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天地图愚园路最开始的部分,一目了然。“愚园路”地图目前我们看到1947年版,1940年版的“愚园路”仅仅到地丰路(如今的乌鲁木齐北路)之前的愚园路,那时的门牌号码编制情况和后来一致。我们今天依靠1925年《中国工商名录》门牌号及登记者来编织出那一年的愚园路(华山路-镇宁路?江苏路?)生活图景。这段路上有两栋重要的老洋房:愚园路523弄5号和愚园路541弄2号,目前已知愚园路523弄5号早先的门牌号为愚园路523号(1939年),1931年,宁波镇海小港李家李咏裳买下愚园路111号(来源:李祖泰《我父李咏裳》),1932年下半年此宅门牌号改为愚园路541弄2号(来源:食砚无田)。
1925年这两栋大宅的主人是谁?
我们能看到最早的愚园路住户登记资料来自1916年《上海名媛通讯录》(Ladies' Directory:Red Book for Shanghai for 1916),1916年愚园路登记人家共10户,单数门牌号7处,双数门牌号3处。愚园路最大单号门牌号为愚园路87号,Percy Fowler的 "Bedfordia"(植物名),最大双号门牌号为愚园路20号,Thomson的 "Kingarth"(苏格兰地名)。外国人也和中国人一样撰写府名以光耀门楣。上海滩有名的外国人府邸名大概是船王马勒的“仙境”(fairyland),那些童话故事可能从这个词想象出来。顺便说一句,马勒不是一个落魄的外国穷光蛋,靠赛马谋生,人家是的的确确的富二代。
1919年的《上海名媛录》记载的愚园路住户仅比1916年多几户。双号多了愚园路36号和90号,单号最大还是愚园路87号,Bedfordia和Kingarth两块门匾都还在。1922年的《中国名人录》上,我们读到的“愚园路”大多没有门牌号码,那些住在这里的洋行大班、高阶经理人以及专业技术人员登记住址一笔带过,也许那时的愚园路荒凉得很,登记者中仅一位卜内门职员Harold York Irwine登记在愚园路85号。
我们发现愚园路1916年和1925年门牌号未改(愚园路25号的C.R.Slowe住在这里九年了)。下图,静安寺路(捕房)警察局,位于华山路|愚园路,已拆,原址建造了环球大厦(愚园路172号)。1919年和1925年都出现愚园路7号,这一地址是静安寺路(捕房)警察局宿舍。
百科说:1923年7月,市西中学前身的另一支“西童女公学”在愚园路修校舍。最初校址为愚园路18号B,次年改愚园路70号,如今愚园路404号。实际上,西童女公学(如今的市西中学)1925年地址还是愚园路18B。
1928年,西园公寓地址为愚园路420号。
两个时间点,两个地址,我们想说百年前的愚园路,房屋不多。有点遗憾,这两处气势不凡的老建筑是双号。单号呢?好像没有1920年代的参照建筑,定位时间在1931年,李咏裳买下的那栋愚园路111号。另外找到的一个参考物:德孚洋行大班C.G.嘉道(Carl Gottfried Godow,1888-1952年)曾登记在愚园路三个地址,这三个地址随年份不同而不同:愚园路67号(1924年)、愚园路201号(1927年)和愚园路749弄30号(1934年)。他喜欢愚园路,从这里去德国乡村花园总会很近,他是总会总董。1939年,他搬入恩利和路39号(如今的桃江路39号)。
如果这三个地址指向是一个花园洋房,查找愚园路523弄5号和愚园路541弄2号(愚园路111号,1932年前)1925年住户的范围大大缩小了。
我们稍微花了一些时间整理了愚园路单号小号码住户名单。愚园路23号1925年登记者为阿米達衲(Leonardo Amidani),意大利丝商,1903年来华从事丝绸进出口生意,宝克洋行股东。愚园路25号登记者为顺发有限公司(Slowe & Co.,Ltd)大班施罗(Cecil R.Slowe),常驻伦敦,上海行址为四川路72号,他家在愚园路至少九年了,顺发有限公司最初是德商开办,1915年由施罗接手,主营烟酒威士忌矿泉水,1922年按香港公司注册章程注册为英商有限责任公司(来源:黄光域);33号登记者为日本籍众业公所经纪人高田(I.Takata);35号登记者为英商巴勒洋行(Ocean Marine Insurance Co., Ltd.)远东区经理E.E.Parsons,上班地址为江西路28号。在江西路24号上班的德商西门子电机厂技术经理、西门子派驻上海二把手E.Kocher住在愚园路37号;愚园路39号登记者为美国许理大律师(F.J.Schuhl),律师设在四川路112号;41号登记者为英美烟草公司财务部B.R.B.Jones。
