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大国际观察】尹锡悦政府颁布“戒严令”事件的因果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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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事
2024-12-07 11:11
山东
杨延龙，山东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专任研究员，亚洲研究中心主任；奚曼钊、高卓远、王奕，山东大学东北亚学生助教12月3日晚，韩国总统尹锡悦突然进行电视直播，发布紧急“戒严令”，以铲除“从北势力”，维护“自由宪政秩序”。随后，韩国国会出入口关闭，议员也不可通行。12月4日凌晨，韩国军队进入国会现场维持秩序。之后，190名议员突破封锁进入国会通过紧急决议，要求解除紧急“戒严令”。在“戒严令”颁布6小时后尹锡悦政府宣布戒严解除。“戒严令”政治风波已经演变为韩国政府的重大危机，引发了韩国国内政界的混乱和“宪政危机”，使韩国政治的稳定性问题成为国际舆论场中的焦点议题，成为韩国政治局势转变的催化剂。尹锡悦政府贸然实施“戒严令”是多重因素交织的结果，既包括政治博弈的激化、预算之争的升级，也涉及少数决策模式的盲目性。一系列复杂因素相互作用，最终促成了尹锡悦政府这一极具盲目性和重大失误的政治决策。对尹锡悦政府实施“戒严令”的动因进行深入剖析，基于现有资料，可归纳为以下几个核心逻辑点：首先，政治博弈的激化是推动“戒严令”出台的直接诱因。尹锡悦政府凭借微弱多数上台执政后，随即面临“朝小野大”的政治格局，进步阵营在国会占据多数席位，对政府施政持续进行掣肘。特别是第一夫人金建希收受奢侈品、股市操控等丑闻，以及在野党推动的《金建希独检法案》，更是加剧了政府与在野党之间的对立。尹锡悦三次动用总统否决权阻止了《金建希独检法案》的通过，但政治掮客明泰均涉嫌操纵选举的曝光，以及在野党要求扩大调查范围的动向，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尹锡悦的执政基础。而在野党持续的弹劾动议，包括对行政安全部长、广播通信委员会主席、审计院长和国防部长的弹劾，被尹锡悦政府视为“裹挟”国会，蓄意扰乱司法、瘫痪行政系统的行为，这是其贸然采取紧急“戒严令”措施直接诱因。其次，预算案之争升级为国家治理理念的冲突，成为“戒严令”实施的另一重要因素。近期，朝野双方在年度预算削减案上的严重分歧，不仅是数字上的较量，更是政策导向的较量。执政党国民力量和尹锡悦政府希望维持现有财政支出水平，以支持明年各项经济政策的实施；在野党则希望通过削减预算来改变政府政策方向，以优先解决民生问题。共同民主党通过国会多数议席优势，在国会预算决算特别委员会会议上单独表决通过预算削减案，这打破了以往两党共同协商预算案的传统，直接挑战了尹锡悦政府的经济政策规划。尤其是削减关键部门的特殊活动费（被削减部分涉及总统秘书室和国家安保室的特殊活动费、检察和监察院的特定工作经费及特殊活动费、警察特殊活动费等共761亿韩元。总体比政府计划减少4.1万亿韩元。）一举遭到执政党国民力量党的强烈反对。在朝野两党矛盾加剧的情况下，韩国国会议长禹元植12月2日决定暂缓处理明年预算案，并敦促朝野在本月10日前达成协议。若该法案顺利通过，将导致明年尹锡悦政府的政府预算大幅降低。尹锡悦政府视此为对国家治理能力的削弱，担心将影响经济政策的实施效果。在预算案成为政治斗争焦点的背景下，尹锡悦选择“戒严”，意在通过强硬手段确保政府的经济政策得以顺利推进，同时也是对在野党“精准打击”策略的反击。第三，少数决策模式的局限性是导致“戒严令”贸然出台的内在原因。