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对话中的江南方言杂议
文摘
文化
2022-11-26 09:06
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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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读出不一样的红楼
语言文化的重要载体。《红楼梦》作者（或曰编撰者）之母语系南京话基础，展现的是发迹于江南金陵的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书中生活实以贾母为“文化中心”，必然染上不可抹去的江南文化色彩。本文着眼书中人物对话，杂议《红楼梦》江南文化底蕴。
我们先谈文学创作上的一个立意技巧问题：作家下笔，都把人物故事放在独自的艺术天地里。亦如佛学的“须弥”，所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亦如西方文化的“诺亚方舟”。有的比较宏大（多见于长篇小说戏剧中），有的比较迷你（多见于诗词、短篇小说中）。中国古典文学里，吴承恩创造了“花果山”“天宫”“西天”，施耐庵创造了“水浒梁山寨”……也许有原型，但在文学作品中它们是一个个独一无二的艺术须弥方舟。著名现代作家沈从文的“边城小镇茶峒”；当代作家莫言的“高密东北乡”。西方的文学作品亦是如此，夏洛蒂的“桑菲尔德庄园”，马尔克斯“加勒比海岸小镇马孔多”，罗琳的“魔法学校”……不胜枚举。《冷子兴演说荣国府》，雨村道：“去岁我到金陵地界，因欲游览六朝遗迹，那日进了石头城，从他老宅门前经过。路北，东是宁国府，西是荣国府，二宅相连，竟将大半条街占了。”《红楼梦》里的“荣宁街-荣国府-大观园”，明写是在京都，但原型是在南京，是个艺术营造的复合体，是曹雪芹的艺术方舟须弥，不必与现实地方划等号。定义为“小说”的文学样式，在语言文字的运用上，作家们的手法是多姿多彩的，简而言之：历史背景叙述，故事演变陈述，景物描写，形象描写，心理描写，再就是人物之间的对话。对话，在小说创作中是份量最重的部分，有的小说对话占据绝大部分。作品中的叙述陈述描写，作者基本使用大众通用语言，而对话部分就复杂得多。我国1955年推广普通话之前，作家们一般使用的是“北方官话”，有的羼入许多方言俚语，有的使用生僻甚至失传的古汉语，于是产生很多表音记字的写法，古典小说更是多见。在当今的小说创作中，出版管理日趋严格，标准语文的限定，方言俚语鲜见矣。（网络文学语言五花八门，题外话。）无论作家如何尽力使用通用语文，争取更多读者，但是作家的文化背景、思维方式、习惯用语都会不由然地在作品中体现，尤其是为了使笔下人物更生动形象有个性，对话中会显现其原生态。凡是有所成就的作家，无论其操持的是何种文字，必有其独具的语文特色，它不是来自其通识教育获得的规范语文，而是其母语。《红楼梦》被誉为我国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是对其文本解构而得出的结论。曹雪芹在写作《红楼梦》的过程中，语文的运用亦遵循着小说创作的一般规律：内涵深邃的文字多见诸于诗词、文书中，描述部分使用的是白话文，而对话部分基本采用日常口语。通过研读《红楼梦》的语文呈现，可以解读《红楼梦》涵盖的诸多文化因素。语言是文化的重要载体。因贾史王薛四大家族来自江南金陵，所以《红楼梦》江南语言因素不可或缺，举凡服饰饮食、婚丧嫁娶、节庆习俗，大观园构造等等，充满江南文化特色。