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海中路|雁荡路:培文公寓往事

文摘   2024-10-01 21:15   上海  

历时半年多闭店改造,我国创建最早、规模最大的女士用品专业零售店“上海妇女用品商店”最近以“LADY淮海”的全新面貌重新亮相。这次修缮是1992年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来源:新闻坊)。






今天,我们有兴趣扒扒这栋围合式公寓大楼。


1919年霞飞路,由摄影爱好者Thomas Henry Hutchinson拍摄,据英国布里斯托大学中国老照片项目介绍,哈钦森家庭相册有1666张上海和香港老照片,拍摄时间为1900-1930年代。此照片册我们正仔细观看,他家曾和如下三个上海地址有关:华龙路6号63室,吕西纳路31号和唐山路35号。华龙路如今叫雁荡路,雁荡路6号现在叫永业大楼,老名字叫杨氏公寓(Youth Apts.),公寓63室带一个较大露台。吕西纳路如今叫利西路,31号不知道还在不在?处于虹口的唐山路35号也不清楚存在?这是哈钦森家的牛奶棚。

Roy Hutchinson on the roof terrace, 
Apartment 63, 6 Route Voyron, Shanghai
Maria Catherina Xavier Senna with 
Maria Myrtle Hanabelle Kabelitz and 
Anthony Thomas Otto Kabelitz 
in the front garden, 
31 Lucerne Road, Shanghai

转引自邬立强微信


我们站在了雁荡路|淮海中路口,路口有两栋十分挺括的老公寓:杨氏公寓和培文公寓。培文公寓建成于1930年,一开始用过“I.S.S.Apts.”名称(万国储蓄会公寓,武康大楼也采用这个名字蛮多年),改叫培文公寓(也叫培恩公寓,音译不同)一直没变。很多记不起培文公寓名字的朋友会说,就是淮海(中)路|重庆(南)路口的上海妇女用品商店那栋楼。
在建筑设计师赉安工程师眼里,这栋楼叫“九层楼”(英制八层楼,赉安建筑设计师事务所登记时特别标明)。1930年,沿着霞飞路一下从东往西,道路两侧已建成的公寓楼比比楼的高度:爱司公寓,七层楼,华懋公寓,十三层楼,赛华公寓,九层楼....,法国巴黎来的赉安工程师可能觉得比奥匈帝国班斯卡·比斯特里察来的建筑师邬达克设计的爱司公寓高一层就心满意足了,就建筑体量而言,培文公寓那一圈围合占地,跨霞飞路|吕班路|华龙路|麦赛而蒂罗路已足够光耀。

有点像航空母舰的培文公寓,如今欣赏全景的角度有限。


培文公寓外国名字叫Bearn不是Beam(法文名Le Béarn),看看很接近的,就像“进”和“近”,不注意的话会错上加错。Bearn Apartments散落在民间的图片蛮多,说明地段好,地标。


如果从淮海中路发展轨迹来看每个交叉路口大体积建筑物,公寓楼最初被建造出于两个主要原因:第一,地价,管理当局只收取基地面积地价,饶过了建筑面积,看上去便宜了地产商,其实繁荣了街市。第二,接轨,符合世界大城市建筑潮流,多层次解决居住问题。


1925年,当沙逊麾下华懋公寓的基础工程师兴奋地告诉老板已经解决了上海软土地基建造50米以上高度公寓大楼施工难点问题,这些难点问题被归纳为:①地基的强度和稳定性问题;②地基的变形问题;③地基的渗漏和溶蚀问题;④地基的振动液化与振沉问题。




难忘1994年,上海城建史挥不去“大动迁”记忆,10万南北高架路沿线居民搬迁,成都路和重庆路删掉不少优质老洋房。上图里很多人怀念的“淮国旧”淘便宜的好去处,如下图,培文公寓有加建。



1931年培文公寓的霞飞路|吕班路转角底商为法国雪铁龙轿车展示厅。


图源:大陆报,1931年11月22日,转引自张霞图库

研究老上海成绩斐然的俄罗斯汉学家张霞制作的老上海图库十分珍贵,她找到了当年培文公寓楼下的“霞飞公司”。



下图很好呈现了1930年至1932年淮海中路和雁荡路旧时期面貌,培文新楼初建成,杨氏公寓地皮上还是老楼,尚未拆除。




这个角度看到的培文公寓全景是赉安理想吗?都说邬达克的武康大楼是巨轮船头吗?武康大楼是万国储蓄会名下物产,赉安会不会再次迎合业主大海航行的主题,培文公寓不仅是一个船头部分,TA要在法界中心地带打造出航空母舰,守卫在公董局西侧。我们觉得培文公寓是赉安与邬达克暗中较劲作品。

