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课

2018年8月6日

【课前开示】

明天是喇荣山沟供护法的日子。相关历史大家应该清楚：早在一百多年前，第一世敦珠法王跟木天女土地神发生了一些纠纷，当时土地神使敦珠法王的明妃、女儿、侍女出现疯癫、昏迷不醒的现象，敦珠法王将土地神遣到了炉霍的拉则嘎当神山（在现在的罗科玛地方）。后来，一位大德调解了他们之间的纠纷，敦珠法王就到西山上（现在喇荣供护法的地方）叫她回来，她变成一股气融入了树林里[1]。敦珠法王承诺：每年藏历6月26号，凡是喇荣法脉的传承弟子都要供养她。法王如意宝在世时，我们一直信守这个承诺。当时木天女土地神也承诺：从此以后制造一切顺缘，不造任何违缘。

明天是比较特殊的日子，愿意去山上供护法的道友，可以去山上供，不想去的就在家里供。由于种种原因离开了喇荣，但心还在本法脉的道友，也可以在自己所在的地方供护法。因为护法神有智慧身和神变身，我们不一定非要到他们跟前去才能供养。有时我也在家里供一供，觉得走上去很辛苦，也没有时间，心想在家里供的话，她肯定会来享用的——这是我懒惰的借口，但实际上也可以这样做。

另外要提醒大家的是，国内外的学佛团体，都不要宣称自己是喇荣的分院或分寺，我们从未建立过分支机构。当然，你们认为自己属于喇荣法脉是可以的，这个谁也阻挡不了。无论你所在的道场有多少人，都可以延续法脉。但我们并不想建立什么分支机构。现在全世界有那么多佛教中心、寺院、佛学院，如果做得好，不说是喇荣佛学院的分院或分寺，弘法利生事业也会非常圆满；如果做得不好，还说是喇荣的分支，就会给这边带来不良影响。

所以，大家在供护法、开法会、讲经说法时，最好不要利用喇荣的名称。如果对喇荣的共修有信心、有缘分、有兴趣，也可以参与，比如共同念诵金刚萨埵心咒等。除此之外，我们并没有像以前的个别寺院一样，成立分院等，要求分院每年上交多少钱、总部派下去多少人。这种做法对弘法利生不一定很方便。所以，大家还是要有一些善巧、智慧和方便。

下面接着讲《维摩诘经》。这部经典，我们讲到9月10号左右也许会停顿一个月的时间。有些人可能有点烦，心想：“要讲就全部讲完，要么就干脆别讲了。”但我也没办法，有时候业力的风吹得很厉害，一会儿把我吹得很远，一会儿吹得很近，一会儿又吹不动，就停下来了，这不是我们一般人能预料到的。虽然我的业风跟你们共业的风不同，但归根结底，这也是我们所有人的共业，不得不接受。当然，我也在很努力地配合大家的时间。

这段时间（8月初-9月初）除了讲《维摩诘经》以外，还会讲《孝经》和《胜道宝鬘论》等。大家一定要把听课当作生命中很重要的事来对待。有了重视的态度，学习任何一种知识都能获得截然不同的加持与收获。如果不重视，就会找各种理由不听课——今天忘了，明天不想学，后天心情不好，或者听着听着就睡着了，这样得到的结果就很一般。因此，大家应该观察自己是否重视闻法，是否对所学之法有信心。

我听说很多人对《维摩诘经》很感兴趣，因为这部经直接讲了烦恼转为道用的方法，诸多不共教言在声闻乘等普通乘中根本听不到。对密法有信心的人，对本经中近似密法的窍诀和修行方法也比较感兴趣。

另外，这部经不像因明或《现观庄严论》那样，一个思路贯穿始终，而是由不同的人物、故事组成。大家在听的过程中，可能会被精彩的故事情节所吸引。前面已经讲了释迦牟尼佛的五大声闻弟子——舍利弗尊者、目犍连尊者、迦叶尊者、须菩提尊者和富楼那尊者的故事，每个故事中都有不同的修行方法。

今天讲嘎达亚那尊者和阿那律尊者的故事，后面还会讲优波离尊者、罗睺罗尊者和阿难尊者。总之，这一品讲佛陀的十大声闻弟子——神通第一、智慧第一、头陀行第一、解空第一……全部是第一名。下一品会讲弥勒菩萨、文殊菩萨等大乘菩萨，他们与维摩诘居士之间也有一些对话。

