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的一个下午,我和领英上一个联系人喝咖啡,本来是聊工作,不知怎的说起了CPA。
「我其实喜欢写东西,但写东西没有目标,很难有成就感。CPA不一样,考完一门过一门,你知道到那个时间你完成了一件事。我觉得我考CPA就是为了这个。」我说。
「那是因为你没有给自己定目标,写文章也可以有目标啊。」对方说。
我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回家后我想了一晚上,然后翻出一年多没动的公众号郑重其事地发了一篇文章,并给自己立下两周一篇的宏伟计划。
这个计划在第一个两周结束时迅速失败。
后来在老康的建议下,计划修改为一月一篇,而7号这个被随机选中的日子也就定了下来。
从2019年的10月7日到今天,一共是三年,我也在公众号写完了36篇文章。如果一篇按三千字计算,总字数已经超过十万。
如果不是三年前的那次偶然的对话,这十万字应该还在我的脑子里漂浮着无处落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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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文章是个痛并快乐着的过程。
每个月临近7号人都会变得惶恐,家里零食消耗量成倍增长,拖延症也日趋严重。最开始几篇文章还会提前写完仔细修改,后来发展为不到最后决不动笔。但凡有一秒钟富裕,我都会用它来查邮件,看微信,甚至擦掉桌子角堆积的猫毛。最后我会将自己关在漆黑的卧室,然后一边敲键盘一边像灰毛老鼠一样窸窸窣窣地吃掉一堆瓜子和话梅。
文章写好之后老康作为我的「首席读者」会仔细地阅读并指出一些错别字和格式错误。有时他也试图对文章结构和遣词造句提出建议,但因常遭到我激烈地反驳而逐渐作罢。
有好几次文章都是卡在凌晨12点前发送的,还有一次因为网络的原因导致过了12点,只好宣称国内时间还是7号。有人说打破计划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我相信这是真的。感谢时差。
点完发送键后是最快乐的,那是传说中完成一件有难度的事情之后内啡肽分泌带来的成就感。
有一回朋友R说她将我的文章转给她的一个朋友,朋友问她为什么我要在公众号上写那么长的文章,不会有人有耐心读下去。
我觉得很有道理。现在是速食的时代。手机网络全5g覆盖,快递当日送达,支付一秒扫码,就连地球自转的速度都在不断突破最快记录。
短视频要三秒抓人眼球,公众号标题必须劲爆。我佩服拥有众多读者的大文豪,也从不看低写出爆款文章的新媒体从业者。他们对文字或是无比热爱,或是无比勤奋,或是天赋异禀,或是需要靠它吃饭。这里无论哪一样我都不占。
写字于我而言,只是一种与自己对话,梳理内心想法的过程。从初中开始写日记至今17年有余,独自出门时也习惯带着纸笔将零散的想法记下来。在某个百无聊赖的晚上翻开一本读一读,像是见到了过去的自己。
公众号文章给了我将这些零散文字和记忆串联起来的机会。
绝大多数时候它无关乎他人欣赏,只在于个人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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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写东西这件事,最快乐的其实是我爸 —— 一个在报纸杂志上发文无数的老一代文青。现在老先生「笔耕已辍」,并将希望完全寄托在了我的身上。
他认真阅读我的每一篇文章,并在周末的早晨打来视频电话指示工作。
指示一般分为两类,一类是以「这篇文章写的不错」开头,并由「但是」二字进行转折提出的诸如「文章主题还需提炼」、「某行某段意思表达不清」等一系列修改意见;另一类则是以「这篇文章写得非常不错」为开头的真心夸赞,紧随其后的便是「不能光埋头写,还得投稿啊」的督促。
我爸对于我将发表在正式刊物上抱有极大期待,并常用他在读新闻学院时骑着自行车在北京一家报社一家报社投稿的故事激励我。
「他们那时候投稿都是手抄,要抄好几遍的,比你麻烦多了。」我妈不时也会以见证者的身份加入游说的队伍。
我深感自己辜负了键盘上的ctr + c和ctr + v,但对投稿仍然显得十分懈怠。
三年期间零星有些文章在报纸杂志和别的公众号发表。这些文章除了带给我短暂虚荣的快乐和增加老爸对我出书的期望之外就是以其低廉的稿费提醒我写作这个职业养不活我。
写这篇文章的前一晚我在网易人间读到一个故事。故事说的是一名985毕业生如何高开低走,名校毕业二十年后成了啃老族。故事内容曲折令人感慨,但我印象最深的是文章主角最后啃老竟是因为签了两部网文。为了不违约网文必须日更,日更的代价是没有时间做别的工作,而网文带来的每月800元收益远不足以支撑一个人的生活。
我庆幸自己不需要靠写作挣钱,不用为更文和投稿绞尽脑汁。实在不想码字还可以打开公司的电脑码代码,毕竟代码能换工资。
我爸对出书却另有一番看法,表示他以后可以负责出钱帮我自费出书,遭到我严厉地拒绝。
「我写的东西是要等着出版社找我的,怎么可能自己出钱!」
这话是真心的。倒不是因为我有所谓文的人风骨,而是会计本能让我脑子里关于「成本利润」的算盘打的啪啪响 —— 几万块钱不如去哥伦比亚看看马尔克斯的老家,何必换来一堆废纸。
尽管如此,有一次看到有个从不联系的初中同学在一篇文章后留言说「你要是出书我一定买一本」时,我还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虽然关于他的记忆只剩下某天在教室前排争夺康师傅水晶葡萄,我还是毅然决定出书后卖他个友情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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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不止一次夸下海口说要在三十年后成为一个作家,但三十年后其实永远不会到来。我可以在六十岁时依旧许愿自己在三十年后成为一个作家,并在九十岁的时候宣布自己其实是白日梦想家。
或许有一天我会认真地审视自己的这个梦想,然后像当初的老爸一样为了它「骑着自行车飞驰在北京的大街小巷」,但现在的我只想一个月一个月坚持写下去。
不需要答案,不追求结果。
三年又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