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董桥有个朋友,叫候远山。
董桥说,候远山的小说学莫比桑,文笔太文,故事复杂,学问臃肿,远远写不出莫泊桑笔底的淡薄和蕴藉,连那份机灵都学不到四分。
没读过候远山的文章,但名字好喜欢,让我想起王维的《饭覆釜山僧》里“将候远山僧”一句。
晚知清净理。
日与人群疏。
将候远山僧。
先期扫弊庐。
果从云峰里。
顾我蓬蒿居。
藉草饭松屑。
焚香看道书。
然灯昼欲尽。
鸣磬夜方初。
一悟寂为乐。
此日闲有余。
思归何必深。
身世犹空虚。
董桥的朋友候远山的“候”是姓氏,王维的“候”是等候。
2、
一切好像都还来得及,却又什么都无能为力。
一切都看上去好像还有希望,又好像什么都遥不可及。
中年的尴尬,无可救药。
既讨厌阿Q,又不得不做阿Q,
一场刀郎的演唱会,让多少60后、70后泪落如雨?
人到中年,谁的心里不藏着一个僧人,在南山里煮雪听梅?
人到中年,谁不是沉默寡言,但内心的挣扎又渴望有个远山里的僧人去诉说?
我们,谁不在等候那个远山的僧人呢?
从前的人、从前的事,悟透多少煎多少,或许能煎出一碗对症的良药。
那时候二十三四,还是二十五六,村里的一个嫂子给我介绍了一个伊川的媳妇,要去鸣皋见面。溪水淙淙,远山如黛,下着小雨,鸡呀、猪呀在村里散步,嫂子的娘家是嵩县田湖的古城村,我在村里等嫂子和女方约见面的地点。
多情漫向他年忆,一寸春心早巳灰。
记不得女子的模样了,她的妈妈叫她的哥哥去鸣皋后面的河里捞了一条鱼,吃的是水煮鱼。味道也忘记了,几十年后的今天,我却清楚的记得那条鱼很大,从脚底到胸口。
那女子说,鱼是陆浑水库里游出来的。
3、
东临伊水观鱼跃,南对皋山听鹤鸣。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那山叫九皋山,又名鸣皋山,《山海经》称放皋山,《水经注》称狼皋山,大约和《诗经·小雅·鹤鸣》中“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的句子有关。
我想,如果我做个僧人,首选就是这鸣皋山吧——
或者“自除明月种梅花”,或者“松下问老阮,老阮采药去”,该是何等的逍遥?
或者,一个人踩着三日后的大雪,经干河、樊店、洒落、古城,去水库边喝一碗羊肉汤,该是何等的自在?
这些年,烦了累了,我就一个人或者骑行或者开车,去水库边喝一碗羊汤,回来的时候,再捎几斤炸鱼。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嵩县羊汤清水煮白肉,口味淡,像极了稳如老狗的中年,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