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小说】曹善起||特殊的生日
文摘
文化
2024-11-11 17:47
山东
三大爷老两口，都是地地道道的沂蒙山区农民。别看他们一辈子窝在山沟里，但一儿一女都有出息：女儿大椿在县医院外科当护士，儿子小松虚报年龄参了军。按说孩子们都离家工作了，老两口的日子也该轻松了，可是他们还是村里的“老抠户”。早先是一分一角地攒，后来是一元一元地存，果然应了那句老话：“今日省把米，明日省滴油，来年买条大黄牛”。三大爷不仅买了大黄牛，还翻盖了三间屋，家用电器也有好几件。对于这些，三大爷觉得不算啥，他最在意的是门口那块 “光荣之家”小铜牌，全村只有两三家，他是感到真的光荣和自豪！今年秋收后，三大爷通过卖山货，口袋里又多了不少钱。老两口又想起远在云南的儿子：他不能回来，我们就去他那里看看。三大爷给在县城的女儿打电话，要她帮着买票。谁知女儿大椿却坚决反对：“你们老两口没有出过远门，我又不能陪同前去，万一迷路或中途生病，这可怎么得了？”三大爷说：“俺们年纪越来越大，再不出去走走，恐怕没机会啦！”还有一个不能让大椿反驳的理由：农历十月初二这天，是弟弟小松的生日，从来也没给他过生日，今年就在云南过，当姐姐的怎么能反对呢？况且大椿也清楚老爹的脾气，凡是他决定的事情，十二头牛也拉不住，只好一边嘟嘟囔囔，一边在网上给爹二老定票。 三大爷和老伴立马忙活起来，给儿子小松带的礼物虽说不多，但都是他喜欢的栗子、核桃、大枣儿和红果，又买了“沂山春”老酒和“将军烟”，再把几千块钱让老伴缝在裤腰里，老两口坐上去县城的汽车就出发了。去县城的路不好走，车子摇晃得很厉害。三大爷的老伴本来就有晕车的毛病，这下晕得更厉害了。到县城汽车站下车，还没等三大爷把老伴扶好，她就一脚踩空，噗通摔了一跤，怎么也爬不起来了。女儿大椿正在接站，一看老娘摔坏，急忙喊来出租车送往医院。经查只是大腿骨挫伤，并无大碍，需要三至四周就能恢复。大椿办完住院手续，接着退票，云南之行就这样被取消了。医院了解大椿的家庭情况，床位也不紧张，让大椿娘住进了单间病房，院长和科主任也时不时前来看望，让三大爷老两口很是感动。不过，老伴的情绪并不稳定，三番五次地哭泣。三大爷心里知道，药物只能减缓身体疼痛，但是无法消解思儿之苦。本来几天就能见到儿子，不料碰到意外，谁想能出这事儿？还有，老两口都很明白，都是八十多岁的人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能不能再去云南，还真不好说了，故而老伴伤心，三大爷只好不住地劝慰。 当然，三大爷心里也很难过，但他还是硬挺着。一面照料老伴，一面想着如何弥补见不到儿子的遗憾。结果还真想到一个主意，遂用商量的语气对老伴说：“云南咱是去不成了，可咱小松的生日眼看也要到了，就在这里给孩子过个生日，你看行吗？”老伴听了三大爷的这话，一下红了眼圈，不解地问道：“他爹，咱在这里可是看病？在医院里做这事情，人家能同意吗？别给大椿惹麻烦啊。”三大爷说：“咱就悄悄地办，不闹动静，不妨碍别人，别人也不会看见，你说怎么不行？”老伴又说：“咱山里过生日兴吃饺子，到时你去买盘饺子吧？”三大爷道，“你真是个老土，人家城里过生日兴吃蛋糕。这个你甭管了，我给闺女说一声，让她去办好了。”老两口商量妥当，叫来大椿一说，她想了一下，也同意了。农历十月初二这天一早，三大爷第一次给老伴洗了脸，他也刮了胡子，又打开包袱，换上只有走亲访友才穿的新衣。老两口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彼此无言，只等女儿大椿快点到来。她麻利地摆好蛋糕，插上并点燃了18支蜡烛，最后还拿出弟弟小松的一张照片，小心翼翼地摆在床头柜上。三大爷的眼里立刻闪起了泪花，老伴竟捂着嘴小声哭了起来。 “你这是干啥？说好的不能这样，怎么还是哭了？”三大爷说着，看看女儿，大椿也流泪了。但她还是小声对娘说道：“娘啊，按咱老家风俗，过生日可不能哭啊，你要这样，俺弟弟听见也不高兴，他不更是惦记您吗？”三大爷老伴擦把眼泪，盯着儿子的照片看了起来：两道剑眉，乌黑的眼睛，挺直的鼻子，还有总是抿着的嘴唇，满脸稚气，是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嘴里不禁喃喃说道：“松啊，搁了这么长时间，娘一次也没去看你，好不容易能够去了，娘又把腿摔了。孩子，你一定等俺，只要娘还有口气，就会和你爹到云南去看你！”本来，三大爷应当头一个说话，可是让老伴抢先了。他拿起“沂山春”酒瓶，满满斟上一杯，举起来对着儿子的照片说道：“孩子，爹没本事，家里的条件不好，爹从来没有给你过个生日，今天是头一次。你比爹有出息，为国家干大事，流了血，尽了力，爹赞成你！”三大爷说着抹抹眼泪，接着说道：“松啊，你没当兵时，就想喝酒，爹怕你染上坏毛病，不让你喝，还差点打了你。到了队伍以后，你也没学会喝酒。那年你立了二等功，成为出名的英雄了，应该喝酒了，今天爹就陪你喝，来——爹先敬你一杯！”说罢，把那杯酒郑重洒在地上。 等大椿斟酒时，已是泪流满面了。她双手捧着酒杯，面对照片说道：“弟弟，你在那边过得好吗？姐姐总是担心你会冷清，所以一直珍藏着你的照片，想你了就看看。有你这样的弟弟，姐姐为你骄傲，但是，姐姐的心早碎了……”大椿抽泣着说不下去了，只好仰面向上，任由泪水潸潸而流。突然，紧闭的房门被推来了，大椿一惊，看到院长、外科和骨科主任，还有几个要好的护士都来了，他们整齐排成一列，向着小松的照片，深深地鞠了一躬。院长轻轻安慰着三大爷两口，说着说着，大家的眼睛都湿润了。这时，不知谁悄悄打开手机音乐，轻轻传出快被忘记的歌声：“再见吧妈妈，再见吧妈妈，……你不要悄悄地流泪，你不要把儿牵挂，当我从战场上凯旋归来，再来看望亲爱的妈妈……”一个本来想要“保密”生日，想不到惊动了这么多人，小松的这个生日过得普通，但很有意义。
曹善起，笔名山齐，济南市长清区人。1970年入伍，1992年转业，社会科学工作者。公务之余喜好写作，出版有《中国古代野诗缀谈》《诗词精华》《陈话新说》《千古疑案》（上下集）、《中华文化探秘》等，并参与《中国历史文化名城济南》《济南名士评传》《新时代丛刊》《创造新的辉煌》等多部书籍撰写。2006年后，转向国共两党领袖人物的研究与写作，已出版《毛泽东历险纪实》《蒋介石遇险实录》《蒋介石史实真相》（3卷本）等，逾600万字。另有小说、故事、杂文、报告文学和美术、书法作品多篇（幅）散见于全国30多家报刊杂志。其作品被《畅销书摘》《中外书摘》《名人传记》《文摘报》等多家报刊选载。曾获部队和省市级以上多项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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