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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回诗人曾社红
组诗
再上《湖南文学》诗歌头条
“一个人究竟应该怎样有自己的精神生活?这个问题极为重要。曾社红是一个“一直务农,从事烤烟种植”的诗人,这样的信息与他诗作中的异质性并不能对应起来。《山之阴》这组诗,呈现的是一种颇具思辨性的现代表达——尽管他写到了农耕生活,写到了乡村和自然。”——《诗选刊》主编桫椤语
二零二四年九月,大型文学月刊《湖南文学》诗歌头条以四个版面的篇幅,又一次隆重推出隆回诗人曾社红组诗《山之阴》,并配发《诗选刊》主编桫椤特评《被生活打动,又审视生活——读曾社红组诗<山之阴>》
《湖南文学》做为大型文学期刊,自创刊以来,以高水准、高规格的选稿要求以及新颖的版面设计,在众多文学期刊中独树一帜,被誉为近年来最具活力的文学期刊,在海内外产生广泛影响,取得了良好的口碑和文学效应。
一直以来,纯文学作品上刊难,上大刊更是难上加难,社红作为一个蛰伏山村、社会最底层的诗人,能够获得专业文学大刊的认可,足以证明其诗歌文本的优秀。优秀的文本当然得益于与生俱来的天赋,更和坚持不懈的努力,以及对诗歌真正的热爱是分不开的!其文可爱,其事可贺,其人可敬!
隆回县文化馆文学创作专干、作家刘一纯曾特意撰文推介曾社红——“《湖南文学》乃湖南数一数二的大刊,号称湖南文学界名家的专刊,等闲作者轻易难以挤进去,能够在上面发一首诗已属不易,难能可贵的是,社红的组诗《远山笔记》发表在2014年的第十一期刊诗歌栏目头条。稍后,其组诗《扛梯子的人》刊发2016年《湖南文学》第四期山水栏目,隆回籍著名诗人匡国泰老师亲自配摄影作品。”
曾社红自言一直务农,从事烤烟种植,可谓“种田,种烟,种诗歌”。“眼前的苟且,诗和远方的田野”,似有所不甘又有所甘。不需要去刻意地平衡生活,以求内心的慰籍,于是乎,他的诗不再是简单的泛滥抒情。基于对诗的真诚,对生活有着严肃的思考,在审美的视角下,曾社红的诗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忧伤和批判。
《诗选刊》主编桫椤言:“一个人究竟应该怎样有自己的精神生活?这个问题极为重要。曾社红是一个“一直务农,从事烤烟种植”的诗人,这样的信息与他诗作中的异质性并不能对应起来。《山之阴》这组诗,呈现的是一种颇具思辨性的现代表达——尽管他写到了农耕生活,写到了乡村和自然。”
本刊特摘录《山之阴》数首以飧读者。
晚上八点的时候
我从卧室出来
看到了月亮
真好,就在天上
隔壁厨房的烟囱上
又竖起了一根铁管
氩弧焊者还在作业
多像榴炮弹的口径
“扶好,对准!”
有人在黑暗里说
我心头一怵
这不在是谋杀月亮么?
“正好,你来了,搭把手。”
邻居忽然对我说
“我要把厨房的烟火味
漫卷人间。”
一台塔扇,在人间
兄弟送我一台塔扇
正好消解这伏天
平均35度高温的苦厄
圆柱形,浑身素白
百叶窗似的横格
像极了前几天晚上
妻做检测的试纸
杵立在房间的正中
在有空的夜晚
我常常正襟危坐在它的对面
灰白的月光倾泄进来
我仔细端详着它,看了又看
怎么也不像一座月光笼罩的塔
倒让我想起,那年经过黄河
远远就看到的水位标尺杆
山之阴
山之阴
冬日阳光始终照不到的地方
山脚下,有一块小小的地
种着的几行白菜
终日裹着霜雪,硬邦邦的
始终不肯透出一丝春的消息
一位老人,走过菜畦
慢慢地,没有言语
昨天随手扔在
我劳作的田埂上的矿泉水
业已结冰。我使劲地喝
却喝不出半滴水
想起前几天晚上
去见一位朋友
我们面对面坐着,也没有言语
对面公路上,阳光照耀
停着几辆车。听说是给
一位五保老人送温暖的
他们在录视频,隐隐约约
我听到:我们是来送温暖的
他们要把他们的温暖昭告天下
想起还得去买点生姜和芥末
他要努力地去除手上的土腥味
