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在现代学术史上,丹徒柳诒徵(1880-1956)以其精深的史学和保守的姿态驰名士林。1然在今日视之,信古、崇古、宗经为旨趣的柳氏史学,价值不易衡定。与柳氏史学意义之模糊对应的,是他不无造作嫌疑的保守形象。这种形象在今人观察北大南高的新旧之争时显得尤为分明。2有鉴于此,已有研究柳氏思想者使用经史旧学的角度取代了有削足适履之嫌的史学,成绩可观。3那么在逐渐深入柳氏学思的过程中,我们还能发现什么呢?
约言之,柳氏之学乃是观察清季新学在民国时期回响的一份绝佳样本。已有学者指出,他在新旧之争时期的《汉官议史》、《中国文化史》与戊戌时期康有为(1858-1927)、梁启超(1873-1929)以中学言西政的文字有异曲同工之妙。4柳诒徵认为人类政教的一个典范可以在《周官》经中找到,而这一典范在中国历史中的演生与蜕化,对于秩序紊乱、道德沦丧的近代中国来说意义重大。经由这一路径,柳氏用经史资源回应了清季之孔教与新学,民初勃兴之新文化,以及由三民主义所影响的共和理念。中国在现代化潮流中位居边缘,但却有深厚的文化积累,正如论者在分析《周礼政要》时所言,中国儒者在面对新潮之际以中言西的比附之举,是一种不对称的文化交涉(asymmetrical exchange),也是不现代陡然遭遇现代的必然现象。5在清季之“新说”到抗战前后的 “旧论”当中,通过阅读柳诒徵,今人能够看到地方(provincial)与世界(universal)文化的紧张和暂时性和解。在现代化远未在全球范围内完成的今日,类似的妥协仍在发生。
要之,以崇古的方式与新潮相处,反映了相当一部分文化人由旧而新的深刻选择,更是后人面对世变的宝贵资鉴。这也就是为什么柳诒徵晚年自述道:“后来子弟,尽有天资颖敏,殚精科学,蜚声世界,突过前贤者。但其由旧而新,决不能如我一生遭际,此为我所敢断言。”6在仍有部分关键性文献未能披露的条件下,7《柳诒徵文集》等文献的出版,已经为研究柳氏学思及其背景提供了足够的便利,能够让我们详人所略、由“崇古”线索阅读柳氏独特的一生遭际。以下先从弱冠之年,亲历新政的柳诒徵开始。
窃谓治史之要,莫要于节。古人作史从此入手,故司马迁网罗旧闻而为要删,以示成学。后儒读史亦从此入手。故刘知几历诋诸家,而拟点烦以省周览。前人非此不能述作、今人非此不便诵习…刊繁文以守约,扫群碎以治要,程限易赴而后史学始立。13
设为农工商者不知道德,于实业亦难进步。如贵国工商素称繁盛,然至今日未能发达者,由治实业者初未受普通教育也。人之患莫甚于自私自利之见。此患各国人皆有之。敝国诸教员为教科书受贿事,亦坐此弊。故敝国近来诸教育家,极注意于德育…考究历史,可以分别人种,学者知我国人种与他种不同,即可因以生爱国之心。贵国历史与敝国不同。敝国皇统绵绵,历千万祀而不易。贵国一朝有一朝之史,古今若不相属。然总之须养成一种爱国心。读贵国之历史,可以知世界最古最大之国,莫如贵国。今虽积弱,不可不勉跻富强,则历史即富强之根也。20
日本旧俗,师法吾国,维新之后,日以军国民为教。然井上哲次郎曰:“人与漠然不相知之邻里,犹且相亲,何故独疏其戚族?”故有戚族之关系者,有戚族之关系者,其相视宜如家人…宗族与军国社会有关如此。然则吾国民虽以铸造军国社会为急,又恶得自弃其礼俗,而薄于宗族哉!25