我看讲考班的道友们学得很认真——让他们不要认真他们也会很认真的，因为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考的话，大家一听就能听出来他讲得怎么样，还是有压力的。有些道友用外语讲考，语种也比较多，我们虽然不一定能听懂，但只要听他说得比较流畅，就会觉得他讲得比较好，反之就觉得他可能讲得不是很好。

对于这部经，大家要慢慢消化，慢慢学下去，希望每个人的相续中都能真正获得释迦牟尼佛和维摩诘居士的加持。学完以后，大家也许会对大乘经典有概括性的了解，生起一些定解，并对密宗、禅宗的甚深行为建立不共的见解。

这样的学习确实很重要。现在有很多人故意以佛教徒的名义来毁坏佛教，他们的力量也比较大，这种行为非常可怕。但很多人却对其心生欢喜、乐于接受。在网络时代，这一点是有目共睹的。而长期学习大乘佛法的人，就不会人云亦云。

今天的两个故事都比较简单，可能不需要详细讲解。前面已经讲了富楼那尊者的故事。在藏文当中，富楼那叫“刚波”，舍利弗叫“夏日沃”，目犍连叫“目嘎吉沃”，迦叶尊者叫“沃忠”，须菩提叫“燃觉”——我好像在教你们藏文。

• 迦旃延尊者

“迦旃延”在藏文中是“嘎达亚那”，为梵语音译。这位尊者在佛教界非常著名，他经常去旁生界、饿鬼界、地狱界，了解恶趣众生前世今生的业力，给他们讲一些窍诀后再返回人间。有点像现在人们所谓的“还魂师”，可以去阴间了解众生的苦乐感受。嘎达亚那尊者就是这样一位了不起的阿罗汉。

有些佛教历史中说，释迦牟尼佛刚刚降生时，阿私陀仙人给他看相，说他若出家会成为佛陀，不出家则成为转轮王——那位仙人就是嘎达亚那尊者的舅舅。

·早期经历

嘎达亚那的家境很不错，父亲是位大国师，哥哥是个很有智慧的人，拥有很多弟子。嘎达亚那尊者长大后，也成了很有智慧的人，他哥哥的一些弟子就被他吸引而来。他害怕自己抢了哥哥的弟子，就听从父亲安排，到南方阿私陀仙人处学习去了，当时，阿私陀仙人告诉他：“从现在开始，你要每天祈祷佛陀，愿他早日开悟证果。待他成佛后，你一定要好好依止他！”不久，阿私陀仙人因年迈而离开了人间，没有等到佛陀开悟。后来，嘎达亚那尊者以各种因缘，想起了舅舅的叮嘱，才皈依了佛陀，在佛教中出家修行并获得了阿罗汉果位。

·善巧利众生

嘎达亚那尊者在利益众生方面具有特殊的善巧方便。有一个公案我好像讲过：曾经有一个老仆女，经常受到残暴主人的虐待，由于深感人生之苦，她很想离开人间。有一天，她边哭边背着一个瓶子到河边去。嘎达亚那尊者问她：“您为什么在这里啼哭？”老仆女说：“我特别痛苦，经常遭受虐待，衣食不周，没有自由，觉得人生真的没有意义！”

有些悲观主义者也是这样，经常说：“人生没有什么意义，我想死掉……”总是这样说不太好，应该想人生还是很有意义的。有时对世间生起一些厌离心是正常的，但不能常常这样。按照现代医学的说法，大概有两百多种疾病都与情绪有关，因此长期心情不好会引发很多疾病。表面看来，身体疾病有其单独的因缘，实际上身与心是相互关联的。

嘎达亚那尊者对老妇人说：“既然您是因为贫穷而受苦，那就把它卖掉吧！”老妇人说：“哪有卖贫穷的？如果贫穷可以卖，世间就没有穷人了。而且，谁会买呢？”尊者说：“卖给我，我肯买！”“那怎么卖呢？”“你布施我一钵水，你的贫穷就尽了。”于是老妇人供养嘎达亚那尊者一钵水，尊者也为其做了回向。以此功德，老妇人离开人间后转生到了天界，生生世世远离贫穷。这就是因果的道理。

对于这样的道理，坚持西方思想的个别人不一定承认。但我希望，大家还是要正面理解佛教历史和公案，仅仅承认理性推理，此外什么都不承认是不合理的。仅从个人层面而言，有些人的一生中也会发生一些他人难以想象的故事，这是事实，无关推理，他人也无法否认。还有个别人对佛教持严重偏见，带着偏见去思考问题的话，所获得的智慧也不全面。

