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与韩江:同获诺贝尔文学奖,却遭遇了不同的境遇
文摘
2024-10-15 11:25
广东
莫言与韩江:
同获诺贝尔文学奖,却遭遇了不同的境遇
2024年诺贝尔文学奖早已尘埃落定,70后的韩国女作家韩江(Han Kang)捧回大奖,创造新的历史!
这是韩国文学矗立的一座里程碑!韩江成为韩国历史上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也是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亚洲女作家。自此之前,我对韩国文学的了解几乎为零,但是关于韩国电影还是有所涉猎。趁此机会,我查了一下韩江的简介,成长于文学世家的她,自幼饱受文学熏陶。父亲韩胜源是小说家,哥哥韩东林、弟弟韩江仁也都是小说家,其丈夫洪荣熙是韩国庆熙网络大学的教授兼著名文学评论家。我还翻了一下她的作品,早在2016年,韩江就凭借《素食者》击败两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帕慕克和大江健三郎),获得当年的布克文学奖。布克文学奖和“诺贝尔文学奖”、法国的“龚古尔文学奖”一起,并称“世界文学三大奖”。2018 年,韩江凭借新作《白》再次提名布克国际文学奖,又凭借《少年来了》入围国际 IMPAC 都柏林文学奖决选短名单。2023年,韩江凭借最新小说《不做告别》获得法国梅迪西斯外国小说奖。《素食者》属于系列小说,由《素食主义者》《蒙古斑》《树火》三个部分构成。通过更换不同的视角,刻画出女主人公“英惠”的痛苦抗争历程。2004年,该作品在韩国出版,后被拍成同名电影。2015年1月,该作品的英译本在英国出版,是韩江第一本被翻译成英文的小说。《白》是韩江的中篇小说,小说以意识流的形式讲述了“我”在华沙旅行的所见所感。该作品借由“白”将二战历史、韩国现实融入个人叙述,小说的历史反思性、现实隐喻性得以突显。作为生命与历史的幸存者,“活下去”既意味着忍受,也意味着要看到明亮、具有尊严的一面。韩江从一位女性写作者的视角,重新看待暴力与美丽混淆的世界。《失语者》是韩江的长篇小说,讲述了一个女人人生中两度“失语”的心理过程。该作品从身体残疾的角度,凸显了社会人情和亲密关系中复杂破碎的一面。此书有意弱化了小说的叙事性,字里行间闪烁着哲理与诗性的气息,将人性和身体的真相一一剥开,呈现出失语者的身体感受和心理世界。
出生于1970年的韩江,经历过韩国光州事件以及后续的历史转变。这些对韩国影响深远的历史事件,在日后都成为了她创作的灵感和资源。她的《不做告别》写的是济州岛四三事件(1948年4月3日发生在韩国济州岛的民众抗争事件),围绕驻韩美军在济州岛的屠杀事件展开,讲述同族相残的历史伤痛。另一部作品《少年来了》写的是光州事件(1980年5月18日至27日发生在韩国光州)。这起韩国现代史上最悲惨的事件,引发的伤痛与撕裂至今仍然在困扰着韩国社会。这三篇作品:《少年来了》、短篇《一片雪花融化的瞬间》和《白色挽歌》被称为“灵魂三部曲”。
如果说早期的作品,韩江主要在关注个人内心世界,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已经在将目光逐渐转向韩国民族历史与集体苦难的书写。阅读韩江的作品,给人的感受是沉重。有人说,韩国文学是伤痛的文学,而中国文学也曾有过“伤痕文学”,但终究昙花一现,没有再能深入下去,触及底部。韩江的文学作品,这一点尤为凸显。有评论家这样介绍韩江的作品:“她探究的,是人类最根本的悲剧与伤痕,是绝望至极中才能感受到的那束微弱救赎之光。”2024年度诺贝尔文学奖的颁奖辞是这样评价韩江的:其强烈的诗意散文,直面历史创伤,揭露人类生命的脆弱。而韩江的丈夫洪荣熙说:韩江是每一个句子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对自己异常严格,具有惊异文学锐角、激烈文学追求的人。 父亲韩胜源评价:韩江早已超越自己,她作为年轻一代的文学感受能力是自己所望尘莫及的。看着韩江的小说,有时不觉为她的作品惊叹,自己都感到嫉妒。