本文的着眼点即此。《红楼梦》北方语文是为主体，人物对话，大量er化音的表达，基本上是京都（北京）当时的“普通话”，尤其是年青人及下层仆人，明显的北京话腔调。而其中老年人、从江南移居过来的人，则更多呈现了故乡话（母语）特色。我们在前面说过，这是塑造人物个性的手法。本文试图从人物对话中，看《红楼梦》江南文化因素。下面举例，依据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7月北京第3版《红楼梦》，【~】内为该版本页码。此版系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的专家们以《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庚辰秋月定本）》为底本，参照几个重要版本经二十多年整理而成。笔者以为该版若干校注仍有值得商榷之处。【40】贾母笑道：“你不认得他，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作 ‘辣子’，你只叫他‘凤辣子’就是了。”辣子：江南方言，亦作“剌子”。剌，能干、厉害、泼辣之意，吴语læ1，南昌语lnŋ5，广州语liŋ 6。粤语（香港）区书写为“叻”。【51】贾母忙哄他道：“还不好生慎重带上，仔细你娘知道了。”好生：《红楼梦》此词多次出现，江南方言，置于动词前，仔细、耐心、认真地去做好某件事。【60】门子道：“况他是个绝风流人品，家里颇过得，素习又最厌恶堂客”。【93】刘氏一旁接口道：“他们那些门上的人也未必肯去通信，没的去打嘴现世。”此页脚注：“打嘴现世”——说嘴打嘴，现世现报。此注谬也。【712】晴雯……骂道：“眼皮子又浅，爪子又轻，打嘴现世的，不如戳烂了！”现世：江南方言，丢脸、出丑之意。南京语çien5 çį，南昌语çiεn5 sį，广州语hin³sei³。“打嘴现世”意为：自打嘴巴，丢人现眼。与佛教“报应”说无关。【96】周瑞家的听了道：“这凤姑娘年纪虽小，行事却比世人都大呢。”世人：江南方言，意谓所有人。人民文学出版社1964年版《红楼梦》[下称64版]此处为“是人”。“比是人都大”：比什么人都大。南昌话：“是人是鬼都开只车。”64版的勘校是正确的。【114】焦大乱嚷乱叫说：“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爬灰：亦作“扒灰”，江南俗语，公公与儿媳乱伦。词源传说种种，不一而足。【126】晴雯笑道：“这个人可醉了。你头里过那府里去”。【1400】薛姨妈道：“前几个月头里，他天天蓬头赤脚的疯闹。”【131】贾政冷笑道：“仔细站脏了我这个地，靠脏了我的门！”【258】李嬷嬷叹道：“只知嫌人家脏。”程乙及其它版本“脏”皆为“腌臜”。【84】《世难容》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按：此词为妙玉之结局。世事的“肮脏”与日常生活的“腌臜”含义不同。【397】张道士道：“哥儿受不惯，倘或哥儿受了腌臜气味”。腌臜：江南方言，不干净，邋遢。 南京语ian1za1，南昌语ŋa6 tsa1，广州语ā za。【139】李贵忙断喝不止，说：“偏你这小狗肏的知道，有这些蛆嚼！”【326】凤姐听了问道：“怎么好好的你娘儿们在背地里嚼起我来？”【674】黛玉又道：“你也有才尽之时，我听听还有什么舌根嚼了！”【786】黛玉啐道：“趁这会子不歇一歇，还嚼什么蛆。”紫鹃笑道：“倒不是白嚼蛆。”