·论议第一

嘎达亚那尊者在历史上被称为“解义第一”或“论议第一”，他非常擅长解说佛的密义，能解释佛语之了义与不了义等很多道理。

佛告摩诃迦旃延：“汝行诣维摩诘问疾。”

佛陀对摩诃迦旃延说：“你去向维摩诘居士探问疾病吧。”

佛陀的意思是：前面有五位大弟子都不敢去问疾，那我就让嘎达亚那尊者去吧！他经常跑到地狱界、饿鬼界等各种地方，今天应该代表我去看望维摩诘居士，维摩诘居士这几天病得很严重，应该去看看他。

迦旃延白佛言：“世尊！我不堪任诣彼问疾。

嘎达亚那尊者陈白佛陀：“世尊，我也无法承担这个重任，无法向维摩诘居士探病。”

所以者何？忆念昔者，佛为诸比丘略说法要，我即于后，敷演其义，谓无常义、苦义、空义、无我义、寂灭义。

原因是什么呢？我想起以前，佛为诸位比丘简略宣说佛法精要（主要指四法印）后，我又对其加以叙说和发挥，所说内容即无常义、苦义、空义、无我义、寂灭义。

当时嘎达亚那尊者所做的事情，相当于现在辅导员在法师课后进行的辅导。我看有些辅导员在辅导的时候特别陶醉，好像在翩翩起舞一样。也可以吧，辅导还是要有一种感觉，如果连自己都没有感觉，别人听了也容易睡着。

辅导还是很重要的。以前法王如意宝讲完课后，我们有一个大的辅导，大辅导结束后又有小辅导。比如我今天讲完一堂课以后，大家听一次辅导，明天上午再听一次，这样一来，不管是非常简单的因果法，还是甚深的中观和密法，反反复复辅导，效果就很好。但我们现在时间有限，我也不敢耽误法师们的课，只是让大家在课后轮流辅导15到20分钟，个别人在辅导时还是有感觉的，大家都要重视起来。

• 居士讲法

培养居士法师，由居士进行辅导也是有必要的。佛教当中并没有要求讲法者一定是出家人。你看维摩诘居士，不仅给居士讲法，也给出家人、阿罗汉讲法，而且他们都心服口服。所以，有些居士也可以像维摩诘那样给人讲法，比丘、比丘尼、堪布、堪姆都在下面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合掌、顶礼。

不过，现在有些居士比较狂妄。真正要讲法的话，最好有闻思修行的底子，不要什么都不懂就夸夸其谈，那样没有意义。而真正懂得佛法的话，无论居士还是出家人，都可以讲法。

听说在有些地方，居士也可以当“格西”和“格西玛”（女格西叫格西玛）。宁玛派和噶举派是讲“堪布”“堪姆”。以前，堪布、堪姆都是出家人，但以后可能会有长着长长头发的堪布、堪姆。

当然，按照传统习惯，直接称居士为“堪布”“堪姆”也许不太方便；而改变传统又需要经过一些改革，有可能出现反对的声音，所以这些不一定能马上实行。但从佛法的教义上来看，从维摩诘居士的故事中看，如果居士真正能讲经说法的话，出家人也可以在他们面前听闻。

在藏传佛教当中，确实有这样的先例。有些在家身份的持明者、密咒士非常了不起，像第一世敦珠法王、顶果钦哲仁波切、智悲光尊者等，都具有非比寻常的智慧与能力。

所以，出家人也不要排斥居士，觉得他们地位很低。有些人认为，在佛的四众弟子中，地位最高的一定是比丘、比丘尼，其次是沙弥、沙弥尼，最后才是优婆塞、优婆夷。其实也不一定，大家应该多思维一下维摩诘居士的故事，也考虑一下将来如何弘扬佛法。

现在，仅仅由出家人弘扬佛法是比较困难的，因为出家人的人数有限，国内外都是如此。有些人说：“我们这里很麻烦的，您可不可以派一些法师来？如果法师能在这里常住，我们就有希望弘法利生，把道场建得很好。如果法师不来，居士就都跑了，没办法的……”实际上，居士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来建立道场、弘扬佛法。

当时，嘎达亚那尊者在辅导无常、苦、空、无我以及寂灭的意义，总共五层内容，这些内容在汉文译本中都有。而在藏文和日文译本当中，没有空的意义，这两个译本应该译自同一个梵文本。

