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请把这场雨水的到来当作馈赠

文摘   文学   2024-09-01 10:10   广东  


   请把这场雨水的到来当作馈赠


冬天的雨要是下起来,绵绵密密的,似乎是慢性子的婆娘,絮絮叨叨地扯个半月一月,毫无放晴的迹象。再衬以湿冷阴沉的天气,一点一点地蚕食着我们仅有的一点耐心。东莞这些天或密或疏、或急或歇的冷雨,编织起一部人生中适合回忆的黑白影片,点点滴滴的对白把我拉回了某个特定的场景——二十多年前在乡下中学阅读余光中先生的那篇著名散文《听听那冷雨》的时光。

 “听听,那冷雨。看看,那冷雨。嗅嗅闻闻,那冷雨,舔舔吧,那冷雨”。不知是雨水有灵性,知晓余光中先生的行程,先于他启程抵达东莞,为他铺垫一种氤氲的文化意蕴;还是余光中先生是“雨的精魂”,把海峡那边的云朵也一起携带到岭南,共奏一曲亘古的中国式“乡愁”?这“乡愁”是雨水编织的烟雾,阴郁,绵长,笼罩着天地,若有若无,挥之不去;这雨水是“乡愁”沉淀的凝结之物,冰冷,无形,可听,可闻,可嗅,可舔,散发着乡野草木或苔藓的气息,习惯地犯上季节性的间歇状毛病,在深夜,在冬天或者春天,响起跫跫的足音,引领我们走进了江南的青石板路。

正如余光中先生所言,“记忆像铁轨一样长”,不知不觉中,我沿着“冷雨”淋湿的道路,回到了青年时代的阅读岁月,一本《余光中散文选集》,被我翻阅过多次。余光中自称是“文学创作上的多妻主义者”,文学大师梁实秋评价他“右手写诗,左手写散文,成就之高一时无两”。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听听那冷雨》、《记忆像铁轨一样长》、《我的四个假想敌》等篇目。比如,“父爱”是一个永恒的主题,作为父亲的余光中,把四个女儿当做假想敌人,斗勇斗智,角度巧妙,饶有趣味,表达了与朱自清笔下不一样的“父爱”。我们不妨一起来看看——

“二女幼珊在港参加侨生联考,以第一志愿分发台大外文系。听到这消息,我松了一口气,从此不必担心四个女儿通通嫁给广东男孩了。

我对广东男孩当然并无偏见,在港六年,我班上也有好些可爱的广东少年,颇讨老师的欢心,但是要我把四个女儿全都让那些“靓仔”、“叻仔”掳掠了去,却舍不得。不过,女儿要嫁谁,说得洒脱些,是她们的自由意志,说得玄妙些呢,是因缘,做父亲的又何必患得患失呢?何况在这件事上,做母亲的往往位居要冲,自然而然成了女儿的亲密顾问,甚至亲密战友,作战的对象不是男友,却是父亲。等到做父亲的惊醒过来,早已腹背受敌,难挽大势了。”

如此看来,余光中先生有好几位女婿是广东人,余光中的东莞之行也算是回家吧?

说来说去还是绕不过“乡愁”。当然,大多数读者认识余光中先生是从那首《乡愁》为起点站的,这首进入中学语文教科书的诗歌,在中国贫瘠的新诗教育里,具有很大的普及度,一茬又一茬的学子在他的“邮票”、“船票”、“坟墓”和“海峡”里撒下灰色的思念之网,对着大海那边打捞浪花和云雾。但余光中说,“蓝墨水的上游是黄河”,所以,整个文化之根还在大陆,“乡愁”在此也就有了更加宽阔和丰富的文化意蕴。

 “烧我成灰,我的汉魂唐魄仍然萦绕着那片厚土。那无穷无尽的故国,四海漂泊的龙族叫她做大陆,壮士登高叫她做九州,英雄落难叫她做江湖。”这就是“乡愁”;“这许多年来,我所以在诗中狂呼着、低呓着中国,无非是一念耿耿为自己喊魂。”这就是“乡愁”;“大陆是母亲,台湾是妻子,香港是情人,欧洲是外遇”。这就是余光中式的美丽“乡愁”。

 “乡愁”都有鲜明的地域色彩,往往有特定的象征物,像四川的麻辣菜,福建的妈祖,山东的大葱,东莞的莞香等,都是故乡的代名词,都是游子心中的“乡愁”。听说,余光中和妻子还保留着一个特色,那就是在家的时候讲四川话。有次余光中到四川大学演讲,他征求校方,既然到了四川,是否就用四川话演讲,后来校方告诉他学生来自全国各地,“就用普通话吧”,余光中因此没能有机会显示他讲四川话的才能,颇为遗憾。这生动、机智、幽默的“四川话”也算是余光中具体可握的“乡愁”吧?

    东莞,这个号称“世界工厂”的城市从来都不缺乏乡愁。在深夜的出租房里,听着雨打铁皮的声音,敲打着键盘,我也被卷进了莫名的“乡愁”的漩涡中,我们都是离家出走的孩子,苦苦追寻心灵的故乡,“乡愁”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礼物,像清澈的雨水,洗濯着我们的心灵。“掉头一去是风吹黑发,回首再来已雪满白头”,如今,白发苍苍的余光中先生回到了大陆,与我们一起在冷雨绵绵的东莞,讲述他的“乡愁”和旅行。不知不觉间,一场春雨竟然成为了清明节纷飞的泪水。此情可待成追忆,余光中先生离开这个世界已经多年了,不知道天国有没有隔着那一道海峡和那一缕绵远的乡愁?那里,应该是一片万里晴空的世界。



香树书房主人,祝成明,自由写作者,体制外教育工作者,焦虑的思想者,喜欢运动,享受阅读,热爱生活,有点怀旧,有点梦想,有点孤独,还需要一点点酒精…… 




香树书房
求真,求知,求乐。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