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忆童年，大约是衰老的表现

文摘 2024-06-04 11:07 日本

小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慢，慢慢地生活、慢慢地工作、慢慢地学习，大家的联系也很紧密。

父母的工作单位离家很近，住在爸爸单位分的筒子楼里，中午爸妈会回来做饭，或者在父亲的单位食堂里吃；我的学校也离家很近，放学后，脖子上挂着一把家里的钥匙慢悠悠地走回家，路过清澈的护城河、走过弯弯曲曲的弄堂，爬上高高的楼梯，筒子楼的楼道总是很长。那时候大家都敞着门，邻居间的联系总是很紧密。谁家吵架，大家都来劝架。谁家有好吃的，也会彼此客气地招呼。节头节脑，关系好的就一起聚一聚。有需要帮忙的，招呼一声也不会推辞。不像现在，大家门一关，几年下来都还不怎么认识。我也变得很懒，懒得认识新朋友，懒得重新经营一段关系，不喜欢就说再见，话也懒得说。如果我还乐意和你吵两句，大约你已经算是我在意的人了。

住在第一户的大妈妈不知道又在煮什么那么香，她在那里叫我：“薇薇，过来吃好吃的啊！“虽然母亲对我非常严格，不经过她同意我是绝不敢拿人家的一点东西，也不敢随便吃人家的食物。不然我得挨揍。但因为大家关系好，我就知道，我吃一口母亲大约不会骂我。大妈妈从锅子里捞起一块肉，吹了吹塞进我的嘴里，真香啊！我好奇地问：“什么肉啊?"她笑眯眯地对我说：“蛇肉。”我吓了一大跳，我从没有吃过蛇肉，而且我很怕蛇。我见过蛇，特别害怕这种软体动物，悄无声息却充满危险。但是我承认蛇肉很好吃。后来和我妈说，她也吓了一大跳，她也怕蛇，她还属蛇。但是母亲告诉我：蛇肉性凉，夏天吃了对身体好。她果然没有责怪我。我松了一口气。母亲总说我：“你从小就这样，什么都敢吃，没吃过的总想试试，没干过的事情也总想去干一下。”到现在，我看到我没见过的东西，还是会买回来吃吃看好不好吃，没去过的地方总想去看看。

喜欢给我讲鬼事的大伯伯不知道又炖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做自己的下酒菜，他有三个孩子，都比我大。他对自己的娃很严格，但对邻居的孩子却很好。看到他总觉得很亲切。他看到我说：“放学了啊？来来来，我炖了牛蹄，你来尝尝。”他做的下酒菜从未在我家餐桌上出现，我也好奇牛蹄怎么还能吃呢？但是我也不会拒绝，孩子总是嘴馋的。大伯伯很爱喝酒，总会给自己搞点下酒菜。只是几年前听到他去世的消息，肝癌，心里着实难过了一阵。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他给我讲过的黑白无常的故事也着实成为了我童年的阴影之一。

爷爷来看我的时候，因为家里小，会借住在邻居大妈妈家。我偶尔也会帮忙看她的女儿。大妈妈其实比我妈年轻，只是她不识字，但情商很高，做人实在和有没有学问没有多大关系。

大伯伯家的小女儿会教我怎么做西瓜灯，学校里要求的手工作业想不出来，她会帮我完成。他们家的大哥哥总是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在那里看书，后面去了银行工作，做了领导。大伯伯家的大女儿很漂亮，她带我去她就读的高中参加晚自习，因为是邻居我就跟着去了。一群哥哥姐姐围着我，有人给我钱我没接，有个姐姐给我一颗糖，我接了。大家哄堂大笑，嘲笑那个给我钱的大哥哥。老师来了看到我也没说什么，只是开始在讲台上讲话。后来我也去了这所高中读书，那时候，就算到了高三大家也似乎没有很重的升学压力。考得上就去读大学，考不上就出去工作，这是很顺其自然的事情。没有那么多的执念，总觉得怎么都能活。内卷还不厉害，资讯还不发达，阶层还没有固化，人还没有那么功利。

一切都是慢悠悠的，有意思的，生动活泼的。如今想起以前的种种，总是历历在目，鲜活的记忆如在夏日夜晚绽开的栀子花，你没能在暗夜中看见它，但却无法忽视它散发出的浓烈香气。

我为什么突然回忆起那些深藏在记忆里的情景，大约是人到中年变得喜欢回忆和感慨。自己也到了那时候大妈妈大伯伯的年纪。又大约最近总是生病，干不了什么，抑或是最近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闲着无事就开始回忆起这些来，大约这就是衰老的表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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