时维摩诘来谓我言：‘唯，迦旃延！无以生灭心行，说实相法。

这时，维摩诘居士来了，他对我说：“嘎达亚那，你好！不要以生灭的心行说实相法。”

嘎达亚那尊者正在辅导的时候，维摩诘居士又来了——他经常在各个地方出现。

• 亲临现场

我们也应该像他这样，为了成办一些事情而亲自到现场去。嘎达亚那尊者经常到地狱和饿鬼界了解情况，回来后将因果取舍之理讲给世人；维摩诘居士也经常亲自去一些地方，他肯定是特意去的。作为法师、辅导员或管理人员，在管理过程中最好也能亲自到现场去。

我今天对个别发心人员讲，光是在办公室写写文件、发个电子邮件、发条微信，很多事情是做不成的。大家最好亲自参与，不要懒惰，这样做事效果会完全不同。你看维摩诘居士，他并不是听别人说一说就可以了，而是亲自去看别人如何讲课、如何禅修、如何度众生。所以说他很了不起，平时肯定也很忙。这是我们要学习的一个方面。

以后，我们的大法师、稍微有点身份的人，如果越来越懒惰、越来越胖，就不是很好。无论主持道场还是弘法利生，都要亲自去一些地方、做一些事情。

• 接触不同人

而且，亲自去一些地方的话，也不是只去见自己喜欢的人。比如你爱好文艺，就只见文艺界的人；你不喜欢底层或中层的人，就不去见他们。如果真想度众生的话，就要什么层次的人都去见，而且态度要非常和蔼，这样你会学到很多，众生也会获得利益。现在有个别人，好像只对自己专业领域的人感兴趣。比如我是学戒律的，就只愿意接触学戒律的法师、居士，其他人都不去接触，觉得他们跟自己不相干。这样不是很好。我们不能因为自己是学戒律的，就不摄受甚至排斥不学戒律的人。要知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缘分，很多人的命运也无法立即发生改变，我们尽力为众生提供解脱的方便方法就好。

包括一些高僧大德，也有喝酒的、吃肉的、行为不如法的。对于这些，我们也许暂时不能改变，也许没必要改变，但仍然可以跟他们找到共同语言。

维摩诘居士告诉嘎达亚那尊者，不应该以生灭之心说实相法。藏文的“嘎”就是汉文中的“迦”，像尼泊尔首都的名称，在藏文中是“嘎德满都”，汉文中是“加德满都”。因为梵语里的“嘎”译成中文时，经常用“迦”来表示，也许他们发音不准，把“嘎”说成了“迦”。藏文的“ra”，有些人也会读成“ya”。总的来说，藏文的一些发音跟英文比较像。不管怎样，读“迦达亚那”也可以，“嘎达亚那”也可以，我是为了让你们多方面地了解，一会儿说“嘎”，一会儿说“迦”。

迦旃延！诸法毕竟不生不灭，是无常义；

嘎达亚那，究竟而言，诸法是不生不灭的，这是无常之义。

嘎达亚那尊者宣说的无常，是我们平时所理解的无常：诸法先产生、后毁灭，比如人先前是活着的，后来死了；花朵在夏天开放，秋天枯萎等。秋天虽然还有一些花，但也会很快凋零。一般来说，每年到了护法节的时候，基本上就看不到鲜花了。但今年可能因为雨水比较多，还能找到一些，藏地确实有很好的花。总之，在声闻乘当中，诸法生灭迁流叫做无常。

但维摩诘居士对嘎达亚那尊者说：诸法不生不灭才是无常。藏文中说：过去没有产生，现在不可能产生，将来也不会产生，从三个方面讲的；既然没有生就不可能有灭——过去没有灭，现在不可能灭，将来也不会灭，这就是不生不灭的无常义。因为不生不灭表明没有一个常有的东西。

你们以前可能没有听过这种说法，以为无常就是指声闻乘所说的生灭迁流之法。但实际上，所谓的生与灭只是一种分别心，在法性当中是没有生灭的。《大集经》中也说：“法界之性虽无分别，而诸众生心颠倒故生于分别。”《宝性论》中也说：在法性当中，生与灭都不存在；而在世俗当中，在众生的虚妄颠倒分别念前会显现生灭。

很多法师以前也是这样解释无常的：“什么是无常？这朵花现在正盛开，过段时间就会枯萎，这就是无常；我的一个亲戚前两天刚刚死了，这也是无常，喇嘛钦！”但是，他们跟嘎达亚那尊者一样讲得不究竟，真正的无常是不生不灭，没有常有之法，这是很深的教言。

