韧而又温馨，历历在目。滿仓是我的大外甥，比我小4岁，今年也是70虚岁的人啦。满仓爸爸是我大姐夫，我大姐夫是孤儿。滿仓从出生就没有见过爷爷奶奶，更没有得到爷爷奶奶的疼爱呵护。 大姐夫给儿子取名“滿仓”，是因为那个年代缺少粮食吃不饱，希望“满仓”来了，家里粮食也就满仓了——这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啊！1958年是一个火热的年轮，“大跃进”运动风起云涌。我大姐夫是一个追求上进、乐于奉献的热血青年，舍小家为大家事事争先。我大姐是生产队的妇女队长，以身作则领着适龄妇女投入轰轰烈烈的“走人民公社合作化道路”运动中。他们夫妻俩起早贪黑忙公事，满仓就没人管了。我母亲一看——得了，赶紧把大外孙子给我送回来吧。我母亲接回幼小的满仓，自己却时常要参加生产队组织的集体劳动，不得不把滿仓交给我带着。我比满仓大4岁，满仓对我很依恋。我们俩相互陪伴着，度过单纯快乐的童年时光。小时候的滿仓，很漂亮，很聪明，很懂事。圆乎乎的脸蛋总是挂着笑容，小嘴嘟嘟着很萌，大眼晴一闪一闪特别有神，长长的睫毛又黑又亮，笑起特别好看。我基本上抱不动满仓，就带着他家里家外坐着、跑着玩儿。满仓很听话，不哭不闹跟在我身前身后转，从来不惹我生气。等到满仓长大一点儿了，我就带着他疯起来，跟小伙伴们一起上山拣蘑菇，上树掏鸟窝，下河捞鱼虾。 我的家乡是一个偏僻而又美丽的小山村，叫“后古碾子房屯”，坐落在一条小山沟里，三面环山，西北角有一片水稻田，算是小平川。村子里居住着四户人家，三户姓孙，一户姓卢，卢姓就是我的娘家、满仓的姥姥家。村子里住户分散，离我家半里多路的东南山坡上，住着一户徐姓人家。徐姓人家西侧500米左右，住着一户刘姓人家。徐、刘两家隔着一条汇聚山涧泉水的小溪而居，溪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汩汩”流淌，不枯不竭。东北的冬天很冷，溪水上面结着厚厚的、晶莹的、开春才能融化的冰凌，厚厚的冰凌下面仍然流淌着清沏的泉水。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滋养着后古碾子房屯，世世代代的男儿都帅气，女儿都俊美。那个年代还没有兴起旅游观光，每年夏天却会看到一些外面的人顺着溪水走来游玩。看到我们村里的大人、孩子热热闹闹沿着溪水洗衣服、洗澡、捞虾抓鱼，都会发出由衷赞叹。雨季来临，溪水变得湍急，从我家东南方向山沟里绕过村西，涌进西北方向一条很大的河流，直奔大洋河。这条很大的河没有名字，直到1969年执行开发计划，古碾子房屯的后山和卧虎山之间，修筑起一条长长的堤坝，大河成为“江山头水库”源头，才被人称为“江山河”。看来自然界也像人类社会一样，个人融入集体才能保障最大权益，升华存在价值。 在距离村子中心半里路的西山坡上，住着宁姓、刘姓两户人家。村中人家虽然相距较远，但是都很热情善良，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都互相帮忙，邻里之间团结友爱，和谐相处。每年大年初一，大人、小孩都会穿着新衣服高高兴兴出门，走亲戚一样相互拜年。特别是长辈健在的人家，大家会争相赶去给老人拜年，祝福老人健康长寿。新春祝福约定俗成，却常说常新——祝福家庭合合美美！祝福新的一年五谷丰登！古碾子房屯是“闯关东”山东人形成的村落，与东北大地每一个山村一样，经历了苦难，见证了变迁。我刚记事时听母亲讲，全国解放前，土匪绺子和国民党兵经常闯进并不富裕的小村庄抢东西、抓壮丁，大家整天担惊受怕，没有安稳日子过。特别是日军侵占东北的时候，小鬼子更是无恶不作，一会儿要“金属献纳”，一会儿要“粮谷出荷”，一会儿要“国民储蓄”，还要设置“集团部落”，切断东北民众与东北抗日联军的联系。