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页页翻过:120万字的《上海租界志》藏着哪些各式各样“新鲜事”

文摘   2024-09-06 10:00   上海  

今天转载文章来自公众号”小曹曹和小章章“,之前我们转载过曹老师和章老师文章《英文“shanghai”的其他含义》(点击链接可阅读)。



近一段时间,比较多的精力用在阅读上,最主要的一件事就是读完了《上海租界志》。不敢说读的多么细,但比起过去这些年将其作为工具书“检索式的阅读”,这次总算是定下心,120万字,一页一页的翻了下来。相应的,也有了一些不同以往的感想、收获。

《上海租界志》,孔网上溢价颇高
从一个侧面证明了它的价值

《上海租界志》,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1年出版,是上海市一轮修志中众多市级专业志里的一本。从2001年至今的二十多年里,关于近代上海租界的研究成果,专著、论文,数不胜数,这本受限于体例,并不作注的“老书”,为何我依然认为它是值得推荐的呢?120万字的庞大体量所带来的巨大信息量,是《上海租界志》较之其他租界研究作品的重要不同。

这几年因为工作原因,我会比较关注法租界建筑、规划方面的种种政策、法规在其空间形态、街区风貌形成中的影响,而这次阅读《上海租界志》,也在原有基础上,有了更多收获。比如针对广告牌,法租界当局除了与公共租界一样,会从安全的角度对其尺寸、材质、安装工艺等方面予以规范外,还对广告牌设置的区域有限制。比如在1938年6月前,亚尔培路(今陕西南路)以西区域,一律不准设广告牌(施工期间可沿工地设广告牌,但相关捐税加倍)。此举背后是否有维护相关区域风貌的考量,尚需更多资料来支撑,但了解这一点后,至少以后再拍法租界背景的历史剧,广告牌该不该出现,出现在哪里,就有更多依据了。

上图:霞飞路|亚培尔路口万兴食品号,如今环贸PRADA
上图:淮海中路|襄阳南路 背景右上为高塔公寓

上:大世界,下:江西路|福州路口


还是关于广告管理,1920年代,灯光广告开始在沪上流行。《上海租界志》对两租界当局看待这一新生事物的态度变化、制度更替过程的叙述,也十分有趣。以公共租界为例,从最初无章可循,到1920年代初出台带有较多限制措施的管理制度(工务处、警务处在其中又各有自己的考量),再到1920年代末至1930年代,随着对这一新事物的了解加深,管理尺度也不断放宽。这些戏码,至今仍然在我们的身边不断地上演,太阳底下无新事,莫过于此。



说到太阳底下无新事,《上海租界志》中有一处关于英商电车公司的细节,令我记忆犹新。“1939年,因市面上缺乏铜元,(英商电车)公司于6月间开始发行代价券,并提高了车价”。“代价券”,是不是很熟悉?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上海公交开始实行无人售票,不设找零,彼时公交卡尚未普及,有那么大约十年的时间,“公交预售票”成为一代人的集体记忆。公交公司是不是借鉴了英电的经验呢?

因为体量巨大,《上海租界志》得以有足够的篇幅来呈现各种较少被注意到,但读到后又觉得情理之中的历史细节。比如在关于公共租界电力事业这部分中就有提及“由于公共租界电力最低,各类工厂都向公共租界集中,约80%以上的纺织厂设在界内”。


以上两幅:杨树浦发电厂旧影


又如在论及公共租界工部局宣传交通安全所做的努力时则有提到“(1920年代)一部由英美烟草公司制作提供的关于在美国乱穿马路引起事故的影片在上海巡回放映;工部局还聘请了一名以说书为职业的华人,在工厂和茶馆向文化程度较低的社会阶层宣讲关于交通安全第一的故事”。





对了,骑自行车转弯时伸出手臂示意这一如今似乎正在失传的习惯,可能也与两租界要求司机通过各种手势向其他车辆示意将要有左拐弯、右拐弯或停车的规定有关。

上:工部局,下:公董局


上:英领馆,下:法领馆


上:美、德、日领馆 下:俄领馆




值得一提的是,《上海租界志》专辟一“人物篇”,收录清政府上海道台、外国驻上海领事、法官、公共租界工部局和法租界公董局的中外董事、两租界行政当局重要的中外雇员以及其他对租界有重大影响的中外人士,根据内容详略,分为人物传略、人物简介两部分,共计155人。这部分内容里提到的人物,大家了解上海史的话,多半都较熟悉。但是呢,多数时候,我们都是在一些历史事件、机构的研究中,看见这些人物,但在这个“人物篇”里,这些熟悉的名字背后的那些更属于“人”的东西,得到了呈现。