总之，世俗当中的无常是大家平时所了解的那样，而胜义的无常是没有生灭。这是维摩诘居士为嘎达亚那尊者指出的第一个错误。

五受阴洞达空无所起，是苦义；

大乘菩萨通达五蕴为空性、本自无起，这是苦的意义。

苦是什么意思呢？可能嘎达亚那尊者所讲的苦是指无常之法，就像《四百论》所说：“无常定有损，有损则非乐，故说凡无常，一切皆是苦。”凡无常之法都是苦的，比如从有到无的变化会带来痛苦——“我长得越来越难看，好痛苦啊！”“我已经离婚了，好痛苦啊！”很多痛苦都从无常而生，嘎达亚那尊者认为这就是苦。

但实际上，通达色、受、想、行、识这五蕴为空性、不生（“无所起”），才是苦的意义。所以，真正的苦并不是苦苦、变苦、行苦，而是五蕴的本性为空性，从来没有产生过。这是很深的道理。

诸法究竟无所有，是空义；

诸法的本体不存在，而且连空也不存在，这是空的意义。

这句经文是前文意义的延续，在藏文等个别版本中没有翻译出来。

声闻乘认为，一切万法在本性中不存在，这就是空的意义。但这里说，“诸法究竟无所有”，连空也没有——空与不空都不存在，才是空的意义。

我们经常以比喻来诠释空性，就像《方广大庄严经》中所讲：“言语路断心行处灭，不可譬喻平等如空。”禅宗也讲“言语道断”。因为空性无法用语言直接诠释，只能借助虚空的比喻来诠表，这是很好的比喻。当然，虚空的空也不存在。

大家以后讲空性时，不要只讲单空。暂时讲单空是可以的，但究竟的空性是连空也不存在，这很重要。

于我无我而不二，是无我义；

了达我与无我平等不二，是无我的意义。

声闻乘将我与我所不存在称为“无我”。但从究竟意义上讲，“我”与“无我”是不二、平等的，如果“我”不存在，那么观待它的“无我”也不存在。就像《华严经》中所讲：“了达一切法，皆悉如虚空，非我非无我，等觉一切法。”真正了达一切法如虚空一般，“我”不存在，“无我”也不存在，就通达了一切法的平等性，这是真正的无我。

这次我们学了维摩诘居士的教言，应该懂得这些道理。

法本不然，今则无灭，是寂灭义。’

法没有产生，也就没有毁灭，这是寂灭的意义。

法没有自性，也没有他性，由此就不可能有炽燃，此处“然”（通“燃”）意为产生。既然没有产生，也就没有毁灭，这是寂灭之义。

因此，真正的寂灭就是不生不灭，通达不生不灭是最高的一种境界。《入行论》中也说：“若实无实法，悉不住心前，彼时无余相，无缘最寂灭。”没有一切相、不缘一切，就是真正的寂灭。《华严经》说：“一切法无生，亦复无有灭，若能如是解，斯人见如来。”诸法没有产生，也没有灭，若能真正通达这样的道理，此人已经见到了如来。

很多人以为，如来是有眼、有鼻、有色相的，但就像《金刚经》中所说：“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以色相与音声都不能见到真正的如来，那怎样才能见到呢？以中观的智慧来观察，通达无生无灭的境界，这就是见到了如来。

我们现在天天听居士的“直播课”，作为出家人，心里有一点……但想到那些阿罗汉也在听，又会感到一些安慰。

说是法时，彼诸比丘心得解脱。

维摩诘居士说这些法的时候，那些比丘的内心都获得了解脱。

刚才听迦旃延辅导的比丘们，听了维摩诘居士所说的法，内心都获得了解脱。

《中观根本慧论》第十五品是《观有无品》，其中讲道：“佛能灭有无，于化迦旃延，经中之所说，离有亦离无。”麦彭仁波切在《中论释》当中，还引用了《化迦旃延经》中的教证说：世间人时而耽著有，时而耽著无，所以始终得不到解脱；因此有与无都是边，一定要离开此二边[2]。

藏传佛教的中观论师们，在辩论声闻有无证悟法无我时，经常引用这个教证。认为声闻证悟了法无我的论师说：嘎达亚那是声闻的代表，佛陀直接给他讲了远离有无二边的法无我空性，像他那么利根的人，不可能一点都不通达。可见，他们将这个教证作为声闻证悟法无我的依据之一。