居今日言教育必自国民教育始,进而至于社会,又进而至于宇宙。(小字:康德谓教育主义非国家主义,非社会主义,又非个人主义,而为宇宙主义。必合世界所有之人教之育之,使底于完全,然后尽教育之能事。吾谓《中庸》言 “修道之谓教,而其后至于天地位,万物育”,《论语》称“有教无类”,皆所谓宇宙主义也。然宇宙主义只可托之理想,中国古代教育,固未能极其量。即欧美今日教育之盛,绳以此义,亦不过大辂之椎轮,长江之滥觞耳。)有阶级焉,末可躐等跻也。国民教育,分家庭、学校二种。家庭教育,其略己具《家族篇》,本篇故专论学校教育。我国古代学校教育之权属于天子,诸侯非命之教,不敢兴学。则凡民之不能号召徒党、建设学校可知。其后国家教育衰,君、师折而为二,儒先圣哲,始有以聚徒讲学,补国力之所不逮者。沿及宋、明诸儒,讲学必于书院,私家教授之外,别有公众讲习之所,其事殆与今日民间公立学校相近,然犹未能普及也。28
吾国之注重地方行政,其来己久,正不必盛称欧化,诧为前古所无议者。或谓元、明以降,地方政务悉隶属于长官,人民参政之权,微弱已甚。今之国民所以逊于欧美者其弊在此,则复乡官、立议会,监督财政、选举职员,以自治伸民权,正今日之急务也。不知自治云者,不难于得权利,而难于称名实。使以自治之名,获自治之权,而无自治之能力,或反行其自私自利之计,则其所为,适足以自乱其地方,恶足以云治哉?31
文王之时三分天下有其二,论者多归本于教化。不知其重实业、兴民利,关市道路诸政委曲详尽如此。即孟子述文王治岐,亦仅着“关市讥而不征”数语。微周公言,熟知文王之政策哉?34 推其行政之意,始之以董劝,以兴其业;继之以乐利,以遂其情。规画精而无苛娆,禁令严而无蠹害,虽今之欧美各国经营商业、慎立良法,何以过之?又如《秋官》朝士之职,凡民同货财者,令以国法行之,犯令者刑罚之。(小字:郑司农云:同货财者,谓合钱共贾者也。)其法虽不详,疑必有如近世各国公司制律者。35
周代教育之品,便于夏、商,故其授受移写,足以广文字之流布而启学者之问知。谓曰方策时代,谁曰不宜?40 教育以政事为根本。政事不修,教育不可得而善也。周时政治之主义与教育之主义同条共贯,故其教育主义可以实行于朝野。41
官守世学,为古今教育不同之大关键。周之教育所以盛者,在此;所以衰者.亦在此。盖世官世学,其业专、其心一,食旧德之名氏,父诏而兄勉焉,学术之所由光大也。然典章制度私之一家,传本既希,沽溉弗远。子孙之秀而灵者,固能保家学而绵世泽,其不贤者则数典而忘…故教育普及必不可专恃官吏,使人民懵然无知、所自为谋。古代埃及印度,文教非不甚盛,迨其后国既不振,学术亦从而日衰者,亦由国家阶级之制甚严,司教学者非凡民所得与也。43
《教育史》在此节论述中使用了《左传》之 “数典忘祖”事例与埃及、印度的事例用来说明官守之学的历史困境。在抑扬之间,柳氏明白世官世学的典型以长存,但仍希望后之学者追慕此一典型。他据《性命古训》之言,告诫学者当知行合一,如此方是践行周道:
阮氏所谓“商、周人言性命者,只范之于容貌最近之地”,则于教育之道极合,保氏教六仪而不教性命之理即其证。性命之理虚而不可教,范之于容貌最近之地,则性命所附丽之身体己日纳于天秩、天序之中,性命虽欲不正而不得.此商、周之教育与晋、唐以后不同之要义也。44
而于晋、唐以后观周人性命之教,莫过于以人道 “本孝之教”视之。三代变化,文质、人神损益无常,完成神道-人道之教决定性转换的乃是孔子——中国纲常名教之宗主。45孔子教人以德,亦教人用世:
今世各国卒业于大学者,得受高等试验,服官从政,故孔子于十子,亦以仕进期之,其他如漆雕开之未信,子张之干禄,皆不与四科之列,则其难可知。而孔子教人,必主于用世,亦可因此推见焉…明乎仁之待人而见,则知孔门所谓“德行”,皆指治人之道,而言如“克己复礼,天下归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皆为政者万变不可或离之宗旨。后世以苟且刻薄为政,而以德行无与于政事,其悖于孔子之教育大矣。46
