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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刻的教诲
文/蓝仁选
岁月如歌，杏坛发生的许许多多往事，大都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唯独有一桩往事，三十一年来仍历历在目，使我不能相忘。
那是三十一年前的一个秋高气爽的八月，刚刚中师毕业的我，翻过两座山坳再走一段上坡路之后就来到了一个叫岩马小学的山村学校，开始了我的育人征程。
上课才几天，就有一男生说我的课听起来没味。接着，课内课外，又听着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儿们叽叽喳喳的议论，我一肚子火瞬时点燃！可要知道，我还是该校九十年代初第一个班科出身的老师呢。在师范学校，每一个师范生都进行见习、试教、实习，每一节课都有老师的严格把关，师范生的弹唱跳画或多或少都经过一定的训练，都是一个吃得香的半斤油。当时，国家教育基础比较薄弱，大部分山村教师都是高中毕业代课，甚至是初中毕业临时代课的。说句真话，这些教师的专业水准大部分是比不上中师毕业出来的师范生。所以，那时分配到这个穷乡僻壤的深山里的学校，我还感到好委屈呢。
“说老师坏话的统统给我出来！”我气上心头，但还是隐住了一个“滚”字，“你们有什么资格议论老师的！”
山里的学生还是比较单纯的，一声吼叫，几个“肇事”的男生齐刷刷地出列排到墙角边来。
“说说，你们对老师有什么偏见？”我又提高了一个八度。显然，这个是有杀鸡儆猴的意思。我想，不给这帮娃儿们一点下马威，日后工作就被动起来。
“老师，是我错了，我们是想念刚调走的蒙老师，我们想念他给我们上课的日子。”一个稍大的男生低声说。原来，他是蒙宏，还是班长啊，只见他不停地搓衣角，并意想不到突然抽咽起来。更没想到，这一辄，其他几个男生竟然一起呜咽起来。我一时竟不知所措，连忙安慰他们不要哭。
望着这个场面，我突然想起了在师范学校时的一件事。
刚入巴师时，我所在班的文选与写作课是由黄老师执教的。黄老师身板结实，圆脸，满脸胡茬，爱好抽烟。每次上课前，他常在走廊上先抽一轮烟，等到铃声响起，他深吸两大口，两眼透射光芒，把烟蒂弹到垃圾篓，猛然两手反背，疾步走进教室。
那时，听旁人说黄老师是广西大学刚刚毕业的，书法绘画写作样样在行，特别是在学生时代就在省级和国家级报刊上发表了许多文章。因此，我们心中自然对这位老师充满了敬意。
也许听说黄老师大学专业不属师范类别的原因，刚开始，我们都对他所讲的课产生质疑。因为他的授课方式方与我们初中老师大相径庭，初中老师注意抓住课文的重难点来分析讲解并让我们背记，在考试时经常获得高分；而黄老师上课则喜欢从课文的背景入手：分析课文的写作思路，在重点段里学习人物个性和细节描写，并延伸到相关的文章或古今中外名著，一说就滔滔不绝且紧扣主题，涉及各方面的好多知识。遗憾的是我们当时浅薄无知，大部分同学不习惯黄老师的教法，无法接受知识——班里有些同学开始向这位新闻专业毕业生发难了。
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我们以班委会的名义悄悄粘了字条投到学校的办公室反映情况，甚至想更换一名教法得当的新老师。然而，事情往往就那么巧，第二天，当我们几个班队干正商讨班里的一些事情时，迎面撞上黄老师，正想绕开，他却发话了:“来来，我们草坪边上坐坐。”我们几个脸上顿时竟火辣辣的：我们闯祸了!
“黄老师，昨天是我们几个班干部一时的冲动。”我从肚子里搜出这句话，说完顿觉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期待着老师的原谅，早点支走我们。
黄老师却变得愈加和蔼可亲，像哥哥对待弟妹似的跟我们聊了起来。他满脸胡茬却透出柔细的话语:“我大学刚毕业，年纪也比你们大不了好多，其实我现在也和你们一样在学，只是学的内容不同而已，你们有意见不向老师反映，我就以为自己的课讲得可以就一个劲地灌输下去，谁知你们的沉默下面竟掩盖着茫然？奉承不是对老师的尊敬啊。”
通过交谈，黄老师知道我们的知识层面还比较肤浅，于是一改往日的教法，减少课堂时间单位里的知识传授量，预防我们消化不良。课后又到学生中询问我们听得是否懂了。渐渐地，我们跟上了进度。一个学期后，黄老师在课上又加大了传授知识的力度。为了学生知识量的积累，黄老师又规定我们每个学生每周都要看一本以上的课外书。慢慢地，我们都养成了看课外书的好习惯。
后来，我们走上了工作岗位，才深深领悟到黄老师的良苦用心，语文教学就是要涉猎天文地理，通过阅读古今中外名著博学多识，而不是紧紧局限于考试成绩或为一张毕业证而机械地学习，要成为一名优秀教师必须要有渊博的知识。这也许是所谓“要给学生一杯水，老师要有一桶水”的最好诠释吧。这些都倾注了黄老师的心血和智慧。可笑的是，我们师范时年少无知，太浅薄了，只见过池塘洼地而没领教过大江大海的深沉与博大啊!
想着黄老师昔日对我们的这些教育，我的脸颊顿时火辣辣的。
我立即把这几个学生请到我的办公室里，一边倒开水一边对蒙宏说:“我刚才就是想知道班上对我的感受的，你是班长，以后班里同学有什么意见，就直接跟我说，或者写个纸条夹在自己的作业本里就行。我不会怪你们的，我会听取你们的意见的。”
自那以后，班级在学习上，有哪些地方同学没弄懂的，作业不会做的，班长或者其他学生都积极向我汇报，这样一直到他们小学毕业。在这互动中，我和班上的学生们都结下了深厚的师生情谊。
是啊，在育人的艰辛路上，我时常想起当年中师时和黄老师推心置腹的那次长谈。他告诉我:“学生的心地最纯洁，和学生去计较恩恩怨怨，或是对学生使小心眼的老师，是不会有长进的，也是没出息的老师。”回忆使我自宽自解：不怕教不好，就怕不努力，只要苦练勤学，把课讲好了，关爱他们了，学生自然就不会对你说长道短了。
如今，岁月流逝，我站在这个讲台一下子就过了三十来年，虽然很难能和黄老师相见，但他三十多年前的教诲却时时提醒我，鞭策我，令我长相忆。
作者简介：蓝仁选，都安县东庙乡人，任教于都安县地苏镇。先后在《中师报》《右江日报》《河池日报》《河池教育》《学习周报》等刊物发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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