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春假只有两周,4月开始孩子们就进入新的学年。在这个美好的春天,我们决定回国探亲。大爷的假只有五天,再搭上前后的两个双休,满打满算也只有9天。飞机在浦东机场降落后我们乘坐网约车回到上海的家,计划只在上海停留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回湖州去看望公婆。雾霾很严重,到了不久喉咙就开始不舒服。雾霾虽然严重,但春的气息却扑面而来。道路旁粉白的樱花、粉红的海棠花、金黄的油菜花、我最喜欢的各色郁金香,还有各种我叫不出名字的花争奇斗艳。弥补了我没能看到日本樱花盛开的遗憾。
公婆早就预备了丰盛的饭菜迎接我们,脸盆里还养着甲鱼和黄鳝。我见到了好久不见的黄黄和乐乐,走之前把这一对爱情鸟托付给了公婆,如今加上满满(玄凤鹦鹉),以及黄黄和乐乐生的宝宝竟然有八只那么多。公公非常宝贝它们,只只养的很胖。也不知道它们是否还认识我,七个月未见,大约是忘记了。除了第一只手养的黄黄特别亲人,后面养的几只总是对我充满了防备,这么久未见自然是生疏了,人与鸟如此,人与人也是如此。
公婆家不大,这次回去,感觉家里又比以前多了很多东西,满满当当的。我们提前预订了酒店,住在家附近我觉得挺好的,作息时间不一样,这样可以彼此不打扰。孩子们也挺喜欢住在酒店,从公婆家吃完晚饭,孩子们在酒店学习一会,然后我们开始点各种外卖作为宵夜。国内可吃的美食太多了,湖州美食自然也不少。丁莲芳千张包子、卤豆干、松毛汤包、小龙虾、各种甜点奶茶咖啡,湖州的传统甜点多样汤还是挺好喝的。食物能让人心情愉悦,回国的头等大事就是吃。暖暖也终于喝到了心心念念的奶茶,其实日本也有各种奶茶,但按她的说法:没有国内的好喝。作为湖州媳妇,没有出国前去湖州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湖州,只能算是王大爷的故乡。陪大爷去逛了莲花庄、去长岛公园看了郁金香,听他絮絮叨叨说小时候的事情,婆婆拿出了几本相册,这里面有大爷的成长历程。
(长岛公园的郁金香开的正盛,可惜人太多)
在湖州住了三个晚上,我们又开车去了富阳。回国之前,和老妈说我要吃油焖笋、抱子菜炒肉片、腌笃鲜,烤鸭。王大爷要吃的是春卷和红烧蹄膀。娃们心心念念的是桂花路上的阿根烧饼。这个季节是笋最多的时候,我是个爱吃笋的人,从小吃到大。春天春笋、夏天鞭笋、冬天冬笋。可惜在日本只能买到从中国进口的水煮笋。爸妈家就在富春江边,吃了饭我和大爷手拉手去江边散步,难得的二人世界,去看看龙山路上的夜摊、在转角的商店里买两支冰棍吃一吃,去附近的咖啡馆喝一杯咖啡再回家。我们路过郁达夫故居、在鹳山公园眺望江景,沿着石阶而上,去看看那棵几百年的老樟树和江边一排排新发芽的垂柳和怒放的海棠。富春江的江水静静流淌,挖沙船在江面上穿梭,撩拨起一波波浪花,新沙岛倒映在水中,仿佛岸上一个岛,水中又一个岛。远山如黛,云淡风轻,正是江南好风景。
(家门口的富春江的景色总是这么美,任何时候都很美)
对于自己的故乡我们总是怀着别样的情感,哪怕这个故乡其实并不那么完美,却因为蕴含着各样的回忆而被美化,拥堵不堪的周家弄、喧闹的恩波广场、大嗓门的邻居们,都让人倍感亲切。
我是个不喜欢安逸于一处的人,这么多年,灵魂从未安定下来。从小镇出来,去大城市生活是年轻时的梦想。四十不惑,依旧不肯屈服生活,努力去寻找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在有限的世界里努力折腾。
父母家在出嫁后就不再是自己真正的家,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婚后的那个家才是我真正的家,那个陪伴我大半生的人不再是父母,而是我的另一半。有时候我看着两个孩子,明白他们也终将独立,有一天也会离开我们,和我一样去寻求自己的人生,跌跌撞撞地成长。
在上海待一周是因为约了朋友和弟兄姐妹,顺便我也想好好打扫七个月空着的家。走的时候正是炎夏,彼时身体不大好,很多事情潦草而过。就想着赶快离开这个喧闹的环境,和王大爷团聚。这次回来我花了两天时间进行了大扫除,又扔了十几包垃圾,清除了露台上的各种杂草,吊兰、月季、木槿、风雨兰竟然还活着,海运了一批书籍和日用品。家又恢复成走时的样子。我想等以后孩子们大了,我可以住在富阳、住在上海,也可以住在东京。富阳有我童年少年时代美好的回忆,上海是我青年中年时代努力过的地方,东京是让我放松安静的城市。
整理好家,剩下的日子我就带着孩子们去吃他们喜欢吃的各种美食,在咖啡馆里发呆、看书、和好姐妹见面。我挺喜欢上海的,说起来上海算是我的第二故乡,这是一个便利开明的城市,是一个你努力就有回报的地方,是一个比别处都相对公平的地方。我也很喜欢上海人,他们礼貌有边界。没有边界感的热情会让我无所适从。
隔壁阿姨和她女儿看到我们回来,很热情地和我们打招呼,我带了礼物给他们家的小娃娃。阿姨就非要给我一大把自己种的韭菜,又买了糖炒栗子给娃吃;和以往那样在阁楼上我们大声地聊天:她和我说女婿去了北方某城市工作两年,送娃的重担又落到自己的头上;和我说腿脚不好,偶尔会疼。我说你一定能活到100岁。细细碎碎,讲的都是各样琐事,和往常一样。
丢垃圾的时候,发现垃圾房的管理员还是那个老爷子,他看到我很高兴,和他聊了一会儿天,他带着乡音的普通话我依旧听的一知半解,顺便把一些可以卖的垃圾单独给他。以前我总是先和他打招呼,遇到我需要分类的垃圾总让我放着,总说他会帮我分。之前临走的时候送了一只小鸟给他,这次也没好意思问是否还活着。
最开心的是和朋友们相聚,暖暖和最好的闺蜜一起玩了密室逃脱、又去了锦江乐园的夜场。几个月未见,见面就拥抱在了一起。和教会里的弟兄姐妹一起吃了饭,听说过几个月他们又要来日本又可以见面非常开心。还和女朋友一起吃了龙虾,去她家喝了茶。人生短暂,见一面少一面。很多人连道别都没来得及就已经永远不见了。珍惜相聚的时光大约是年纪越大越明白的道理。
我和孩子们说下次我们还是暑假回来,春假实在太过短暂。没怎么过就一晃而过。大爷比我们提前一周回去上班。这个习惯热闹和温暖的家庭生活的男人一个人在日本天天盼着我们早日回去。何处是我的故乡,短暂停留的自然不算,但那些生活过几年的地方,谁又能说不是故乡呢?那些生活过的痕迹、经历过的喜怒哀乐、遇到的人和事都是我们短暂又漫长的一生中留下的财富。
大爷说:“你回来还可以看到樱花盛开的盛景,并没有错过。”嗯,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回来后就去了家附近的公园拍了很多照片,樱花很美,生活安静简单,是我喜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