柳诒徵的学问是基于信古的崇古之学,亦是宗周、尊孔,强调知行合一的学问。《中国教育史》的叙说包含了上述要素,也能在柳氏后来的著述找到许多影响痕迹。另一方面,苟且刻薄的恶浊时代使得践行仁学非常艰难,也会不断刺激虔诚的学人在坚持学问的同时反思现实。柳氏在民国时期的学思变化证明了这一点。
按井田之始专为塞争,亦犹市易之使人各得其所也。土地所有权虽属公而不得私,而八家各遂其私,是实限制私产之意,特求私产之平均耳。《通典》所言十利虽详,而授受之法,初未陈述。疑黄帝时仅肇其端,亦未遍行于各地。历唐、虞、夏、商而至周,始详制其授受之法也。55
三代制度虽有变迁,而后之承前大都出于蜕化。即降至秦、汉学者分别质文,要亦不过集合过去之思想为之整理而引申。必不能谓从前绝无此等影响,而后之人突然建立一说,乃亦条理秩然,幻成一乌托邦之制度。故谓《王制》完全系述殷制未免为郑、孔所愚,而举其说一概抹杀,谓其中绝无若干成分由殷之制度铀绎而生者,亦未免失之武断也。59
盖以吏为师,犹能通知当世之务,视专读古书而不知时事者,其教犹近古而较善耳。周代教民,最重读法,汉之学童,亦籀尉律。是周、汉皆使人民学法令,以吏为师也…政府立法,恃国民之推行,民力不充,虽有良政府亦无如之何。民能自立,政府虽强暴压制,亦不能阻其进取也。吾观秦史,颇见秦民进取之迹。63
隋、唐外竞虽力,而风俗日即于奢淫,士习日趋于卑陋。皇纲一坠.藩镇朋兴,惮将骄兵、宦官盗贼,充塞于唐季、五代之史籍,人群棼乱极矣。物极则反,有宋诸帝,崇尚文治、而研穷心性.笃于践履之诸儒,乃勃兴于是时。65 盖宋之争执,士大夫之政治也。政治之纯出于士大夫之手者,惟宋为然…论史者恒以宋之党祸比于汉、唐,实则其性质大不相同。新旧两党各有政见,皆主于救国,而行其道特以方法不同、主张得异,遂致各走极端。纵其末流.不免于倾轧报复,未可纯以政争目之。而其党派分立之始、则固纯洁为国,初无私憾及利禄之见羼杂其间。此则士大夫与士大夫分党派以争政权,实吾国历史上仅有之事也。66
官尚法,民尚德;官尚利,民尚义;官尚势,民尚理;官重救时,民重法古;官重进取,民重保守;官重兴业,民重务本;官主集权,民主均富;官主救弊,民主正俗;官主国防,民主内治;官主拓殖,民主文化;官主实行,民主理论。卒致官吏理绌词穷,不得不从全国之民意而罢榷酤。呜呼!此吾国人民代表以正式选举、正式会议发表民意战胜官吏之一大纪念也。综观汉代会议之事迹,任人而不任法,议者无定员,会者无定期,随事召集,不立权限,裁可之柄,一在人主,其与今世法治国国会之性质大相径庭矣。然正惟其不拘于法,故重精神不重形式,正言谠论乃得自由发摅,无所挠屈。68
故在今日军阀官权横行无忌之秋,吾民惟有消极抵制,使官吏感受财政之困难,始可促其觉悟,然此实非厉行民治之正当方法。欲行民治,须乐于输税,而严于监督,用途一丝一粟不得隐匿,亦不得浪用。苟为兴学养民之要务,虽岁增千百万亦一致承之而不惮。此吾所敬为江苏人民告者也。78
吾国自古设官分职,各有其权限而不使相侵。其于政治之组织,至明确矣。职权虽重,而非其所当问,弗之问也。即有课殿最行赏罚之权,亦必待所属之报告,不必执一事以相绳。以故大小相维而各专其职守,譬之今日中央与地方之权限,固由百事草创,未尝有精密之分画,然而大端不难知也。某一机关有统治某一机关之权,而所统治者不能举其职,则统治之者从而督责之可也,指导之可也,乃至变易之可也。若以上级机关擅夺下级机关所相沿治理之事,为之代庖,己为越职侵权…是则强有力者,不特对于团体不能争,即一民一物,苟非其所当求,亦不可以妄争也?此皆习见之事,非冷僻罕见者。然而此乃真正之文化,熟复而详体之,于政治之系统,有莫大之稗益。正不必炫鬻骨董,求人间未见之书而读之也。81