巴夏礼(Harry Smith Parkes 1828~1885年),之前的历史书中对他的了解多聚焦在第二次鸦片战争时其在通州被拘、以及他在驻沪领事任上与清政府联合镇压太平军等事件,但《上海租界志》里对巴夏礼的介绍,头一句话就是“英国人,因贫困无所依靠,于1841年来中国。先在澳门学习汉语,次年任英国全权代表璞鼎查随员,参加鸦片战争”。两行字,一个13岁远渡重洋来到中国讨生活的英国小瘪三形象马上就出来了啊。

很多时候,一个人物,只看他在某个事件中的表现,与看他前后多个时期的所为,得到的观感、认知,真的差异还是挺大的。历史学是研究人的学科,然而我们有时候却恰恰关注了事情,而忽略了那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西童公学,如今的复兴中学


当然,120万字的《上海租界志》,内容丰富的同时,难免也会有一些差错,尤其是随着过去20多年来各类专题研究成果不断涌现之后。比如书中对法租界《公馆马路柱廊章程》的实施时间,就存在差错。此外,由于是集体编纂的作品,书中也存在关于同一历史事件不同的描述。比如“教育管理”这一章的第一节“机构、规章”中提到“从1904年起,工部局规定,所有华童,包括取得欧美国籍的在内,一概不得进入西童公学就学”。之后的第三节“学校”中,西童公学相关段落中又有提及“1893年上海西童公学在校学生人数为:西童部117人,华童部25人。此后由于华童部学生人数大幅度下降,华童部在1904年被取消从此只招收西童入学。”同一事件,两种不同的叙述方式,给到读者的信息,显然是有差异的。当然,对于这样体量的集体之作来说,有一些这方面的问题,也是瑕不掩瑜的。

上海两租界,空间上,不过弹丸之地,时间上,只有区区不到百年,置于中国之辽阔疆域与悠久历史中,并不起眼。然而其丰富内涵,使之始终为史学家所关注。讲实话,此番读完《上海租界志》,我感到自己对上海租界的无知程度,又加深了不少。中、外、官、商等多方势力的相互博弈,让历史的复杂性,在浦江之畔的这篇土地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比如洋人到底好不好?这是一个很“愚蠢”,但又的确常在各种论坛、群里被人们讨论的问题。说洋人好,《上海租界志》里可以找到很多依据。比如“领事公堂”,这就是个洋人们搞出来用来“民告官”的机构,并且作为官一方的工部局居然真会输,而且甚至还是输给华人。但说洋人坏,书中的“证据”也比比皆是,比如关于电力的章节里就有提到“(1910年代)工部局电气处为进一步扩大供电,对全市各类煤气用户展开攻势,采取以低价将巨额电量批售给个人,再由其按一般电价转售给用户的促销方式,同时对一些商店,雇佣了业务推广员进行口头威胁,凡使用煤气照明的如不改用电灯,将吊销其营业执照。”这种事情,作为中国人,现在都很熟悉的啊。结果这本书会告诉你,百多年前的老外,玩的就很溜呢,有不有趣?惊不惊喜?

关于上海两租界的另一个重要问题:“收回租界”这件事情,你就能够体会是多么不易。收回不易,收回之后如何“善后”亦有更多不易。水、电、煤、公共交通,种种专营权,早就被卖给了相关公司,这些合同,如何处理、履行?工部局发行的那些债券如何进行兑付?等等,都是各种麻烦与挑战。当然,如果真的能够和过往一刀两断,不去顾及与旧时代利益相关方背后各种势力的关系,那么又另当别论了。所以,当年“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也可以被视为快刀斩乱麻吧。
上面是我读《上海租界志》一点简单的感受,最后再谈下这本书的编纂团队,与其他诸如“农业志”“卫生志”等有对口部门、单位负责编纂不同,租界志显然无法再去找工部局、公董局负责,所以,收藏、保管着原上海公共租界、法租界众多档案资料的上海档案局馆,成为这部志书的编纂单位。与其他一些系统不同,市档案局馆本身就有一批接受过正规历史学研究训练的人员,加上坐拥两租界档案的巨大优势,专业性方面,更具优势。这一点,当你在阅读了《上海租界志》后,再去阅读同一批次其他部分市级专业志时,感受会特别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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