【883】丫头们恨的骂：“再遇见那脏心烂肺的爱多管闲事嚼舌头的人”。嚼：吴越方言xʌ。广州语zêŋ³。南昌语tç‘iɔʔ，“嚼舌头根”“嚼牙铰”“嚼病话哩”。咀嚼的延伸义，嚼舌：胡说八道、搬弄是非。“嚼蛆”，说话粗言秽语。“蛆嚼”，动宾倒置，江南方言多有此类句式。嘉庆阳湖人洪亮吉《晓读书斋初录》“今人所谈不经者，谓之嚼蛆。此风六朝已有之。”此词江南仍流行。【234】贾蔷已从姑苏采买了十二个女孩子，聘了教习以及行头等事来了。【293】定了一班新出小戏，昆弋两腔俱有。[脂批：非世家公子再想不及此。]《红楼梦》中有大量演艺情景描述，基本是江南戏曲，戏子与教习也都来自江南。引江南戏曲来欣赏，与贾母故乡情节语言爱好有关。本文侧重人物对话，曲文举例不赘。【302】贾母说着便念道：猴子身轻站树梢。打一果名。贾政已知是荔枝，便故意乱猜别的。我国北纬25°以北的荔枝树都不结果，金陵出生成长的贾母是否去福建、岭南游历过？见过挂果的荔枝树？贾政时任副司级御史（巡视员），想必游历过荔枝产区。此谜乃隐语，脂批：所谓树倒猢狲散。隐喻贾府未来。【379】宝玉走进来笑道：“才吃了饭，这么空着头，一会子又头疼了。”[64版作“控着头”]【621】宝玉笑道：“看你赾着头过去了”。[庚辰本：低着头]□头：江南方言。南昌语k‘iεn1到头，低着头的意思。k‘iεn这个语音非常特殊，《南昌方言词典》此字条有音标，无字，以□代之。此字构词只“k‘iεn头”一词，多用于：低头认真做某件事无暇他顾；面对批评时内心有愧低头状态；在理发洗头时头部的状态。此字应作“顷”，《说文·匕部》“顷，头不正也。从匕，从页。”洪武正韵：窥营切，平声。广州话有“顷解”kinŋ² gai，意为两人低头相倾说悄悄话，极形象。
【457】薛蟠……又骂众人：“谁这么脏派我？” [64版作‘编派’]【572】探春……说道：“宝姐姐，你还不拧他的嘴，你问问他编排你的话。”编派：江南方言，夸大或捏造别人的缺点、过失，取笑其人。又作“编排”。【462】薛姨妈道：“你要有这个横劲，那龙也下蛋了。”横劲：江南方言，坚定做某件事的蛮力、毅力。南京语xun² tçin4，南昌语uaŋ² tsin4，广州语wanŋ4ginŋ6。横，含粗野义。【464】贾母听说，便答道：“当日我像凤哥儿这么大年纪，比他还来得呢。”【759】凤姐儿笑道：“倒只剩了三姑娘一个，心里嘴里都也来的”。来得、来的：江南方言，很有算计、主意，精明能干、胜任。【487】李纨进门笑道：“即是三妹妹高兴，我就帮你作兴起来。”【966】见他来时，都笑说：“咱们的诗社散了一年，也没有人作兴。”作兴：江南方言，各地含义略有不同，有振兴、奋起、时髦、流行之意，此处为“发起、推动”的意思。【522】周瑞家的笑道：“这也罢了，偏生老太太又听见了，问刘姥姥是谁。”偏生：吴语、赣语，出乎预料，同所希望的正相反，常用于强词反驳。《红楼梦》此词多次出现。【530】李纨道：“恐怕老太太高兴，越性把舡上划子、篙桨、遮阳幔子都搬了下来预备着。”舡：同船。南京语tsuɑŋ1，南昌语son²。洪武正韵：许江切，平声。【534】凤姐手里拿着西洋布手巾，裹着一把乌木三镶银筯，敁敠人位，按席摆下。【592】平儿今见他这般，心中也暗暗的敁敠。[庚辰本作“掂掇”]敁：广韵“丁兼切”。敠：广韵“丁括切”，洪武正韵“都括切，入聲”。敁敠：江南方言，估量、斟酌、判断、指定，意谓掂量判定事物。“敠”亦在相骂时用手指反复指点对方，是较恶狠的动作，南昌方言：“你敢敠我！”。南昌乡俗“敠勾”，为公平分配，在无度量衡的情况下，将物品按人数分成若干份，一人背向物品，一人敠勾问“这堆给谁”，背向者唱名。此页脚注②搛（jian兼）。注音沿袭《集韵》，不确。