43号的A.Berblinger为德商汉运洋行行东,在CBD有两处办公点:江西路50号和宁波路7号,汉运洋行总部在上海,天津和汉口设分行,根据地在德国汉堡(有趣的是,伯布林格的汉运洋行曾和陈楚湘的华成烟厂打官司,陈楚湘会不会花大价钱买下伯布林格旧居,推倒后建造了涌泉坊)。43D的登记者S.de Sulerzyski为英商泰和洋行(Holyoak,Massey & Co.,Ltd. )生丝棉花部经理|有效签字人,上海总部在汉口路7号。43E登记者H.Gulick为大西路骑马会(Great Western Riding Acadeny)总董,其本职是众业公所经纪人。45登记者为S.K.Tsao,周琴舫印刷家(Chow,V.C.)襄理,从事中英文排版印刷等业务,厂址为西海宁路北西藏路口。47号也是汉字拼音名,Chen Shu Lau,未见职业记载。47A登记者为F.G.Helsby,工部局工程处副总工程师,他的全名为Frederick George Helsby,1907年来华,登记在此三年(1924-1927年),1922年登记在静安寺庙弄13号。愚园路47B登记者为A.Henderson,供职于德记洋行(Bradley & Co.,Ltd),洋行行址为江西路2A号;49 Pei Zai Shing,也登记在小沙渡路81号A-C,他好像是一个投资客。53的C.M.Wantllworth和55的F.Kempton未查到职业。55A的W.F.Wong供职辉光公司(Radiant Co.),一家地产暨保险公司,公司地址在南京路60号。
看点来了,1925年登记在愚园路57号的是万国商团总司令戈登,人家高调,登记时就清楚写明:S.V.C.Commandant, Colonel W.F.L.Gordon;万国商团总司令也是工部局团练处一把手,全名William Fanshawe Louden Gordon。戈登上校部分事迹在上海大事记有记载,不展开。下图,英国布里斯托大学中国老照片项目发布:1926年6月3日,英国王子乔治来上海参加“英联邦日”活动,后来他成为乔治六世(左侧身披缎带者)。那一年,他女儿出生,后来的伊丽莎白女王。
下图,站得笔笔挺的是戈登上校(左一)。
郑逸梅回忆,黄须上身克拔登。小知识:商团总司令由公共租界工部局同英国陆军部商派,由英国陆军现役人员担任总司令,原则上,三年更换一次(来源:上海军事志)。工部局1929年年报称,戈登上校在完成了五年的商团指挥员工作后,1928年2月28日启程回英国。下图,戈登上校这身军服不太合身。
据说,戈登上校1931年3月去世。
愚园路59号登记者F.R,Benjamin职业不详,61号登记者E,A.Nottingham为《上海泰晤士报》出版人兼经理,社址在爱多亚路32号。愚园路63A登记者为 瑞华洋行(Saul Trading Co.)的萨克斯(Nathan Sachs),上班在北京路17号。愚园路65号登记者为会德丰洋行合伙人B.Firth,排名第二。愚园路67号登记者为F.Reiber和C.G.Gadow,后者为德孚洋行大班嘉道,75号登记者Dr.J.Y.Lee,可能是中华基督教青年会全国协会副理事长。
看到1939年行名簿,愚园路换成了新地址。1926年至1938年的行名簿谁有?有兴趣者可补充这些年住户资料。
来看看李咏裳家族公布的李家大宅旧照。
图源:李祖泰《我父李咏裳》图源:董鸣亭
1939年,愚园路541弄2号登记者为Y.C.Lee,他应该是李咏裳。1947年上海电话号码黄页上,由Lee Chi Ln登记(23839),可能是李咏裳儿子李祖恒。如今写“愚园路541弄2号”的时候,常会读到这句话:宁波小港李家(乾房李弼安)第三代掌门人李咏裳(1870-1953年,谱名厚垣,字永祥。李濂水次子)于1953年在这幢别墅里逝世,他在这里整整住了22年。中间有一段小插曲,1942年,远东宣教会(Oriental Missionary Society)登记在愚园路541弄2号,同时登记者有吉博文(Edwin Lawson Kilbourne,1891-1989年)。
吉博文父亲Ernest Albert Kilbourne(1865-1928年)是远东宣教会联合创办人之一,远东宣教会1907年创办于日本。
愚园路523号在1947年地图显示为“中国经济通讯社暨社资料室”,同年的上海电话号码黄页显示“东方经济图书馆(Library for Oriental Ecommics Studies 23903)”,据介绍,中国经济通讯社社长邓葆光,东方图书馆馆长林斯德。军统局经济研究室主任邓葆光,利用军统势力设立了经营运输业务的公司“运行”,以所得的利润在上海投资成立了民办性质的东方经济研究所。此时还担任中央信託局逆产组组长,在沪接收中获得了上海满铁事务所、日本工商会议所、日本大使馆等遗留的大量图书资料(来源:上海图书馆事业志)。
点滴检索,抛砖引玉。行文至此,我们发现一段婚礼视频,从背景建筑认出是如今的哪一栋愚园路老洋房?此宅1928年地址为愚园路63号。
顺便提一句,1925年的愚园路104号住着后来选为工部局总董的美国律师樊克令,后来他搬到了淮海西路那栋美国南方风格大宅居住。他的故事,可点击链接:樊克令公馆|漫步淮海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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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枕流之声》(赵令宾)
本书围绕“枕流漱石”的精神内核,收集了近30位居民和管理人员的口述史,受访者包括艺术家和高级知识分子本人、二代及三代,年龄跨度达66岁。书中穿插不同时期的档案和影像资料作为补充印证。此外,通过分析居民口述和旧时平面图,采用建筑建模的手段还原了30年代枕流公寓建筑特征,为百年公寓在空间上的历史变迁提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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