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系列之八
——敦煌莫高窟(13)
飞天与反弹琵琶
莫高窟中,除了那些高大的佛像,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色彩鲜艳的壁画了,走近细细欣赏,仿佛还能感觉到历史的呼吸和余温。这些壁画的观感,给了我们视觉上的温和、恬静。赏画时,人们即刻会抛却思绪上的繁芜,让心如溪水,在画中流淌……
炽热的色彩,飞动的线条,在西北画师对理想天国动情的描绘里,让我们感受到那种大漠荒原上纵骑狂奔的激情,或许正是因了这种激情,才孕育出那样张扬的想象力量吧!
在敦煌壁画中,有音乐题材的洞窟达200多个,绘有众多乐队、乐伎及乐器,据统计,不同类型乐队有500多组,吹、打、拉、弹各类乐器40余种,共4500多件。
敦煌藏经洞文献中,也遗有不少曲谱和其它音乐资料。丰富的音乐图像数据,展现了近千年音乐发展变化的面貌。为研究中国音乐史,中西音乐交流提供了珍贵的资料。
在大多数洞窟的壁画中,几乎都有舞蹈形象。有反映人间社会生活、风俗习尚的舞乐场面和舞蹈形象,如西域乐舞、民间宴饮和嫁娶舞乐。有经变中,反映宫廷和贵族燕乐歌舞场景。有天宫仙界的舞蹈形象,如飞天、供养伎乐等。
古代的舞蹈形象,现代人已知之甚少,就敦煌石窟舞蹈形象的珍藏,堪称舞蹈艺术的博物馆,保存了无数高超的舞蹈技巧和完美的舞蹈艺术形象,代表了各时代舞蹈发展的面貌及其发展历程。
在莫高窟壁画中,最闻名于世的形象首推飞天。这是唐代壁画引人注目的一方面,画中人物有的飞翔,有的腾跃,有的扬手散花,有的互相顾盼,给人以遨游太空的欢乐景象。而现在传承下来的飞天,已成为举世闻名的敦煌壁画标志。
飞天是壁画中一种优美多姿的艺术造型,是莫高窟艺术的标志和象征。它不长翅膀,不生羽毛,凭借飘曳的衣裙、飞舞的彩带而凌空翱翔,表现出一种飘逸舒展、绰约多姿的飞动之美。
“飞天”的名字,最早见于东魏《洛阳伽蓝记》记载:“飞天伎乐,望之云表。”而“飞天”,本来便是佛经中乾达婆与紧那罗的总称。乾达婆是古梵语的音译,意译当为天歌神,传说他周身散发香气,是以歌舞、鲜花供养佛的护法神,因此又叫香音神。
紧那罗是他的妻子,是为天乐神。夫妇二人形影不离,每当佛讲经说法,以及最终涅槃之时,乾达婆便飞翔于天宫之上,为佛献花、供宝、作礼赞。紧那罗则在天宫中为佛陀、菩萨奏乐、歌舞。后来,二者的形象逐渐融合,在“伎乐”上趋于了统一,这才有了飞天形象。
在佛教初传不久的魏晋南北朝,曾把壁画中的飞仙,亦称为飞天。随着佛教在中国的深入发展,佛教的飞天、道教的飞仙,在艺术形象上互相融合。敦煌飞天,指的是画在敦煌石窟中的飞神,后来成为中国独有的敦煌壁画艺术的一个专用名词。
从艺术形象上说,它不是一种文化的艺术形象,而是多种文化的复合体。飞天的故乡虽在印度,但敦煌飞天却是印度文化、西域文化、中原文化共同孕育成的。
它是印度佛教天人和中国道教羽人、西域飞天和中原飞天长期交流,融合为一,具有中国文化特色的飞天。它是凭借飘逸的衣裙、飞舞的彩带,而凌空翱翔的飞天。敦煌飞天,可以说是中国艺术家最天才的创作,也是世界美术史上的一个奇迹。
北魏时期,飞天所画的范围,已扩大到说法图中和佛龛内两侧。飞天形象虽然还保留着西域飞天的特点,但已发生了变化,逐渐向敦煌飞天转变。飞天呈“V”字形,给人笨重欲坠之感。
如北魏226窟,北壁后部说法图,西侧上方的一身散花飞天,脸型由椭圆变为长条但丰满,鼻丰嘴小,五官匀称,身材修长,衣裙飘曳,横空飞翔,豪迈大方,势如飞鹤,鲜花飘香,姿势优美,动感特强。