搛：江南方言。南京语lien5，南昌语niɛn5，广州语nian1，用筷子夹菜。【562】贾母道：“我也老了，那里养不出那阿物儿来，还怕他不成。”【577】尤氏笑道：“你这阿物儿，也忒行了大运了！”阿物儿：吴语，类似现普通话“东西”“玩意儿”，轻蔑口气。装憨：江南方言，假装不知道、不懂，装傻。南京话：装憨卖呆。南昌话：装憨搭孱。【567】宝钗笑道：“又要照着这个慢慢的画，这落后一句最妙。”【574】贾母点头笑道：“再炸上两块，咸浸浸的，吃粥有味儿。”【366】晴雯冷笑道：“姓儿名儿知道了不曾呢，就把他兴的这样。”兴：表音字，似应作“幸”。洪武正韵：幸，下耿切，非所当得而得，不可免而免，皆曰幸。南昌语sɨn3：“看你sɨn3死了”“作sɨn3”“你好sɨn3”。得到长辈、上司的格外爱惜，受宠、得意、炫耀，多用于青少年的表现。跏了脚：江南方言。跏脚，南京语jia1tç‘iɔʔ5，广州语ga1gěg，南昌语tç‘ia1tçiɔʔ5，两脚一高一低。挺尸：江南方言，骂人睡懒觉。南京语t‘in4ʂɨ 6，南昌话：摊尸。【600】李纨笑道：“你们两个只该换一个过子才是。”【616】邢夫人道：“三日两日，又要肏鬼吊猴的。”肏：cào，会意字，本义指性交。南京语ts‘ɔo5。南昌语tso2。今一些方言引申义指争吵，也指饮食胡吃乱塞，依音写作“操”“造”。吊：屌字俗写，男性生殖器，作动词如肏。南京语tçi6，南昌语tiεu3，广州语diu1。【620】鸳鸯……指着他骂道：“你快夹着屄嘴离了这里”。【635】湘莲道：“跟到我下处，咱们替另喝一夜酒。”【1416】贾政回到自己屋内，王夫人等见过，宝玉、贾璉替另拜见。替另：“替”乃表音字，似为“特”，洪武正韵，敌德切，又专也。南昌语t‘ot4 lin4，南京语thi4lin4，广州语deg6ling6，另外之意。
【643】平儿笑道：“你即来了，也不拜一拜街坊邻舍去？”邻舍：附近、隔壁人家。古汉语，流存于江南方言，《后汉书·陈忠传》:“邻舍比里，共相压迮。”洪武正韵：邻，龙珍切；舍，始野切。【694】晴雯忙回身进来，笑道：“那里就唬死了他？偏你惯会这蝎蝎螫螫老婆汉像的！”【1163】探春见湘云冒失，连忙解说道：“偏是云丫头，不拘什么，就这样蝎蝎螫螫的。”蝎蝎螫螫：表音词，意为婆婆妈妈、小里小气、啰啰嗦嗦、牵扯不清。南京语xe5xe5shr5shr5。南昌语tçi1 tçi1 tse3 tse3（叽1叽1折3折3），在说话情境中，1声3声、3声5声不同搭配。【738】两个女先生也笑个不住，都说：“奶奶好刚口。”刚口：评书的贯口，说书人麻利的口才，江南方言指说话带节奏。南昌话“ganŋ1口”，江湖上不同行当、局外人听不懂的术语。南京话gonŋ1kou2。【682】凤姐笑道：“这会子估量着不中用了，翻过来拿我做法子”。【757】平儿与众媳妇又说：“正要找几件厉害事与有体面的人开例作法子，镇压与众人作榜样呢。”【857】宝玉道：“又除了几件事，单拿我和凤姐姐作筏子禁别人。”作法子、作筏子：江南方言，做样子、典型、把柄、挡箭牌、借口。【760】凤姐儿笑道：“你这小蹄子，要掂多少过子才罢。”过子：江南方言，一过为一次，“多少过子”意为“多少次”。【775】麝月道：“怪道老太太常嘱咐说小人屋里不可多有镜子。小人魂不全”。【777】紫鹃便说道：“打紧的那起混账行子们背地里说你”。行子：江南方言，指愚蠢无赖之人。疑为表音字。南京语憨xaŋ5子，南昌语憨hon5子，广州语憨ngong6仔。【785】宝玉笑道：“我只告诉你一句趸话：活着，咱们一处活着”。[64版]宝玉笑道：“我只告诉你一句打趸儿的话”。趸：一总的意思。