培文公寓门牌号码分别为麦赛而蒂罗路(如今的兴安路)92号、94号、96号、98号、100号、102号,吕班路(如今的重庆南路)2号以及霞飞路(如今的淮海中路)453号、461号、469号、475号。1939年的行名簿,万国储蓄会转为培文公寓做了两幅广告,之一是告知各位请记住培文公寓这么多的门牌号和物业经理名字,之二租赁简介:文公寓能提供2房3房4房5房乃至6房的单元,就在霞飞路|吕班路转角口,这里是法界最闹猛之地,当年的宇宙中心啊。

赉安工程师行址1939年和1942年均登记在霞飞路461号,且特别注明是八层楼的培文公寓,这部分八层楼可以被看成航空母舰指挥塔部分。经检索,“赉安工程师”办公室在培文公寓68室和69室。那时,赉安工程师行西贡办公室已开设,维塞和克鲁兹在西贡接单。1942年,克鲁兹离开赉安工程师行,三个合伙人又变回两位合伙人。

1939年,德商彭德门(Albert Bandmann)也登记在68室。1942年和1947年他还在培文公寓68室(电话号码82002)。1947年,事业蒸蒸日上的他还登记在汉弥尔登大楼(如今的福州大楼)634-635室有房间,彭德门洋行行址在四川中路494号。彭德门洋行1926年由彭德门个人开办,先后在广东路、福州路、四川路及江西路营业,进口英、德所产呢绒、纱线、针织机针、针织机、缝纫机、五金工具、花布及杂货,出口丝袜、绢丝、草帽等,销往欧美、印度及非洲。代理奥、英、比、德、菲律宾几家厂商公司...(来源:黄光域)。根据1950年出版的《登記進出口廠商行名錄》(華東區國外貿易管理局)资料,彭德门洋行当时还在上海营业。 

赉安工程师行邻居们还有谁?

霞飞路641号培文公寓67室登记者为小伦顿,他是龙东洋行(L.Rondon & Co.,Ld.,)行东伦顿(Louis Rondon)之子。L.伦顿是轩尼斯中国总代理商,那时,上海潮人知道“斧头牌三星白兰地”和“4711香水”,这两件产品由龙东洋行代理经销的。那时,“轩尼诗”写为“海内斯”。伦顿与上海的最紧密关系,大概是他位于衡山路|吴兴路口的“丽波花园”(吴兴路87号,误传此宅为丽波花园,误传伦顿为东方汇理银行大班),小伦顿跟着爹,也做洋酒生意,他会去隔壁邻居赉安工程师行串门,带上一瓶斧头牌三星白兰地。

注意,龙东洋行设在万国储蓄会大楼内,伦顿也是万国储蓄会发起人之一。

66室住户是吴淞汉口领江公司(Woosung-Hankow Pilots' Association)高管O.C.Blown,他女儿供职于澳大利亚专员商务驻华政府(Australian Govt. Trade Commissioner's Office);65室住户为Dr Velliot & Partners,全名Santelli Malval Velliot(81109),检索发现Santelli Malval Velliot在广慈医院工作。

1942年的行名簿之培文公寓部分住户名单




62室登记者为瑞昌洋行机器陈列所(Oliveira & Sons,H.)的V.H.Oliveira,他是富三代,洋行所有权在母亲手里。1924年的《中国诸业领袖人物小传》收录了瑞昌洋行大班条目,他叫奧里化喇(Henrique Martins de Oliveira)。亨勒、馬丁士、奧里化喇、生長於上海。始學藝於瑞瑢海上工程公司三年。後服務於機器業垂二十年。富有經驗。一千九百二十二年購進機器出口公司全副生財。現開設瑞昌機器陳列所(前之金龍洋行)。又於本年三月購進戴樂公司全副生財焉。


研究论文指出,奧里化喇是瑞典裔澳门土生葡萄牙人,据《澳门土生葡人家庭》记录,Henrique Martins de Oliveira家族从19世纪中后期至新中国成立前夕共有三代45在上海定居,其中绝大多数在上海出生。

Henrique Martins de Oliveira 

再回到1994年,当年南北高架路建造,最后将这里的面貌改得比较尴尬也无奈了30年,不请自来的高架路噪音,人行天桥贴近不少人家窗户,记得很多年前地产经纪人向我们推此处产权老公寓,不看,据说后来被一个游泳名将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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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围绕“枕流漱石”的精神内核,收集了近30位居民和管理人员的口述史,受访者包括艺术家和高级知识分子本人、二代及三代,年龄跨度达66岁。书中穿插不同时期的档案和影像资料作为补充印证。此外,通过分析居民口述和旧时平面图,采用建筑建模的手段还原了30年代枕流公寓建筑特征,为百年公寓在空间上的历史变迁提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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