村里人不愿屈从日本鬼子和汉奸走狗的欺凌，便时常躲避、搬家，根本没法安稳生活。古碾房子屯人烟稀少，风景如画，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在解放前夕却是顽匪横行，杀人越货，破坏民主联盟。“辽沈战役”胜利结束，东北民主联军腾出手来清理匪患，在东山顶和三道岗山（今天的解家岭村）打响歼灭战。一位姓英的连长带领部队与盘踞此处的顽匪激战一天一夜，彻底消灭了这股无恶不作的土匪武装。我是1951年出生，满仓是1955年出生，我们俩都没有亲历这场战斗。但是，我们俩都愿意听我母亲讲述这场战斗：“那枪打得呀，震天响！打了一天一夜，村子里的人一个也不让出门。你爹和俺带着满仓他妈和你二姐，关门关窗躲在屋里谁也不敢出去。那个姓英的连长可威风了，长得又高又大，走路一阵风，背着卡宾枪，挎着驳壳枪，说着山东话，指挥着那些解放军排兵布阵，硬是把那些‘山耗子'给淘腾干净了。”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吧，我对军人有了深深的崇敬之情。小时候一心一意想当兵，长大了成为军嫂，虽未圆梦却也无怨无悔。我和满仓喜欢听母亲（姥娘）讲战斗故事，母亲（姥娘）却意在寓教于乐，用讲故事的方法启发教育我们要学会机智灵活，要多长个心眼儿，遇到危险时要保护好自己，别傻呼呼的跑出去看。听见外边有枪声，要马上躲起来，最好是趴在炕沿下的地上。如果有坏人进到院子里来，就跟着哥哥、姐姐赶紧从后门往山里跑…… 母亲（姥娘）这样教育我和满仓，并不是杞人忧天，而是有的放矢。那时候抗美援朝战争尚未结束，我的家乡丹东尚称“安东”，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作战渡口，人民群众时刻保持高度警惕。我刚记事，也就是1954年至1955年左右，志愿军在朝鲜战场取得压倒性优势，战况已经相对平稳。但是，每天夜幕降临，母亲要求我们不点灯、少出声，防备敌人飞机再飞过来扔炸弹。我在5、6岁之前，一直生活在精神紧张和担惊受怕中。我和满仓的一生很幸福、很甜蜜，因为我们出生在新中国，成长在红旗下。所谓的精神紧张和担惊受怕，是对我们意志的磨练和警惕性的培养，让我们增长智慧和胆量。这些智慧和胆量是母亲（姥娘）教给我们的，使我们终生受益。 我和满仓小时候，一些国民党特务和残渣余孽受“反攻大陆”宣传蛊惑，行动十分猖獗。他们在新中国反特反间谍机关强大攻势下不敢明目张胆捣乱，便趁着夜色掩护制造事端，扰乱社会秩序，恐吓人民群众。针对这种情况，英明的领导集体发出战斗号召，实行全民皆兵，开展反特反间谍运动。在广袤的东北农村，村村建有民兵连，队队都有民兵排，配备武器，时刻准备抓捕敌特。村里成立了儿童团，儿童团员在村口站岗放哨，仔细盘查不熟悉的过客。随着年龄的增长，受战斗英雄黄继光、董存瑞等英雄事迹的影响，看《红孩子》《刘胡兰》等电影，受英雄精神的启发教育，我和满仓的胆子慢慢大起来。8岁的时候，我成为儿童团员，每天放学后跟着大哥哥、大姐姐在村头站岗放哨。满仓在旁边一脸崇拜地看着我，说我握着红缨枪、戴着红领巾的样子很好看。那时候风大，我看着枪头的红缨和胸前的红领巾随风飘扬，觉得浑身是胆，充满当年刘胡兰为革命不怕死的英雄豪气。1967年我虚岁17，一个无月无星、漆黑一片的夜晚，民兵连突然接到命令紧急集合——太子山发现有特务打信号弹。民兵连长布置好各个排的搜查方位，配合附近村庄的民兵把太子山团团围住，从山底向山上搜索。我当时读初中，积极要求进步，是团组织考察发展对象，闻讯参加了那天晚上的行动。我三姐是民兵排长，长得清秀娇小。我身量比姐姐高，力量比姐姐大，胆量也比姐姐猛，我想保护姐姐不受伤害，也想抓住敌特分子为民除害。姐姐不让我去，但她说服不了我，她在前边走，我在后面跟。