尹锡悦政府执政后一直采用关键少数的决策模式，这种模式最大的缺陷是缺乏多元意见，容易导致判断失误和决策盲目。12月3日深夜，尹锡悦通过一场未经预告的全国电视演讲宣布进入戒严状态。而在此之前，尹锡悦在龙山总统府召开内阁会议审议“戒严令”时，遭到包括韩国总理韩德洙在内的内阁成员的反对，并且执政党领导层的缺席，凸显了决策过程的随意性和非民主性，也反映出尹锡悦政府在如此重大政治决策过程中缺乏足够的制衡机制。因此，在未经充分讨论和广泛共识的情况下，尹锡悦仅凭少数亲信——国防部长官金龙显和行政安全部长李详敏等关键少数的建议，即贸然决定实施“戒严令”。自尹锡悦政府发布紧急“戒严令”到宣布解除，前后只经历了短短6个小时。为何此次“戒严令”能在短时间内得以解除，是一个涉及多方面因素的复杂问题，但通过分析可以清晰地看出，其快速解除主要得益于以下几个关键方面：首先，和平时期颁布“戒严令”不得人心是核心原因。韩国历史上“戒严令”的颁布往往与政权更迭和军事政变紧密相连。然而，自八十年代中后期韩国开启民主化进程以来，三权分立下的代议制政治体制和民主意识已深入人心。尹锡悦政府在和平时期试图通过“戒严令”来禁止国会活动，这直接挑战了韩国民众对民主制度的信仰和宪法规定的政治游戏规则。因此，无论是朝野两党、媒体、普通民众，还是警察、戒严部队，都普遍对“戒严令”持反对态度，没有人愿意遵守其规定的内容。这种广泛的反对情绪为“戒严令”的快速解除奠定了坚实的民意基础。因此“戒严令”颁布后，大量群众赶到国会进行抗议，而大量议员顺利突破封锁进入国会，最终国会获得超过半数的190票支持，就解除“戒严令”形成决议。韩国国会议长禹元植随后宣布紧急戒严令无效。其次，宪法与法治精神的坚守是“戒严令”快速解除的重要法治保障。韩国作为一个民主法治国家，其宪法明确规定了国家的基本制度和权力制衡原则。尹锡悦政府发布的“戒严令”不仅违反了宪法关于戒严通告的规定，更触及了民众对法治精神的普遍信仰。“戒严令”尽管没有直接要求解散国会，但试图通过军事管制禁止国会活动。此举违反了韩国宪法第77条第4款规定和戒严法第4条规定——总统在宣布戒严时，必须立即向国会通告。因此本次戒严行动被很多媒体称为“宪法政变”。在当前韩国社会，尊重法律、维护宪法权威已成为广泛共识。因此，“戒严令”挑战了这一共识时，政治人士、媒体和普通公民都纷纷站出来表达不满，要求政府遵守宪法和法律。这种对法治精神的坚守为“戒严令”的快速解除提供了坚实的法治支撑。再者，自媒体时代信息传播的迅速性起到了关键的推动作用。在自媒体时代，信息传播的速度和覆盖面较传统媒体时代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当尹锡悦宣布实施“戒严令”后，这一消息通过各类自媒体平台迅速扩散，使得韩国民众在短时间内就能获取全面信息，并广泛地评论和表达抗议。韩国共同民主党党首李在明、前任总统文在寅也通过自媒体号召民众“齐心协力守护和拯救民主主义”，此举有效地凝聚了社会共识，随后大批群众涌向国会进行集会，要求尹锡悦撤回“戒严令”。在国会通过废除“戒严令”法案后，自媒体平台又成为在野党和民间团体表达不满和呼吁解除“戒严令”的重要途径。正是在自媒体时代，信息传播的高速度、全程直播的透明度以及共识的迅速达成，为尹锡悦最终解除“戒严令”施加了无形的压力。最后，进步阵营的及时应对也是“戒严令”快速解除的关键因素。在尹锡悦发布“戒严令”后，韩国最大在野党共同民主党迅速行动起来，召开紧急会议讨论应对措施。与此同时，共同民主党党首李在明则直接开启直播方式，直言“戒严令”的危害，呼吁民众前往国会保护议员，阻止戒严措施的执行，并在第一时间翻墙进入国会进行指挥。随后大量国会议员突破封锁，进入到国会举行紧急全体会议，就“要求解除紧急戒严令”进行投票。之后共同民主党更是主动出击，认为颁布“戒严令”违宪并敦促总统尹锡悦立即下台。进步阵营这一系列迅速而果断的行动，不仅有效抵制了戒严措施的实施，还显示了在处置危机时的果断和决心，从而赢得了民众的广泛支持。