飞天形象多用丰富多彩的线描,描绘衣裙中带,运笔有轻重、虚实、深浅、浓淡,组织布局有疏密聚散,时而迂回蜿转,时而酣畅淋漓或如春蚕吐丝,或以行云流水,时而劲拨顿挫,如兰叶,如折芦,充分表现出丝绸织物那种细润柔软,轻逸飘举的质感和动感。
人物面容、肢体,则用挺拔遒劲的铁线描,自然匀称,丰满圆润,造型准确,细腻的肌肤如有生气,千手千眼的描绘一丝不苟,千姿百态,耐人寻味,形成刚与柔的既鲜明又和谐的对比。
飞天虽然气质优美,姿态优雅,但它只是佛像两侧的“配角”。从艺术形象上说,它不是一种文化的艺术形象,而是多种文化的复合体。壁画上的飞天,有的臂挎花篮,采摘鲜花;有的怀抱琵琶,轻拨银弦;有的倒悬身子从天而降;有的舒展开双臂,翩翩起舞。看着这些精美的壁画,就像走进了灿烂辉煌的艺术殿堂。
敦煌人喜欢飞天,甚至连敦煌市的城雕,也是一个反弹琵琶的飞天仙女的形象。飞天是侍奉佛陀和帝释天的神,能歌善舞。飞天在无边无际的茫茫宇宙中飘舞,有的手捧莲蕾,直冲云霄。有的从空中俯冲下来,势若流星。有的穿过重楼高阁,宛如游龙,有的则随风悠悠漫卷。可以这样说,飞天是民族艺术的一个绚丽形象。提起敦煌,人们就会想到神奇的飞天。
最具有隋代风格的飞天,是第427窟和第404窟的飞天,而第427窟是隋代飞天最多的洞窟,此窟四壁上,沿天宫栏墙之上飞天绕窟一周,共计108个。这个时期的飞天,主要表现在体型不同,身材修长,比例适度,腰姿柔软,绰约多姿。脸型有的清秀,有的丰圆。服饰不同,有上身半裸的,有穿大袖长袍的,有穿短衬长袍的。飞态不同,有单飞的,有群飞的,有上飞的,下飞的,逆风飞的,顺风飞的……
到了唐代,敦煌飞天已完成了中外吸收、融合的历程,完全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达到了艺术的顶峰。唐代洞窟的四壁,画满了大型经变画。飞天不仅画在藻并、佛龛、四披上,大部分画在经变画中。飞天人物则体态轻盈,飘逸潇洒,色彩也更加明艳,令人对那个自由奔放、惊才艳艳的年代倍增向往。
他们飞绕在上空,有的脚踏彩云,徐徐降落;有的昂首挥臂,腾空而上;有的手捧鲜花,直冲云霄;有的手托花盘,横空飘游。那迎风摆动的衣裙,飘飘翻卷的彩带,使飞天飞得多么轻盈巧妙、潇洒自如、妩媚动人。
比如320窟和321窟,最具唐代前期风格,第148窟六臂飞天,飞天肩生六臂,头戴月牙珠冠,脸型丰满,上体裸露,胸饰璎珞。其头上两臂,上举击铙;中间两臂,一手吹横笛,一手摇铜铃,胸前两臂,手弹琵琶。以蹲踞式,顺风飞行,背后长带飞舞,胸前彩云飘旋。
其飞行动势自由轻松,虽身有六臂,但姿态十分优美。六臂飞天属于佛教密教多臂飞天,多头、多目、多臂,在敦煌石窟中很少见,此身六臂飞天为其中代表,堪称经典。莫高窟第428窟这是敦煌早期最大的中心塔柱式窟。
唐后期最有代表性的飞天,是画在中唐第158窟西壁大型《涅槃经变》图上方的飞天。她们围绕菩提树宝盖飞翔,有的捧着花盘,有的捧着璎珞,有的手擎香炉,有的吹奏羌笛,有的扬手散花。
但飞天神情平静,并无欢乐之感,在庄严肃穆的表情中,透露出忧伤悲哀的神情,体现出了一种“天人共悲”的宗教境界,同时,也反映出唐代后期,国力衰败和当时吐蕃族统治的敦煌地区回归大唐的情绪。
五代、宋以后的飞天,在造型动态上无所创新,逐步走向公式化。飞天的风格特点虽不同,但一代不如一代,逐渐失去了原有的艺术生命。其面相丰圆,神情持重,多着菩萨盛装。用线塑造形象,设色浅淡,多为白描人物,青绿色基调,仅在饰物、裙、巾带上敷彩。直至元代,在密教繁盛时,敦煌的飞天从天空中彻底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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