南昌语t‘ɨn2，南京语tun2，广州语den2。【787】凤姐儿叹道：“姑妈素知我们太太有些左性的，这事等我慢谋。”左性：性格刻板偏执。洪武正韵注：手足便右，以左为僻，故凡幽猥皆曰僻左，策尽不适事皆曰左计。【788】贾母笑道：“别的没有，我们家折腿烂手的人还有两个。”折腿烂手：江南方言，不健全、无能力之人，与前书“肿手跏脚”类似。此处为谦词。南昌话tç‘ue（撅1）手烂脚。【792】薛姨妈道：“只说我们看老太太疼你了，我们也洑上水去了。”洑上水：江南方言，浮上水面，此处意为跟着爬到众人之上。【803】他干娘……便骂他：“这一点子屄崽子，也挑幺挑六，咸嘴淡舌……”【820】赵姨娘道：“这会子被那起屄崽子耍弄也罢了……”挑幺挑六：江南方言，掷骰子，跳去最少点（幺），挑最多的点（六）。意为挑三拣四。《红楼梦》有名字者500余人，往往几句话人物形象跃然纸上，信手拈来俚语塑造。【831】那柳家的笑道：“好猴儿崽子，你亲婶子找野老儿去了，你岂不多得一个叔叔，有什么疑的！别讨我把你头上的杩子盖似的几根屄毛挦下来！”这段江南市井调侃语言非常生动。《红楼梦》多处人物刻画，聊聊数语此人便立了起来，皆因作者语句到位。这柳家的出场不多，本回几小段坊间粗俗语言，竟将这个人物刻画的淋漓尽致。【864】袭人笑道：“你一天不挨他两句硬话村你，你再过不去。”村：此页脚注为“粗俗”，不确。表音字，江南方言，说话不客气，类似现流行语“怼”。应作“撑”。洪武正韵：穿母，平声，以物撐物也。吴越方言zʌŋ，南京语ts‘ən6，广州语cang1。南昌语ts‘aŋ3，物体歪斜或将倾倒，以竹木支持，延伸为以棍棒杵人、说话顶撞人谓之ts‘aŋ3，且多用于对长辈说话不礼貌。【955】凤姐无人处只和尤二姐说：“我反弄了个鱼头来拆”。拆鱼头：江南鱼米之乡，宴席上必有大鱼，主人在餐桌上拆开鱼头，布于客人，是为礼节。反弄了个鱼头来拆：一片好心，自找麻烦。【955】凤姐无人处只和尤二姐说：“又和姐夫有些首尾”。【991】谁知他贼人胆虚，只当鸳鸯看见他的首尾了。首尾：江南方言，事务纠葛留有后患，多指债务、男女私情。【1323】贾母想定主意，便说道：“照南边规矩拜了堂，一样坐床撒帐。”坐床：南方婚俗仪式，拜堂后，新郎新娘男左女右坐于新房床沿，五男二女七个儿童坐于床上，司仪贺喜。撒帐：坐床时，撒红枣花生瓜子糖果于帐内，祝贺幸福甜美，早生贵子，多子多孙。关于宝黛姻缘，一般论家皆以为黛玉性格不好、身体不好、家道败落，所以贾府贾母不取，非也。“血脉倒流”是江南婚娶之大忌（姑妈姨妈可以做婆母，舅妈不行！）贾府正式讨论宝玉婚姻是在八十回之后，续编者不谙此婚俗，没能完善。《红楼梦》宝黛自由恋爱“反封建”主题，乃学界及普通读者的共识，却是历史虚无主义、标签化的认知，以“同姓不婚”为核心的婚姻禁忌是先进中原汉文化的重要标志，“反封建”不能倒污水时把澡盆里的孩子也倒掉。关于曹雪芹的生平及写作《红楼梦》的过程，由于史实材料较少，学界探讨争议颇多，笔者谨呈陋见。按当今的某些说法曹雪芹可谓“学霸”，具超强大脑式人物，且性情放达，兴趣广泛，从《红楼梦》这部百科全书式的不朽巨著可知，其于诗书、典章、制度、律令、金融、绘画、金石、园林、中医、织补、工艺、饮食等等均有不凡素养。研究《红楼梦》的语文，可获取许多珍贵信息。当然，有人认为《红楼梦》有蓝本，其第一回自己就说了：“将《石头记》……从头至尾抄录回来，问世传奇……改《石头记》为《情僧录》。东鲁孔梅溪则题曰《风月宝鉴》。后因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则题曰《金陵十二钗》。”因此，许多学者认为《红楼梦》非出自一人之手，近年甚至有学者认为《石头记》乃雪芹之父曹頫之作。