而《素食者》的翻译者狄波拉·史密斯毫不吝啬赞美之声:韩江非常多产,每年写一本书,这在韩国小说家中很不寻常。她的每一部作品都不同,但又都属于同一个方向的写作。所有的作品都来自同一个写作动力:在一个暴力横行的世界,探索创造一个纯真世界的可能性。她建立了独特的自我风格:她笔下的角色可以无比残暴,同时无比善良。她的笔法很自控,但不是纪实报道式的冷漠。她对过度煽情和冷眼旁观之间的平衡把握得刚刚好。在写下这些作品以后,韩江说,“我要摸索着写下那些不起眼的、软弱的人们为什么在痛苦之中做出那样的选择。避开痛苦是不可能的,我们只能把痛苦当成生活的一部分来对待,除此之外毫无办法。”
“自古以来,伟大的文学都来自灵魂对一个时代的拷问,而不是歌颂。”(雷达语)正如同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莫言说:“我有一种偏见,我认为文学作品永远不是唱赞歌的工具。文学艺术就是应该暴露黑暗,揭示社会的不公正,也包括揭示人类心灵深处的阴暗面,揭示恶的成分。”批判和揭露是一个作家需要去面对的社会责任和历史承担。但是在中国,情况就不是这样了。中国有很多苦难的历史是文学的禁区,不能触及,不能反思,最终就不可能有纠正和进步的机会!随时都在回归和反噬现实。在国内,莫言经受过长时间的舆论和网络暴力,司马南、孔庆东,还有个网名叫毛星火的,甚至上法院起诉,要求莫言赔偿14亿元的精神损失。就连我写网文,引用的唐诗“莫言马上得天下,自古英雄尽解诗”,也被网友认为是为莫寒说话,他们只要看到“莫”和“言”字合在一起,就敏感地认为那就是莫言。这就是中国当下民众认知的反映。韩江获奖,韩国总统尹锡悦立即在脸书上发帖祝贺韩江:“你把我们现代历史上的痛苦伤痕变成了伟大的文学作品。”这待遇可不是莫言能比的!韩江揭露黑暗,并且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有媒体评论,“韩江的作品从更为根源的层面上回望生活的悲苦和创伤,笔墨执著地袒护伤痕,充满探索的力量。”诺贝尔文学奖委员会主席安德斯·奥尔森(Anders Olsson)这样评论韩江的作品,“她直面历史的创伤和无形的规则,在每一部作品中,都暴露了人类生命的脆弱性。”韩江获奖的消息公布以后,韩国民众纷纷在社交媒体上表达了兴奋之情和致敬之意,称赞荣获诺奖是韩国文学史的丰碑时刻。没有人用“只有出卖祖国才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这句话来把她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也没有人给她扣上“韩奸”“卖国贼”“反动文人”的帽子。韩江的获奖,让韩国文学再度获得更为广泛的关注和认可。中文网络上总有一些人在说诺贝尔文学奖已经越来越不受重视。但韩江获奖后的超高热度,却表明了诺贝尔文学奖在世界范围内并没有失去它的价值,也不缺少关注和重视。诺奖当然不是完美的,许多优秀的作家并没有获奖,比如2023年辞世的米兰·昆德拉,还有以色列最受赞誉的作家阿摩司·奥兹、西班牙著名作家哈维尔·马里亚斯、阿尔巴尼亚著名作家和诗人伊斯梅尔·卡达莱、美国“文学活神话”菲利普·罗斯等,都已经告别了人世。但是,总体上是讲究程序正义的,无法“开后门”。“一个民族,要有一群仰望星空的人。”郁达夫在纪念鲁迅大会上说:“一个没有英雄的民族是不幸的,一个有英雄却不知敬重爱惜的民族是不可救药的,有了伟大的人物,而不知拥护,爱戴,崇仰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奴隶之邦。”作家,就应该是仰望星空的人。一个作家的职责,是用文字叩问真理之门,及时发现和批判社会的不合理现象,也给予民众战胜苦难的勇气和信心。莫言与韩江:同获诺贝尔文学奖,却遭遇了不同的境遇,一个成过街老鼠,一个成举国英雄!这就是中国和韩国的差别。我希望中国文学某一天也有这个可能性,当然,这需要一个睿智的上层机制和庞大的群众的认知基础,才能一点一点去改变现实。
文学要朝着文明的星光去奔跑。文学的意义也就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