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36
《老漳州记忆》15
(写于2021年10月2日)
以前厦门人习惯将水井叫做古井,连新开掘的井也称“古井”,让人很纳闷,而漳州的古井才名副其实,大多年代久远!东门街竹篙厝(茨)属长条形建筑群,多重进落,一般每落的天井都有口井,往往一座大厝就有好几个水井,用水方便。漳州城内的井水取自地下水而非地表水,冬暖夏凉,大热天井水会比外界气温低十几度,提几桶井水冲一冲,浑身即刻带来凉意,也可将西瓜吊入井水中,就成了冰镇西瓜,也有人网兜装荔枝如此炮制。井水离地面不深,一般就几米,潒水并不费力(潒,漳州话读象,吊水之意),也就用不到闽南沿海旱区常见、利用杠杆原理的那种原始提水装置——“吊坞”,更无需北方深井的井轱辘。
漳州水井的内围一般用砖衬砌,井壁常见长满青苔,砖缝还会伸出几根喜荫的蕨类植物枝叶。井口大多套个圆筒状、泥土烧制的井沿,为美观井台底部还用灰浆粘贴一排蚶壳。井使用多年后,有时还要请专门的师傅下到井底去“掏井”,保证井水清洁和出水流畅。1966年10月红卫兵总部和工人赤卫队联合行动,一些大户人家都被抄家,掘地三尺,还“享受”免费掏井,这与井水的保洁无关,是专门来寻找阶级敌人隐藏的金银财宝和想象中的枪支、变天账。
用水桶潒水(吊水),要有一定的技巧,先用手抖动井绳让桶在井底晃荡,桶倾斜时快速放松绳子,桶没入水中,即可装满水。小孩子个个练就这本领,在学校大扫除都会熟练从井里打水。如用木制吊桶,因桶在水里是浮的,不容易装满水,有时还要在一边的桶耳加挂重物,让它在井水中自然倾斜。要是井绳断了,铁桶掉进井里,沉到井底,就要一端带钩子的绳子,到井里盲目摇动,一旦钩上,小心翼翼提出水面,再提到井上。
抽水唧筒在50年代还很少见,只在漳州三中和东坂后、东铺头等礼拜堂内见过,在唧筒的把柄上使劲压了几下,水就出来,小孩子觉得很神奇,而电动水泵就更稀罕了。最早的水塔应该是中山公园,从公园东门进去,沿着公园内的新华西路走,左边是假山,右边就有个喷水池,中间由几层五角星叠起,上面还有只和平鸽雕塑,向上喷水,水就是从后面花圃中的那座水塔接过来的,崇正小学(公园小学)内似也有一座水塔。
市内的地下水水质不错,算是矿泉水吧,相对溪水,矿物质含量偏高,烧水的水壶用久会结垢,“电罐”(热水瓶)装开水久了也会结垢,要用食醋才能化解。小时候常常羡慕有的同学家里的井里打出来的是热水,但温泉地段的水质不好,不宜饮用,只能盥洗用,饮水还得到远处挑,漳州话叫做“有一好,无二好”,热水与清泉不可兼得。
住南门溪附近往往就近到九龙江担水,溪墘的孩子久经锻炼,家姐曾在新桥头塔仔脚住过,小外甥小小年纪就到九龙江挑水。上山下乡时,住江边的人就比别人会挑担子。溪水水质好,大家都说溪水比较“甜”,类似说山泉水甘甜,远离江边的人家想用溪水泡茶,就雇人挑溪水。漳州还形成了专门担水、运送溪水的行业,后来还发展到用木质大水箱装溪水,牛车来运。但雨季“出溪流”,江水浑浊,只得用明矾澄清。
有趣的是,有一次家里在井边杀鱼,几只塘虱(读土杀,鲇鱼)和鲫鱼从盆中跃出,跳入井里,过后再没见到鱼上浮或翻肚,不知死活。但到了第二年夏至时节,中午的阳光直射井底,有一天突然发现有几只鱼在井底游动!年复一年,每年夏天都可以看到这几只鱼,二十几年过去直到拆迁前仍有见到。小时候也因此对夏至太阳直射北回归线的地理知识有了深刻的体会。
漳州直到六十年代末才建了自来水厂,即后来说的第一水厂,地点在县后,取西溪的溪水,但自来水管道普遍还没有进户,只在各街道建个小屋,作为供水站,里面有专人管理卖水,居民来这买水挑回家,记得一担水几分钱。后来各单位学校陆续打井抽地下水,自设水塔,小范围供水。八十年代初,地处大通北路的工交干校就因为没有自来水管网,不得不请水文地质队打口机井。
九十年代漳州引进外资利用西班牙政府混合贷款在北郊桃林建了第二水厂,从浦南的吴铺村引北溪水,日供水15万吨,而当时漳州日用水量还没超过2万吨,这个项目很有远见,为漳州后来的经济发展提供了保证。漳州自来水管网逐步完善健全,后来一水厂也进行技改,加上漳州糖厂对外供水,全市区供水量大大提高,水质也好多了。现在正规划开辟新水源,有说从南一水库引水,有说将永丰溪作为后备水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