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太铁路与大铁桥(1)
汽车在拾遗的路上一骑绝尘,窗外的风景快速倒退着,还没来得及抓住,就变成了过去。那一个个瞬闪而过的村落,一个个飘着炊烟的山峪,一片片开满山花的沟梁,让我忍不住时常打开窗户探头回望。它们似一个个长在田间,温馨而坚强。至于内心深处有着怎样的故事?是否被时光遗忘并不在乎?只是以沉默孤独地守望着旧时光。
远远地就看见了那座传说中的大铁桥,它就像百姓家进门的一堵影壁墙,伸展着古老的脊梁为乏驴岭遮风挡雨。铁桥久经风雨已经显得锈迹斑斑,可丝毫不影响它的使用价值,历经百年,如今仍是进村子的重要通道,依旧能承载车辆通行。据说在乏驴岭铁桥建成的时候,从老村到铁桥,并不能轻易通行。后来村民在绵河边的悬崖上,硬是开辟了一条道,才和乏驴岭铁桥连通。
铁桥的南头公路边,伫立着一个乏驴岭的标志塑像,那就是张果老倒骑毛驴的形姿。这个“村标”,是2007年,当年的村书记陈玉良,带领村民修建的。铁桥前有一个停车场,免费停车。停车场旁边有历史简介和宣传栏。右边有一个纪念馆和一尊老雕像。
关于“乏驴岭”这个村名的来历,我在上一章节已经写过,于此不再赘述。有人可能会问:“乏驴岭”三个字,似乎有点不雅,似乎中国,还真没有哪个乡村带有“驴”字样的名字。其实,在井陉当地习惯中,“驴”也并非是一个好称呼,人们在起名的时候,都是要极力回避的。因为避讳,不少过去的小学生,都把村名写成了“乏吕岭”。就连村民外出,有人问道,也都回答是:“乏岭的。”但到了正式场合,只能老老实实写上村名,每当这个时候,总会引来一片惊讶:“还有叫这名的?”
就连当年乏驴岭村的支部书记陈玉良,说自己部队的时候,每次给家里写信时,信封上的地址都是空着,等投入邮筒前,自己才很快填上村名,其原因,就是怕战友知道后取笑自己。
当时,很多村民都认为村名不雅,提出要改名,但遭到了村内老人的反对,说“村名是老祖宗留下的,儿不嫌母丑,想要改名到村外住。”所以一直没有改成。现在,乏驴岭出名了,而且影响力日益增大,村民不再避讳村名,反觉得这个名字很富有内涵。
说来也奇怪,在此之前,井阳公路上不时会有翻车事故,建了这座塑像后,事故数量大大减少。于是,不少人说,乏驴岭是神仙呆过的地方,是块仙地。便有不少迷信的货车司机,经常自发到张果老塑像前烧香祈祷。其实,这段公路正好是个急拐弯,车速一快很容易翻车。修建了这个雕塑后,过往司机远远看到雕塑知道有岔道人行,便会减速行驶,自然事故也会减少。
其实,在现今的中国社会中,尚存在着不少“迷信”现象,应该理解迷信背后,也是有着传统的文化和心理根源。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迷信从未中断过,它不仅是一种对未知的探索,更是对自身处境的一种无奈。生活中,当遇到无法解释的巧合,或者偶然事件,迷信正是对这些现象的一种自我安慰和解释方式。而这些迷信的人,或许并不真相信这些行为有什么实际作用,但却在潜意识里,不自觉去寻求一种心理平衡和支持。
写至乏驴岭的铁路桥的时候,我想其实在井陉的山峦之中,将深深沟壑连接起来的桥屡见不鲜,特别是近年开辟出的半山腰,甚至是山顶上的天路,让人走一次感慨一次。一直都被巨大的山、深深的沟,所阻挡的不可能走的路径,一一变成了天堑变通途的现实。
尽管外面有了这样多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乏驴岭依旧固守着自己的死板,就像取经路上的唐僧师徒,只是一条道去往西天。这不是他们不想改变,更像是自己宿命的造化。比如资金,比如规划,比如保护原貌,都成了一个个路上的妖魔鬼怪,最重要的,是缺少一根无所不能的孙悟空的金箍棒。
一条飘带似的绵河从山西而来,流到这里,被一座大山挡住了去路,不得不折向西北。这座山,就是乏驴岭。那座铁桥,就架设在绵河拐弯处。一条铁路几乎与绵河平行而来,被乏驴岭挡住去路,当年,铁路建设者就凿山为洞,铁路才得以穿山而过。那条铁路,就是正太铁路。
于是,绵河这道天然屏障,把宁静的村庄和喧嚣的国道隔开了。火车经过时尖利短促的鸣笛声,川流不息的大货车在对岸轰隆隆的车轮声,以及哗哗的流水声,汇聚成一首首高低音交织、声部多变的交响曲,回荡在乏驴岭的上空。繁华与沉默的对比,让藏在铁桥后面的小山村,更显得愈加宁静和幽远。
正是由于正太铁路,连通了山西和河北,使得晋煤得以外运的起因,才孕生了这座铁桥。但建国后,随着正太线双线标准轨道的修建,乏驴岭铁桥也失去了铁路桥的作用,这座桥就变成了乏驴岭村民进出的必经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