韩国总统尹锡悦在实施并迅即解除紧急“戒严令”后，引发进步与保守两大阵营的激烈交锋，不仅加速了在野党的联合，还激化了执政党内部矛盾，对韩国现有的政治生态与权力架构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尹锡悦颁布“戒严令”是否触及宪法底线，以及其未来的政治命运——是主动请辞以谢天下，还是面临弹劾黯然下台，已成为当前关注的焦点。对进步阵营而言，乘胜追击弹劾尹锡悦下台将能掌握政权；对保守阵营而言，将尹锡悦政府的负面影响降至最低，保全党派利益将成为其基本策略。首先，“戒严令”的短暂实施与迅速解除导致韩国政治局势陷入动荡。事件发生后短短两天内，包括总统府幕僚长在内的多名高级官员集体提出辞职；国防部长官金龙显、陆军参谋总长朴安洙在内等军方高官引咎请辞。韩国国防部宣布首都防卫司令官李振宇、特战司令官郭种根、国防反间谍司令官吕寅兄则被停职。但一系列的辞职和停职难以平息该事件产生的政治后果。据盖洛普韩国民调数据显示，尹锡悦的支持率已经跌至执政以来的冰点，仅16%，而差评率则飙升至75%新高。同时，总统府内部功能的不稳定为在野党施压提供了重要契机。在野党借此加大对政府的质询和攻击力度，要求尹锡悦承担政治责任，进而推动弹劾总统等政治议程，使政府当局陷入执政危机。其次，进步阵营与保守阵营围绕弹劾案的博弈愈发白热化。事件发生后，在野党迅速行动，于5日凌晨以尹锡悦违宪违法为由，向国会提交了弹劾动议案，该法案将于7日下午进行表决。在这场政治较量中，进步阵营虽占据席位优势，但仍需争取保守阵营的关键8票支持以确保弹劾案顺利通过。与此同时，遭受信任危机的执政党为维护自身利益，从先前要求尹锡悦谢罪下台，转而表示反对弹劾总统，进而又不断调整立场。与此同时，保守阵营内部也出现分化，部分“少壮派”议员提议尹锡悦道歉并缩短任期，而前党首李俊锡则利用其影响力试图说服更多保守派议员支持弹劾。同时，进步阵营巧妙地将尹锡悦弹劾案与“金建希独检法案”绑定，以此策略牵制保守阵营，增加弹劾案通过的可能性。执政党国民力量党虽试图通过缺席表决来抵制弹劾，但此举可能导致其在“金健希独检法案”上陷入被动，导致其不得不面对双重困境。在此之外，共同民主党还推动建立“常设特别检察官”制度，试图绕过总统的否决权进行特别调查。而尹锡悦在7日10点发布的国民谈话中，表示今后的总统任期和政局稳定方案，将全权委托给执政党决定。这使“戒严令”事件所引发的政治动荡，将全面转变为进步阵营与保守阵营的博弈。最后，尹锡悦弹劾案的结果将深刻影响韩国政局的未来走向。若总统弹劾案在国会表决通过，尹锡悦将即刻遭到停职，由国务总理代行总统权利，弹劾案则进入韩国宪法法院审理程序。如果宪法法院裁定弹劾案通过，尹锡悦将遭到罢免，韩国将提前进入大选周期。按照对当前事态的分析，执政党国民力量党的公信力遭受重创，而在野党共同民主党则有望借此契机在新一轮总统选举中脱颖而出；假如宪法法院不认同弹劾案，尹锡悦将恢复总统权利。但由此引发的新一轮政治动荡，将导致执政党与在野党的对立加剧，韩国社会或将陷入更深的混乱与对立之中。无论结果如何，此次事件都暴露了韩国政治体制中的深层次问题，促使各方反思并寻求更加中间化、稳定化的政治发展路径。同时，如何修复进步与保守政治派别之间的裂痕，以及如何在复杂的国际环境中保持平衡，将成为韩国政治未来的核心议题。尹锡悦的紧急“戒严令”不仅是一场政治风波，更是韩国政治转型与重构的催化剂。它揭示了当前韩国面临的深层次问题：政党分歧日益增大，政策制定日趋极化，导致任何一届政府的执政环境都充满困境与挑战。这些问题的公开暴露，为韩国政治的未来走向提出了新的思考。面对危机与挑战，韩国政治或将迎来一次深刻的变革与重生，也或将陷入另一轮危机与重复。二编辑：闫甜甜
责编：杨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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