满仓也想跟着去，被我呵斥得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犹豫不决，我母亲趁势揪着脖领子把他薅回家里。 我们排负责搜索太子山北坡，区域内所有的山石、树木、洞穴、草丛无一遗漏。虽然搜索行动一无所获，从此以后却再也没有发生敌特分子打信号弹的情况。小时候最难忘的事情，发生在我5岁、满仓出生几个月的时候。时近年底，冬夜严寒，半夜十点左右，滿仓突然“哇哇”大哭。大姐急忙翻身爬起，点上煤油灯，抱着满仓轻轻拍着，悠晃着哄他睡觉。可是，满仓就是不睡，一个劲儿地哭，把滿屋子的人都吵醒了。大姐只好穿衣下地，抱着满仓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大约半小时过去，满仓好不容易才停止哭声，我刚刚想进入梦乡，突然听见“嘭”“嘭”“嘭”急促的敲门声。父亲大声喝问：“谁？” 我和三姐吓得扑到母亲身边，也许是为母则刚吧，母亲起身趴在窗户上向外看，我也“腾”地起身趴到母亲身边。那天有明亮的月光，辉映着积雪视线清晰。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我的心“唰”地提到嗓子眼儿——我家院子里涌进来很多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这是不是母亲平时说的“坏蛋来了”？房后有没有被围住？还能从后门往山里跑吗？要是前后院子都被围住了，我们还能跑的了吗？往哪儿跑啊？今天晚上怕是活不成了吧？我在又惊又怕之中，突然想起母亲的叮嘱——“要保护好自己”。于是，我马上把脑袋缩回来趴在母亲怀里。母亲悄悄按了我一下，正想说什么，外边传来一个声音回答父亲的喝问。母亲闻声放松了紧绷的身子，略显激动地说：“这是老队长的声音啊！” 老队长大声说道：“你们不要害怕，夏沟部队的解放军发现咱们古碾子房山上打信号弹，过来搜查。刚才你们家点灯，要进去察看一下。”我的妈呀，原来是满仓把这些人哭来的呀！谁家小孩能哭来这么多荷枪实弹的解放军战士？也就是俺家满仓有这个本事！这个小兔羔子！那一夜有惊无险，却让我体会到什么是“害怕”。如今回想起来，它绝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而是一个神奇的故事。都说小孩子灵通，能够感知大人发现不了的事情。小小的满仓可能是察觉到危险，用他的哭声提醒家人外面有情况。如果没有滿仓长时间发出的尖锐哭声，熟睡的家人怎么能知道身边竟然存在危险呢？我也许一辈子不会知道，最亲的亲人解放军枕戈待旦，冒着严寒为我们在追捕敌特分子，保护我们安居乐业。满仓，这辈子有你真好！愿你一辈子健康快乐，幸福吉祥！满仓，让我们一起向保卫国家安全和人民安危的解放军致敬！祝愿我们的祖国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军旅原创文学与您一路同行★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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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玉清，辽宁丹东人。曾从事乡镇妇女工作，是一位优秀的军嫂，也是一位优秀的企业家。喜爱文学，热心创作，在畅游文学的天地里，抒发情怀，追求梦想……。![]( "佛教 浮云花纹 分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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