总而言之，当时很多比丘听闻了四法印的甚深道理后都获得了解脱。我希望，各位法师和道友们也能通达这样的道理，以后可以为他人宣讲或自己修行。

故我不任诣彼问疾。”

所以，我不胜任向维摩诘居士探问病情。

佛告阿那律：“汝行诣维摩诘问疾。”

佛对阿那律尊者说：“你去向维摩诘居士探问疾病吧！”

l阿那律尊者

阿那律尊者是“天眼第一”，他是如何获得天眼的呢？我以前好像讲过，《佛本行集经》等经中说，有一次佛陀讲法时，阿那律尊者特别困，一直在睡觉，佛陀就呵斥他：“你这样睡觉，过失是很大的，以后会转生为水里的贝壳、蛤、螺蛳一类的生物，千年当中都见不到如来。你是不是因为畏惧盗贼和王法才出家的？不是真正来闻思修行的吧？”

阿那律尊者感到特别惭愧，马上发愿以后再也不睡觉了。他有一点极端，要么连听课的时候也睡，要么连休息的时候都不睡。这样发愿以后，他就开始精进修行，连续七天七夜没有睡觉，最后眼睛瞎了。

经典中说：人七天七夜不吃饭会死的，因为身体得不到食物和营养；如果七天七夜不睡觉的话，眼睛会受到损害，因为眼睛的食物就是睡眠。所以比较懒惰的人眼睛很好，因为他们晚上睡得比较多；而经常熬夜的人，眼睛就不太好，天天都要滴日本的眼药水，有些都滴到鼻子里面去了。

色拉康卓空行母的传记中说，她圆寂的时候，哲美活佛哭得很伤心，一滴眼泪落到了她的耳朵里，这滴泪好像刺进了她的心里一样，虽然此时外气已断，但她又活了过来。可见，有时候一滴泪水的力量还是很大的。刚才我插播了一个小广告。

阿那律失明后，佛陀给他传授了乐见照明金刚等持，他依此而开了天眼，能够见到世间万物。这个故事比较简单，我就不广说了。

阿那律白佛言：“世尊！我不堪任诣彼问疾。所以者何？忆念我昔，于一处经行，时有梵王，名曰严净，与万梵俱，放净光明，来诣我所，稽首作礼问我言：‘几何阿那律天眼所见？’

阿那律尊者陈白佛陀：“世尊，我也不敢向维摩诘居士探问疾病。原因是什么呢？我想起以前，我在某处经行（于一定之地旋绕往来），严净梵王带领万名梵天的天人，放出清净的光明，来到了我所在的地方，对我顶礼后问我：‘阿那律，听说你是天眼第一，那你能看多远呢？’”

我即答言：‘仁者！吾见此释迦牟尼佛土三千大千世界，如观掌中菴摩勒果。’

我回答说：“仁者，我能见到释迦牟尼佛教化的三千大千世界，就像看手中的庵摩罗果一样清晰。”

“仁者”是对严净梵王的尊称，藏文中是“珠布”，意为朋友。庵摩罗果是一种透明的水果，将其放在手中的话，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同样，阿那律尊者可以将整个三千大千世界看得清清楚楚。这个范围是很大的，一般人很难想象。

有些人一听到“三千大千世界”等佛教词语，就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听到佛教中的一些故事也无法接受。对于这些不可思议的描述，我们也可以做些观察。

时维摩诘来谓我言：‘唯，阿那律！天眼所见，为作相耶？无作相耶？假使作相，则与外道五通等；若无作相，即是无为，不应有见。’

这时，维摩诘来了，他对我说：“唯！阿那律，你的天眼所见是以因缘造作而见，还是非因缘造作而见？如果是因缘造作而见，那你的天眼就与外道的五通没有差别；如果是非因缘造作而见，那就是无为法，不应有所见。”

维摩诘居士经常在最关键的时候突然出现。我们也可以这样，在别人辅导或交谈的时候突然出来。我有时会去“偷听”别人的辅导，觉得他们讲得还可以。

以前我读师范的时候，有一个老师很喜欢偷听。有一次，他听到一个非常调皮的女同学在宿舍里说他坏话。第二天，老师显得有点不高兴，想开除她。但那个女生比较聪明，她对上铺的同学说：“如果今天老师来偷听，你跟我示意一下。”果然，当天晚上又是那个老师值班，他来偷听时，上铺的同学就给她示意，她马上说：“哎哟，今天老师批评得真对，我这辈子肯定再也遇不到这么好的老师了！他的智慧、他的德行，都如此出众……”她讲了很长时间，那个老师就回去了。后来他在班上说：“某某学生态度很不错啊！”因为他觉得偷听到的话是最真实的，实际上，那些话是别人故意说给他听的。

