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向桃花绽放的彼岸
◎符力
美好
千里万里，风儿终究吹过来了。
柳条又飘又摇地回应着。
梨花、樱花、海棠花，以花叶致意，像
一树展翅欲飞的蝴蝶。
女孩走过无声无息地围墙，远离
一个脸色阴沉的人。
在湖边，她回了一个朋友的短信，折叠的
笑容，从她的嘴角展开。
女孩明白，湖水也感觉到了
风儿的来临——涟漪渐渐散开，趋向
桃花绽放的彼岸。
女人们的唠叨
你慢一点啊——当我啪啪啪地吃饭，
我咕噜噜地喝水，母亲总会大声提醒我，
甚至，斥责我。
当我朝院子外面跑去，或者，
骑自行车飞过苦楝开花的小巷，也会听到
祖母的叫喊：你慢一点啊。
那时候，我总是生病，总是
伤手伤脚。父亲时常外出，时常
在晚饭前，空手回家。
如今，祖母已不在人世。
母亲也老了——久远之事，记得很清楚，
手里的东西，转身就忘记。
这世上，还有谁愿意唠叨我？
雨打槐花的夜里，那些令人厌烦的语言，
让我陷入怀念的深潭。
花树燃烧
从一座山头到另一座山头，风，
一阵急、一阵缓地吹着。
山桃花、杏花，熊熊燃烧：花瓣纷飞，
飞成小小的木片、小小的火星。
这是延寿小镇的群山之上，这是
遍地花开的时节。
朋友带我来看花，来认识
壮烈又凄美的生活。
像真正的英雄、真正的美人，满树
花开，不掺杂一枝半叶。
多年前，即使在无穷无尽的梦中，这样的
花树，我也难得一见。
此刻，灿烂就在我的眼前，
熄灭就在我的指尖。
返城途中，我感到幸福的大海辽阔，
又止不住悲伤的波涛汹涌——
我找到了前半生未曾遇见的事物，却
怎么也找不到你。
郑州半日
星子俯瞰。大河东流。
我们在古都的风烟中行走，
在杜甫的浓荫里沉吟，眼睫毛上
闪烁着苏轼的雨水。
硝烟散去，灾荒已成往昔，
漫长的等待开出花来——
你看，那牡丹的盛宴，那月季的歌唱！
倘若没有诗的声音，倘若没有你眼眸里的
笑容荡漾，这春天，
这辽阔的中原大地，该是
多么荒凉。
春山行
鲜花的波浪跌下又涌起。我感觉到了
一阵又一阵的扑打和震动。
那是在延寿小镇，群山中的山桃花、杏花，
开成一座浩荡的汪洋。
天光渐逝的山沟里，我用镜头记录
许许多多的花树之美。
每棵开花的树木都是富有之人啊！这春天，
这广阔的北方，还有贫穷的花树吗？
当一段树干的截面通过镜头顶着我的眼睛
我停下了拍摄。那棵树，已被锯断，
只剩半人高的树桩。
那是京城北郊，鲜花的波浪起伏。
天光渐逝，我在山沟里，默默
站立，心里有话，却一句都说不出。
北疆途中
上午晴朗，午后阴云连天。
雪在空中秘密集结。
风滚草一小团一小团的，稍停了一阵
又接着滚动起来。
从可可托海去乌鲁木齐的途中，
我还注意到——
羊群在戈壁上赶路，觅食，低着头
一直低着头。他们
随牧羊人翻过沙丘，如同另一群风滚草：
离不开尘土，身上、命里，
全都沾满了尘土。
我追上去看他们，近一些
感觉他们。那天，
行程结束，我随车子离开，越来越远
整个冬天，都不会回来。
春日
积雪走下枯枝。日子来到大年初七
春联鲜红。房门紧闭
人们冒着风雪回家过年，又纷纷离去
踏过停止飞舞的鞭炮红碎纸
动车起跑。飞机冲刺
人们奔走在辽阔的国土上
有人会再次相逢，有人将永远消失，连同
他的深渊、密林和险峰
城里的酒馆不再等他到来
村中的窗口不再倾听他的咳嗽声
路上的草木，衰败又繁荣，但不再
构成他的美丽风景
突然！你想叫一声张家老伯
想喊一下李家小姨
你从巷子这头望向那头，从那头
寻回这头
土墙高低。雾汽迷离
烟灰从指尖飘落。羽翼从屋顶掠过
你注意到了一些变化，却说不清
是喜鹊？还是乌鸦
（选自《延河》下半月刊2024年10期）
符力 海南万宁人，中国作协会员，海南省文学院首届签约作家，鲁迅文学院第十五届高研班学员，《诗刊》社中国诗歌网编辑，著有诗集《奔跑的青草》，曾获2012-2013年度“海南文学双年奖（新人奖）”，现居北京。
往期回顾
总编辑：龙少 编辑：高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