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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文然常说:“听书人是老师,说书人是学生,我的说唱能值多少分,要由听书人评判。”为了当好观众的学生,他敬重前辈而不迷信教条,学习传统而不食古不化。他深知曲调在乐亭大鼓中的重要作用,因而多方面借鉴乐亭大鼓姊妹艺术唱腔。在学习滦州皮影唱腔时就说,“借鉴唱腔应当像盐放在水里一样,看是看不见的,吧嗒吧嗒才有味。”如他改革后所形成的靳派悲调、凡字流水和四平调以及悲调甩腔等,都有皮影唱腔的风味,但听起来又不失乐亭大鼓的特色。
《双锁山》是他的代表作,里面的唱腔变化足以说明靳文然锐意改革的良苦用心。从刘金定得知有人扯旗砸牌的消息后,便“催动人马把山下,摆开阵势要交锋”,但一见高君宝“年纪不过二十岁,少年英俊甚是威风”短短十句词,就变换了三种板式:先用两句流水板作了叙述,紧接着用快板描绘了对阵交锋前的紧张场面,随即用扣板戛然而止,突转抒情的慢板,这不仅突出了唱词的起伏变化,而且与人物感情变化丝丝入扣。
为细腻描绘刘金定观察高君宝威武的装扮、英俊的身姿,“腹内辗转暗叮咛”的心境,靳文然孜孜以求,深入挖掘,最后根据人物特定的感情脉络,将原来只有两板的小腔,截断、展开,中间加进了五小节曲调欢快、节奏跌宕的插段,既充分表现了刘金定的爱慕之情,又为乐亭大鼓创造了一个长达七板的大拖腔。为当好听书人的学生,他还广泛涉猎河北梆子、评剧等戏剧唱腔,品味这些板式变化体音乐的优长,进而揉入自己的唱腔中,以达到加强乐亭大鼓音乐的戏剧性效果。如《拷红》中,他经过九次板式变化,准确抓住了人物心理节奏变化的瞬间,达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如崔莺莺唱到“见夫人带怒就在窗前站”一句,一般演唱者都是从“见夫人”转板,而靳文然则紧紧抓住一个“站”字做文章,开始转折,从而惟妙惟肖地表现出崔莺莺美梦初醒,欢心尚存,还不知老夫人因何而至,内心依然平静的心境,所以依旧在慢板上延伸。当她看清母亲愤怒的双眼时,不由“呀”地一声,随心理节奏的突变,板式急转,入情入理,细致入微。观众每听到这段儿书时,都有身临其境、出神入化之感。
自从经齐祯老前辈指点后,靳文然的演唱和卖相都有了长足的进展,但他仍不满足。为了表达不同人物的身份、年龄、性格、动作、心理,做到“装龙像龙、装虎像虎”,他不论是看书、看戏,都细心揣摩剧中的人物形象,甚至开会、走路、吃饭都在观察每个人的表情,所以才成功地塑造了像《双锁山》中,人人喜爱的刘金定的形象。
刘金定是个占山为王的女寨主,靳文然把她表演得既有驰骋疆场盘马弯弓的英雄胆,又有柔情似水痴情如呆的少女情。当她闻报高君宝扯旗砸牌时横眉立目,气得“柳眉直立杏眼圆睁,银牙挫得格吱吱地响”,真是如临其境,如闻其声。但当“勒马横刀仔细看,见敌将连人带马好一似粉妆成”时,她二目放光,凝神不动,仔细观赏,一见钟情,一路的愤慨已烟消云散。
再如《拷红》中塑造的三个女性在靳文然的嘴里,性格迥然、栩栩如生。他赋予老夫人以浑厚的音色,威严庄重的表情;赋给莺莺轻盈娇嗔的音色,恬静的表情。而对红娘则运用了多种音色,几种表情,体现出主仆分明、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秩序。
靳文然常说:“我没有一条好嗓子,全靠以情带声,以做促唱,为让各种人物能够活起来,我必须在头脑中储存各式各样的人。”由此,可以看出靳文然为解决千音同声、万音同形的弊病,下了怎样的苦功。他尊重观众意见,每创制新腔、新唱法时,在台上唱时他就观察听众的反应,第二天又找老观众座谈,根据观众的意见再做修改。经反复地唱了改,改了唱,直到大多数观众爱听,这个新腔才算定下来。如在《蓝桥会》中,魏景元看兰瑞莲的长相时,他设计了一种四平调连环甩腔,“两道柳眉似弯不弯,微微乎乎有点弯,好似那月牙弯,日期是在初二三”。这样的唱词,观众听后,无不为其“巧、俏、美”而惊叹。
到20世纪50年代初,靳文然已完成对乐亭大鼓从唱腔、板式以及表演唱法各方面的大胆改革创新,一种“俏丽而不轻浮、细腻而不破碎、雄健而不粗野、厚重而不呆板”的靳派唱腔风格已经形成。
1954年,中国电影音乐学会会长王云阶为创作电影《母亲》音乐来唐山采风,听了靳文然的代表作《拷红》后,给予很高的评价:“他的艺术成就,不低于一部有影响的西方交响乐。”当时有人在报纸上撰文,题为《烛影摇红珠落玉盘》,称赞靳文然演唱的大鼓声音里有意境:“雄壮处好似万马奔腾;凄切处仿如雨打芭蕉,婉转处如同喁喁私语;缠绵处像烛影摇红,急切处如珠落玉盘……”因为靳文然的突出成绩,他被曲艺界誉为乐亭大鼓一代天骄。(杜盛兰搜集整理)
(选自《滦南民间故事》.贾志勇主编.新华出版社.2017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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