近百年来自道光以后,大多持此观念,以为中国的政法、道德、生活,都比不上各国,尽量模仿他国的物质文明,真是所谓尽弃其学而学之了,学得没有成效;又以为是对于中国固有的文化没有完全放弃,于是乎便发生五四运动,整个的把中国固有的学问文章、伦理道德一齐推翻不要,才能赶得上西方的物质文明。自从有《新青年》杂志提倡之后,无不高声疾呼打倒中国的旧文化,以致许多的青年也都受了他们的影响…主张如此办法。可是西洋的文明吸收了些皮毛,衣食住行虽是改头换面,模仿了西洋文明,这样便把中国人的自信力丧失了!近来也有厌弃这种思想的人,便复返于追求中国原来文化的忠心,蒋委员长提倡新生活运动,就是很好的一个例子。由五四运动以来,已经给我们有不少的经验,知道整个的废除中国旧文化来改造国家,还是没有效验,反转将国家的原气斫伤,民族的自信力丧失…现在听到君臣的名目,便以为是专制的帝王压迫臣下,不能有独立的人格存在。胡适之的《中国哲学史大纲》上面说,古人只教人做儿子,不是做人,这岂不是笑话,做了儿子便不是做人了吗?那末做夫妇、兄弟、朋友、君臣都不是做人了!再说到君臣的解释,无论什么地方都有君,譬如对人称呼总称为某君,学校的校长,商家的老板,都是君。今天的演讲会顾先生当主席,他就是君,主持今天演讲会的事情,如果诸位都要做主席,这会的秩序就要紊乱了。从前的君臣,上有天子下有诸侯,君臣的地位是相对的,诸侯对天子说就是臣,而对卿大夫就是君了。像现在的省政府主席对中央政府是处于臣的地位,而对地方官就是君了,并不是说共和国体是没有君臣之分的。这种相对的关系,从古至今都没有改变,由父子推及君臣,是由天性发生的。养成牺牲一己之心,抱有帮助他人的热诚,在家庭里养成这种习惯,到了社会团体里,就肯帮助主持的人为公服务了,这就是中国文化根本的精神。《易经》说 “观乎人伦以化成天下”,这 “化”字和现在所谓纪律化、平民化相同,但并不是在纸上空谈的,乃是实际上的潜移默化。87
他族史籍注重英雄宗教物质社会,第依时代演变,而各有其史观,不必有纚纚相承之中心思想。而吾国以礼为核心之史,则凡英雄宗教物质社会依时代之演变者,一切皆有以御之,而归之于人之理性,非苟然为史已也。95
他族之言权者,每出于对待而相争;吾国之赋权者,乃出于尚德而互助。此言史权者最宜郑重辨析者也。历世贤哲,主持政权,上畏天命,下畏民碞,惟虑言动之有愆,致贻国族以大患。乐得贤者,补阙拾遗于左右…经典故事咸得其比,则权幸畏之,亦犹民主国家必援据宪法。其限制君权体恤民物,有时且可独申己意,不为群议所挠。故汉廷之优礼尚书冠冕百僚,良以尚书能为元首处理国事,恒得其宜。97
识生于心,而史为之钥。积若干年祀之记述,与若干方面之事迹,乃有圣哲启示观察研究及撰著之津涂…治史之识,非第欲明撰著之义法,尤须积之以求人群之原则。由历史而求人群之原理,近人谓之历史哲学。吾国古亦无此名,而其推求原理,固己具于经子…老子之学从此出,故曰 “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孟子之学亦从此出,故曰 “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乱”。否泰治乱,消长往复,其迹象有纵横,其范围有大小,而赅括史事,驯至近今,此义尚未能破。盖人类心灵同此消长,不能有消而无长,亦不能有长而无消。论进化者,但就长之一面言之耳。99 人群之组织,必有一最高之机构,统摄一切,始可以谋大群之福利,一切礼法,皆从此出。而所谓君者,不过在此最高机构执行礼法,使之抟一不乱之人。而其臣民非以阿私独俾此权于一人,此一人者亦非以居此最高之机构为其私人之利。故孔孟皆曰舜禹有天下而不与,苟言民主之真精神,殆莫此言若矣。100
