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贵昌，山东大学政治学与公共管理学院副院长、教授。
整理：郑嘉诚，山东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科研助理。
欧洲议会选举已经落下帷幕，媒体和学术界对于这次欧洲议会选举已经进行了很多报道和评论，但是对于欧洲议会选举对欧盟战略自主的影响的评论相对缺乏，原因可能主要是因为欧洲议会的权限相对有限，在欧盟共同外交与安全以及防务等战略领域的权限更是如此，难以产生实质性的影响，但是如果深入具体分析，我们可以发现这次欧洲议会选举仍然会对欧盟战略自主的领导力量和重点领域等产生重要的影响。
欧盟“战略自主”这一概念自提出以来，在欧盟内部就存在不同的声音和解读，如中东欧一些成员国就担心欧盟在防务领域的战略自主会损害北约，影响到跨大西洋关系，而北欧一些成员国则担心欧盟强调战略自主意味着加强国家干预，会损害自由竞争的市场原则和开放的自由贸易等等，也就是说欧盟内部在战略自主的问题上存在这样那样的分歧，这可以说是欧盟战略自主的重要制约因素。
那么具体到这次欧洲议会选举，这次选举后，欧盟在战略自主的共识上究竟是加强了还是削弱了呢？我们知道欧洲议会在共同外交与安全以及共同安全与防务政策等领域权限有限，并不能对包括欧盟战略自主在内的战略决策产生直接影响，但是作为直接选举产生的欧盟重要机构，欧洲议会能够对欧盟战略自主施加间接的影响，如是否同意和支持欧盟的一些重大决策。此次欧洲选举结果显示，欧洲政治的碎片化和右倾化趋势进一步加剧，这意味着欧盟内部，至少是欧洲议会内部在涉及欧盟战略自主的一些问题上会更加难以达成共识，但是由于亲欧洲的欧洲人民党团和欧洲社民党党团仍然保持了第一大和第二大党团的地位，亲欧盟的中间力量依然占据主导地位，这从冯德莱恩高票连任欧盟委员会主席就可以看出来。因此，我们可以说，这次欧洲议会选举并没有削弱欧盟战略自主的共识，但是也并没用增强推进战略自主的共识。
推进战略自主首先要有共识，但是在共识的基础上需要有领导力量，我们知道法德两国历来是欧洲一体化的核心和发动机，也是推动欧盟战略自主的领导力量和核心。但是这次欧洲议会选举法德两国的执政党和执政联盟而言是一个重大的打击，法国总统马克龙领导的复兴党、德国总理舒尔茨领导的社会民主党都在这次选举中挫败，法国总统马克龙领导的中间派复兴党仅获得14.9%的选票，而勒庞领导的极右翼民粹主义政党国民联盟获得31.7%的选票，是复兴党的两倍，同样德国总理舒尔茨领导的社会民主党只获得14.6%的选票，而反对党中右翼的基民盟则获得高达30%的选票。虽然欧洲议会选举被称之为“次级选举”，选民往往通过这种选举来表达对现政府和执政党的不满，但是这样悬殊的选举结果对法德两国领导人而言无疑是一次重创，这会削弱两国在引领欧盟战略自主中的地位和作用。如果说这次欧洲议会选举对欧盟战略自主有什么重大影响的话，影响最大的应该就是这个方面。
欧盟“战略自主”最初主要是指安全和防务领域的战略自主，其内涵主要是指欧盟在防务领域的自主行动能力，其外延仅限于安全和防务领域。但是我们知道随着欧盟内外形势的变化，尤其是受新冠疫情和俄乌冲突的影响，欧盟战略自主领域很快扩展到能源、经济、技术、数据、产业等其他政策领域。其内涵也演变为减少在关键技术、关键产业、能源和关键原材料等战略领域的外部依赖，以及捍卫欧盟利益和价值观的能力，而且战略自主不再仅仅是停留在纸面上的战略构想，而是随着新冠疫情和俄乌冲突的爆发进入了快速实施和全面推进阶段。
那么，这次欧洲议会选举对欧盟推进战略自主的领域和方式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呢？就领域而言，无论是欧洲理事会通过的未来五年（2024-2029）的战略议程，还是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向新一届欧洲议会提交的施政纲领来看，欧盟推进战略自主的重点领域将转向经济和技术竞争力与防务能力的提升上。欧盟在数字经济和技术方面明显落后于美国和中国，在安全防务领域在俄乌冲突后更加依赖美国和北约，在这样的背景下，欧盟自然会把提升经济和技术竞争力与防务能力作为欧盟未来五年的战略优先领域。相反，由于这次欧洲议会选举中，欧洲绿党和欧洲自由联盟党团比上一届欧洲议会减少了19席，是这次欧洲议会选举的大输家，可以预测，欧盟的绿色新政、气候保护等优先级会下降。就方式而言，如何推进欧盟战略自主，如何提升欧盟的竞争力和防务能力？这毫无疑问需要大量的投资，这就需要欧盟进行预算改革，寻找新的资金来源来支持战略自主。冯德莱恩在施政纲领中提到，欧盟委员会要成为一个投资委员会，这表明未来的预算改革和增加税源将是欧盟改革的重要方面，也是欧盟推进战略自主的重要依托。但是这方面的改革必须通过欧洲议会的批准和同意才行，当然除了增大投资外，欧盟也会继续实施经济民族主义和贸易保护主义政策来抵御外部的竞争，但是欧盟已经认识到提升内部竞争力才是关键，因此，欧盟推进战略自主的方式将更多地转向内部竞争力的提升。
总之，尽管欧洲选举后政治碎片化和右倾化加剧，但由于亲欧盟的主流党团仍占据主导地位，欧盟的战略自主将继续推进。未来，欧盟将更加注重内部竞争力的提升和防务能力的建设。这一战略转变不仅关系到欧盟自身的发展，也关系到国际体系的稳定。
编辑：李睿
责编：边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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