以及身体各个部位的油腻
得去马路对面的便利店
就在他穿过丁字路口时
他看到他邻居的儿子
那个在畜牧水产管理站上班
刚毕业的大学生
戴着红袖章,拦下了一辆未戴头盔的摩托车
那举手的姿势
好像向落日中某个影子致敬
他忽然想起那个大学生
在养殖管理群中下发的通知
像联合国秘书长的签署令
女人与马
女人再次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那片葵花地
在这麂子岭下炎热的傍晚
有人假装从远方归来
假装来看这二十亩地葵花的金黄
有了点晚风
女人呼啦啦地散开了衣衫
汗渍的盐花
在她的后背
描下了极简的美学
此时,一枚乌鱼片的月儿
正挨向了麂子岭的峰尖
想想这是雪峰余脉的九龙林区
天色已渐昏暝
女人的马匹无暇顾及它的主人
湿漉漉地站在岭下的坡地上
回过头去,舔舐着
被鞍鞯磨破的伤口
七月十四日黄昏,在双江口电站峡谷
面对巍巍群山
我的呼喊声中有你
沿着陡峭的山路走入峡谷
江涛堆起乱石
似有金戈铁马之声
山高月小。仰头望向天空
一种垂直的美令人心生恐慌
好像一头麋鹿一晃而过
在对面的山林里
再次抬起头时,我的眼神里
却只有悬崖上那汪月亮的苍白
“这里太阴凉。”
她把防晒衣系在了腰间
神情忽然肃穆起来
想起明晚就是中元夜
我说,我们走吧
宿命
烟雾像谎言一样
从山谷深处
弥漫上这东山峰的农场
阳光却从金光顶那边
照了过来
一直没有下雪
整个冬天的心事
就埋在了这绿茵茵的萝卜缨子里
埋在了萝卜样洁白的女人的身子里
蒙霜如蒙羞的荒地旁
一辆敞篷拖拉机
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
不知是前世的古董
还是今世的文明
我久久地注视着东山峰顶
阴郁的黑松林
只是静静地
落下满坡柔软的松针
桫椤
一个人究竟应该怎样有自己的精神生活?这个问题极为重要。曾社红是一个“一直务农,从事烤烟种植”的诗人,这样的信息与他诗作中的异质性并不能对应起来。《山之阴》这组诗,呈现的是一种颇具思辨性的现代表达-尽管他写到了农耕生活,写到了乡村和自然。
在地性是这组诗作带给我的直观感受。从“一台塔扇"到“山之阴”处冻得硬邦邦的几行白菜,再到“一畦老了的豌豆”等,诗人笔下的场景和物象具体而精微。但经历从地域性到地方性的转化后,它们又都是抽象的,是生存世界的象征之物。诗人意识到了生活与诗的关系:既要从生活现场发现或构建诗意,也要在诗中埋进对生活的想象和期待。《厨房的烟火味》将正在进行氩弧焊作业的厨房烟囱与月亮关联起来,制造了一场想象:"扶好,对准!”“我心头一怵/这不是在谋杀月亮么”,对暴力的记忆引发了不安,直到末尾两句将劳作场景变为一场抒情剧:“‘正好,你来了,搭把手。'/邻居忽然对我说/‘我要把厨房的烟火味/漫卷人间。’”一次偶然所见,一波三折的诗意递进,在这个意义上,诗人重新发现了生活。与此相类的还有《关于一钩月儿的快速坠落》《墓碑的陡峭》等。
在地性似乎是向外的观察,并不妨碍诗人的“内视角”,“重新发现”的过程也是一次审视生活的过程。同名诗作《山之阴》前三节像一幅油画,由“没有言语”的、安静如枯的场景绘制出“阴”的主色调,后两节则用“送温暖”的“说”和“昭告”与此形成对比,反倒更加深了“阴”的调子。《在去购买芥末的路口》亦复如此,在丁字路口遇到大学毕业在畜牧水产管理站上班的邻居的儿子,“戴着红袖章,拦下了一辆未戴头盔的摩托车/那举手的姿势/好像向落日中某个影子致敬”,由这个场景又联想到他“在养殖管理群中下发的通知/像联合国秘书长的签署令”。那个影子,显然与那个给他带来“联合国秘书长”般自我感觉的是同一个事物。对生活的审视,诗人在用讽刺加以表达。
世界以及看待世界的方式在诗歌中如此之重要,假如“自我”有可能在诗中被建构,这些便须臾不可离。曾社红这组诗让我更加确信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