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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命运的拐弯总是出其不意而又在意料之中！
在世海三十多年前的记忆里，备战无非就是个常让大伙戏弄的家伙。人来自乡下，那时三十出头，是世海他们纸厂的临时工。备战身子有点胖，特别能吃，又还似乎有点二。机修班的世海曾赌他吃两斤肥肉，备战一口就应下来，话音未落，世海又加了码，说两斤肥肉不算啥，还得再加上一斤砂糖。那天就赌上了，两斤肥肉一斤白砂糖一锅蒸，出锅后备战夹起白花花的肥肉一砣一砣往嘴塞，吃得油汁四溅，围观的人个个腻歪坏了，他居然风卷残云一扫而光。肥肉砂糖到底也是真金白银买来的，世海脸上就渐渐挂不住了，看着备战抚摸着浑圆肚皮的得意样，便大骂备战一付饿死鬼相。备战虽说有点宝气，养个儿子却灵泛，才小学三年级，暑假就带厂里玩。某天收工后大伙正在工棚摆龙门阵，小家伙出道题居然将大家难住了。小家伙问，一加一在哪样情况等于零？工棚里住的都是些临时工，也没读过多少书，一加一怎么会等于零呢，脑子都转不过弯，小家伙就卡嗒拉下电灯开关，灯亮了，又卡嗒拉一下，灯熄了，小子说，这不就等于零了么？世海刚好旁边走过，就冲着备战一脸坏笑，说这怕不是你的种吧，可比你狗日的灵聪多了。备战也不记较，只咧开嘴笑，眉毛都弯了。世海家小子读四年级了，却还要扳着手指头做算术，常令四海闹心。这小子读书不行打架却能耐，有一次把备战儿子打出了鼻血，备战似乎看得开，说细伢子打打闹闹是常事。只是领回儿子后，在工棚里，备战到底还是告诫儿子，以后不再和那小子玩了。备战得意儿子，虽然干的活又苦又累，但每天收工洗刷干净，总还要领儿子去街上溜上一圈。父子俩一前一后，就像老母鸡领小鸡仔慢悠悠地踱出厂门。备战平素积积攒攒，对儿子却舍得，小家伙喜欢吃冰棒，备战每次都要买一根，儿子用舌头一点一点地舔，要舔好长一段路。备战永远也未曾想过，他最后会因为儿子和世海狠狠干了一架。那天，备战散工回工棚，看见儿子躲在角落里，一声不吭低着头，扭过身子一看，大半个脸涂了黑花花的废机油，眼角还挂着泪花，抽抽涕涕地说，是那个世海叔叔涂的，他怎么也擦不干净了。原来下午机修班在修减速机，小家伙好奇，便守在旁边，世海吆喝小兔崽子凑啥热闹，说着伸出油污污的手在儿子脸上抹了一大把，旁边工友忙说这可使不得，世海嘻嘻地笑，说逗他玩呢。看着儿子一脸油渍的样子，备战心疼，就领着儿子去找世海。说话都哆嗦了：世海你你你这不是做践人吗有你这样闹的吗！备战一定要世海给孩子道歉，俩人一来二去就杠上了，瘦得象根棍的世海便耍横，硬梆梆扔下一句话：老子今天就涂了怎样？道赚你个鬼！备战的脸色就渐渐涨得猪肝一样了，突然间像发了疯的野猪，一头向世海扑去，把世海立马撞了个四脚朝天，备战死死骑在他身上，带着哭腔喊：今天就要你道赚！就要你赔这个礼！压在身下的世海嗷嗷叫唤……这事最后的结果是备战给辞退了，世海姐夫是生产科长，专管临时工，打架斗殴破坏厂规，一纸告示就让备战滚蛋了。走就走，备战也无所谓，离厂那天，肩上扛着黑油油的被服，后头领着儿子，一壮一细，一前一后，还像老母鸡领着小鸡仔一样，父子俩不紧不慢地出了厂子大门。那几天主管生产的副厂长出差，回来后看到告示，就去生产科了解情况，完了就说这个处理不公道，副厂长安排人去找备战，但备战却说啥也不愿再回来了，自此一去无踪，再无音信。时间一晃就是三十来年，岁月如梭，山重水复，厂子二十年前就倒闭了，世海也下了岗，从此四处打工，也成了临时工，东奔西跑，饱经风霜。好在终于捱到了退休年龄，去年总算领上了养老金，钱虽不多，但毕竟月月有，只可惜身体不争气，临到要享点清福了，却是一身病疼，这就常令世海长叹短吁，感慨人生。那天在省城五一路某棵挺拔入云的梧桐树下，世海低搭着头，神色黯然，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突然听到有人热切地喊他的名字……世海抬头却有些茫然，对方满脸笑意：我是备战！备战呀！记不起来了吗？备战头顶太阳帽，一袭得体休闲装，分明就同省城里那些悠闲的小老头一个样，哪还有当年的影子。备战热情得很，掏出香烟就直往手上递，世海一时竟手足无措，恍若梦中……一番交谈，世海才说身体出问题了，这次是来省城看病，可这大医院专家号一连三天都挂不上，心里急呢！备战一拍大腿，唾沫四溅：呀，呀呀，这事找我呀！我儿子就在这家医院工作呢！唉唉！山不转水转，事情竟在这里一下柳暗花明！此刻，世海脑海往事闪回，就愈加感慨了……吴非，湖南邵阳人，职员，有写作爱好，希望用文字记录、诠释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