“唯！阿那律，天眼所见，为作相耶？无作相耶？”，维摩诘居士说：“唯！阿那律，你不是能见到三千大千世界吗？那你的‘见’是因缘造作的，还是非因缘造作的？”

“假使作相，则与外道五通等；若无作相，即是无为，不应有见”，如果你的天眼是作相的，则与外道的五神通没有差别，即使能见到三千大千世界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你的天眼不作相，那就是无为法，根本不可能有能见与所见，那你到底是怎么见的？

维摩诘居士问了这么一个问题，阿那律就再也不敢见他了。

窥基大师说，如果没有分别心，即使有相也是合理的，因为这不是虚妄分别，而是智慧的辨别。像佛菩萨能以净见量见到世俗万法，并无相违之处。如果是虚妄分别，所见就不是真实的。我觉得窥基大师的分析比较合理。

世尊！我时默然。

世尊，当时我就没有说什么。

阿那律尊者虽有天眼，但可能无法与维摩诘居士辩论，他就没有说什么，因为说有相也不行，说无相也不行。他告诉世尊：“我当时没有说话。”——他“默然”了。

彼诸梵闻其言，得未曾有，即为作礼而问曰：‘世孰有真天眼者？’

诸位梵天听到这些话，感到非常稀有，就向维摩诘居士顶礼，问道：“在这个世间，真正有天眼的人是谁呢？”

维摩诘言：‘有佛世尊，得真天眼，常在三昧，悉见诸佛国，不以二相。’

维摩诘居士说：“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得到了天眼的就是佛世尊，他恒常安住于三昧当中，能见到诸多佛国，不会有造作与不造作的两种相。”

《旧杂譬喻经》中有一个故事说，目犍连入定时能见到八千世界，他很得意地想：“可能佛陀都见不到这么多世界。”于是很傲慢地以狮子步走到佛陀面前，佛陀说：“你作为声闻，行为应该寂静一点，今天怎么这样走路？”他说：“佛陀，我今天见到了八千佛刹，我觉得我都超过您了。”佛陀说：“你能见到这么多世界很好，但我能见到十方各十恒河沙数的世界。”目犍连听了特别不好意思，依靠佛陀的加持，他也见到了无量数千恒河沙数的世界。而且佛陀说，他能见到的世界比目犍连现在看到的还要多无量倍，目犍连立即扑倒在地，如大山崩一样。他放声大哭，心想：“我今天才知道佛陀有这样的功德！以后纵堕地狱，我也不会当声闻了……”他当时如此忏悔、发愿^[3]。

• “不可思议”

我前面提到，有些人觉得佛经中的“恒河沙数”“三千大千世界”等说法不合理，我们可以进行观察。一些分别念比较重或者奉行西方思想的人可能会想：“哪有‘三千大千世界’啊？”按照非专业人的揣测，这确实有点不可思议，但若仔细研究，这也并非稀有之事。

从生物学的角度讲，一个人如果没有洗手，手指上会密密麻麻地布满5万个细菌，指甲缝内的细菌更多。对此，一般人很难相信，可能会想：“哪会有5万个？指甲那么小，不可能藏那么多细菌吧？”但在医学专业的人看来，这是很正常的，而且有证据证明。

世间还有很多类似的概念，比如谷歌曾推出“10的100次方”项目，天文学中也有非常多不可思议的知识和理论。对于这些，人们都能接受，唯独对佛教中的“不可思议”持怀疑和排斥态度，有些人即使能接受，也只是接受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 学习态度

我对东方佛教徒学习佛法的态度比较满意，像我讲《大圆满前行》的时候，除了个别有邪见的人以外，大多数人都能全面接受。而西方一些人就截然不同了，这确实是他们学习佛法方面一个很大的缺点。我曾直言不讳地在西方很多学校说过这一点，最近出来的一本《大学演讲》中也有相关记录。以前一些大德并没有说过这些，但我觉得应该讲出来。