实则所谓合天下以成一道德之团体之精髓,周制独隆,而前此必有所因,虽周亡而其精髓依然为后世之所因,不限于有周一代也。以近今而论,祠祭丧服,远异于周,然其意何尝不由周而来?犹存什之一二。故千古共同之鹄的,惟此道德之团体。历代之史,匪账簿也,胪陈此团体之合此原则与否也;地方志乘家族谱谍一人传记,亦匪账簿也,胪陈此团体中之一部分合此原则与否也。吾谓史出于礼,熟察之,莫非王氏所谓精髓之所寄也…真读书者,自知尽己及人物之性。昔之教也偏于尽人,今之教也偏于尽物。由《周官》而通之,讽诵必兼六艺,即知格致亦必读书矣。任何国族之心习皆其历史所陶铸,惟所因于天地人物者有殊,故演进各循其轨辙…近世承之宋明,宋明承之汉唐,汉唐承之周秦。其由简而繁或由繁而简者,固由少数圣哲所创垂,要亦经多数人民所选择。104
礼俗之界,至难划分。笃旧之士,以《士礼》及《周官》所载,皆先王之大经大法,义蕴闳深,不可以后世风俗相例。究其实,则礼所由起,皆邃古之遗俗。后之圣哲,因袭整齐,从宜从俗,为之节文差等,非由天降地出,或以少数人之私臆,强群众以从事也…后世之礼,不必一准古俗。而焚香宰牲,犹缘其意。故推后世平民焚香祀天、割牲祷神之俗,谓自唐虞三代之柴望血祭而来,固无不可,治史而观其通,则礼俗之演变,古今不隔也。世儒诋斥《周官》,最致疑于《媒氏》、《方相氏》诸文,盖隆礼而不达俗也。106
化成天下,在观人文。人文之义,颇不易言。古所谓礼之文,惟在义理…孔子与子路论成人,兼知廉勇艺及礼乐而言。而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者次之。人之分量,若是其难副也…人人不能尽为天子、诸侯,而人人本其性之善,皆可以行尧舜之道。则人之上达之途,至宽至平,无阶级地位、贵贱贫富之别。凡病吾国古礼尚等威、严仪式,以为不合于今人平等之精神者,皆由不知《中庸》为说礼之书,必合《周官》与《中庸》读之,更参以论孟之精义,自可晓然无疑矣…曾氏谓风俗厚薄,自一二人心之所向。吾人苟不以一二人自诿,奋发其亲爱精诚,爱我国家,爱我民族,爱我礼教,爱我良俗,爱我圣哲遗传丰美之宝典。本秩叙,兴教育,定仪法,章人文,因时制宜,折衷至当,不独可以扬我国光,实可由兹以翊进世运。至诚尽性,与天地参,固非异人任也。110
五、结 语
《周官》曰:“儒以道得民。”此五字极有关系,向来人多忽略读过去。诒以为自道经危微精一之说至程朱陆王,皆括在此五字之中。公所提均天下之大义,即儒者之大道也。赐书详示礼乐与中和之功效,精辟之至。诒之管见,妄谓乡三物之六德与成均之乐德有同有异,其同者即中和与忠和也,此亦人所易于忽略者。妄谓解此可知《中庸》中和位育一节及《大学》格物之学。大本达道,固发明于圣哲,而着力在致字格字。致知格物,是率天下人致之格之。自成均至乡学,倡此六德之言者非空言也。人人养成中和之心习,推而至于治天地万物。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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