据称，《红楼梦》的写作，或曰编撰，是曹雪芹居于北京之后着手的。“批阅十载，增删五次。”可见是经历了十多年的编写过程，直至他去世，仍没有完成。一般认为，他只编写到前八十回。曹雪芹享年约50岁，这么说来，他着手编撰《红楼梦》年纪约在40左右，已在北京生活三十来年了。即使有小说蓝本（文言本？梗概本？），乃须重新组织文字编写，这造就了《红楼梦》语文的复杂性，呈现南腔北调交溶的丰富性。“宁荣街-荣国府-大观园”环境背景似乎是在京都（北京），但生活内容展现的是以贾母为中心的江南文化，亦即曹雪芹少年时期的生活呈现，说《石头记》乃曹頫之作并非没有道理。《红楼梦》乃全景式多维路的叙事结构，雅言俗语、官文民谚、南北方言融为一体，在我国小说创作领域空前绝后。曹雪芹13岁离开南京随家人去北京定居，母语基本定型，整理《石头记》的过程中，为刻画人物着手，在当时通行北京官话叙事的基础上，植入许多南京方言（江南方言），乃情理之中。有专家考证全书涉及江南方言一千多处，然而元明白话小说就已是南北方言混杂，那时写作（出版）可没有什么规范要求，很多词语南北逐渐通用。有学者认为《石头记》的作者还有什么什么人，说法甚多，更亦可认为其语言的混杂。还有学者认为《脂砚斋本》过手的是一位女性，因此《红楼梦》里有许多闺房精准描述。现今《红楼梦》著作权的争议讨论十分活跃，本文不涉及。我们姑且承认《红楼梦》经由多人过手，出现不同抄本，是个创作累积的成果，才有如此丰富的语汇。曹雪芹之后续写的后四十回，江南俗语少见，之前原有的也少了许多，且有急于完结故事的节奏，人物形象显得呆板。这是题外话。本文所提“江南方言”是一个大而不当的概念，日常用语有很强的区域性，所谓“五里不同音，十里不同俗”，本文只为便于讨论《红楼梦》中语言构成，以“江南方言”对应“北方官话”而已。本文江南方言以“吴语”“赣语”“粤语”为概要，其实这三地语言内部差异甚大。有些江南流行的用语，或许就是历史上衣冠南渡带过来的，而北方因为种种原因失传了，但这也不失为江南文化特色，那是另题研究的范畴。语言是动态的存在，没有哪种语言是千古不变的。汉语的演变，经历过数次由北向南的演进，而由南向北比较弱势。唯有一次：明洪武定都南京，永乐迁都北京，由六朝金陵雅音演化而来的南京话融合部分江淮话，确定为国家官话标准语的基础音系，这就是通行中国直至近代的南京官话。1728年雍正朝廷下令，确定以北京官话为国语正音，《红楼梦》作为白话小说的出现，正是此后不久，所以呈现南北方言混杂。本文写作斟改过程中，就某些吴语之音意，与施放先生（浙江绍兴人）、池长春先生（安徽博望人）有交流；得到东莞理工大学英文教授鲁硕、清华大学副教授盛兴先生协助，谨表谢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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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中国言实出版社2015年10月第1版《南京方言词典》南京教育出版社1995年12月第1版《南昌方言词典》南京教育出版社1995年5月第1版《红楼梦鉴赏辞典》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5月第1版宝黛婚恋问题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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