如果讲法完全随顺听众，只讲他们能接受的，也不太合理。比如讲《大圆满前行》时，对于人身难得的道理，只讲其中的一部分，跟天人、阿修罗等相关的内容就不讲，因为他们不承认；对于寿命无常的道理，基本上是可以讲的；对于轮回痛苦，基本上都不讲，因为他们不承认；对于业因果，现世现报的道理可以讲一下，来世的道理就不能讲；对于皈依，也只能讲一部分；发菩提心，只讲人类之间的慈悲与爱，对所有众生尤其是动物也要发慈悲心的道理就不讲……作为讲法者，这样做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有能力，也可能是迫于西方的强势文化；而作为听法者，这样也学不到什么。

佛法有了义与不了义之分，对于了义部分，全盘接受就可以。像藏传佛教当中，有些理论大家虽然不一定能完全听懂，但还是可以接受的。如果首先就抱持一种排斥的态度，那就根本无法接受了。

有些西方人虽然在科技方面有一些创意和发明，但在佛法方面并不是很有智慧，对佛法也不是很了解。更有甚者，西方个别人虽自诩为纯粹的佛教徒，却不承认前后世；有的人还造了一些论典，翻译了《入菩萨行论》等，还在藏传佛教寺院出过家，但他的很多行为的确是很可怜、很可悲、很愚痴的。然而，很多刚学佛的佛教爱好者还是会追随他们。

还有一群人，将佛教内容断章取义，与“奥修”、瑜伽等结合起来，自己创立一个主义，形成一个派别。很多年轻人就觉得：“哇，你真的很有主张、很有创意，你讲的道理很符合我的想法，我要参加你这一派！”其实，这些人只是将佛教中的内容拼凑在一起，就像组装零件一样，最后成了一个所谓的派别。

还有一部分人，虽然声称自己是佛教徒，但只承认佛教中符合自己观点的那部分内容，真正的佛教徒不会如此。

如果有些人没有全面闻思修行过，又对佛教很有信心，遇到这些人以后，就会深受影响。

有些人自己创立派别是为了获得经济利益，他们通过各种方式打广告，吸引那些没有长期学习过佛法、依止过善知识、不懂佛教内容，只是对佛教名称感兴趣的人。紧接着，他们会按照自己的方式传教，并收取很多钱。有些人逐渐有了名声，也就有了财富，因为名声和利养往往同时产生。这个时候，即使他们宣说的不是真理，很多人也会接受。当然，大多数佛教徒上当受骗的主要原因，还是自己没有智慧，或只具有邪慧。

• 智慧与邪慧

麦彭仁波切在《二规教言论》中有一个很好的教言，希望大家记住，他说：“聪明智慧未究竟，聪明邪慧狡猾因，诡计多端假精灵，此乃放逸之过失。”意思是说，有些人虽然聪明，但智慧没有究竟，比如看过一些因明论典，但并未通达；有些人的聪明会变成狡猾之因。他们在干坏事方面特别聪明，知道众生的弱点和喜好，并借此欺骗他人，比如将佛教内容与流行的网络用语结合起来蛊惑人心。法王如意宝以前经常引用这个教证，希望年轻人好好背诵。

如果智慧已臻究竟，通达了显密佛理，就完全清楚谁在骗你、谁在引诱你。如果没有通达五部大论等显密佛理，智慧未达究竟，就很容易以邪慧、邪见而变得非常狡猾，所作所为都与财富、名声等个人利益挂钩，并做出各种坏事、恶事。这些事，有些会在即生败露，有些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被发现。

总而言之，这些现象都是因为放逸、缺少正知正念和智慧所导致的，佛教徒一定要注意这些情况。有些人以前是出过家的，后来却成了不承认前后世和轮回的“佛教徒”。现在西方有很多这样奇怪的人，但也很受欢迎。

对于这些现象，个别高僧大德在网络等不同场合说过，但也有一些佛教徒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奔波，什么都没有说过。他们也许是没有能力说，也许是不敢说，也许是不想说，也许认为不需要说，也许没有机会说，也许不知道怎么回事……各种情况都有吧！

于是严净梵王及其眷属五百梵天，皆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礼维摩诘足已，忽然不现。故我不任诣彼问疾。”

于是，严净梵王和他的五百个眷属都发了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他们顶礼维摩诘居士足后，忽然间就不见了。由于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我不敢向维摩诘居士探病。

藏文中说有一万个眷属发了菩提心，因为前面提到严净梵王带来了一万名眷属。这里说是“五百”，可能只有一部分眷属发了菩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