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乡情缘 | 曾宪科

文摘   2024-05-21 14:58   河南  



茶乡情缘


文/曾宪科


听老辈们常说:“缘份缘份,有缘才可能有份。有的人有缘也不一定有份。”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先禾的人生就有过这样一段遭遇。

上高二吋,先禾对班里的一位同村女同学产生了好感,之后暗恋起来。他非常关注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她上学晚来会儿,早走会儿都会替人家操心,更别说她作业上出错,被老师批评时难受样儿,他也跟着不舒服。

由于自卑,他的这种暗恋是真正意义上的暗恋,许久她竟毫不知情。以至于半年后,返乡在一块出工她方才感觉出来,虽在情感上与先禾产生共鸣,并把她最满意的照片赠送给了先禾,但终因他们有缘无份,她远嫁他乡。而先禾则和几十里外,八杆子打不着的一位茶乡姑娘结为秦晋。

在松涛阵阵的贤山脚下,悠悠东去的浉河岸边;在一块连一块的绿色菜园里,西关古老城墙的对岸,有一处百年前的豫南古建筑,四间黑瓦灰墙,宽大院落,院里一棵大槐树,那便是先禾的家。这是建国前一位地主的房子,因他家特穷,村里分田分地吋,按照谁家最穷就分得最好房屋的原则,他爷爷奶奶便住上了这个只有富人才住得上的房屋。

在这处老宅不远处则有一小片竹林,竹林旁处有几间土墙红瓦的农舍,这农舍就是先禾那暗恋的同学加邻居的闺房了。

他清楚地记得,高中毕业后第一个秋天,随着队长的收工哨子响起,社员们都回家了,而他俩却一直在菜地里小声谈论着半月前参加高考,名落孙山的囧态。

在番茄地、在豆角林、在黄瓜架下度过了甜蜜的半年之后,有天晚上,她突然哭着找到他说,爹要她嫁给河对岸一位比她大十岁的泥瓦工,吃商品粮的城里人,不足的是对方腿有点不太方便。她说自己坚决不同意,看他能赶快想个办法拒绝么?试想,一个刚下学的农家孩子又有什么办法呢?临分别时,她说:“恐怕以后咱再没有以前那么容易见面啦。”因为爹警告她以后晚上不准再出门。



那时,没电话,没手机,先禾曾在很多次夜晚悄悄来到那片小竹林旁,盼望她能出来。可是等到深夜,却见不到心上人的影子。

一个月后,她让同村另一位女同学给先禾带出来一封信,信中说:“对不起啦,这辈子咱们有缘无份了”。他终于清醒过来,这就是自己面临的“有缘无份”。

不久,传出她己乘车远嫁的消息,有人说她并没有嫁到河对岸的城里,而是“嫁到天山啦。”

天山在哪儿呀?天山不是在天边吗?先禾心里难受极了。

她并没有嫁给城里那位大她十岁的泥瓦工,而是赌气般地嫁给了一位远在新疆服役的小伙子。从那以后,先禾的心也时常飞到了那遥远的天边。

每当夜晚,当他干完农活儿,兄妹们都将洗脸洗脚入睡吋,先禾就会一个人坐在门前的小路边,面对那片小竹林,用笛子吹奏着当吋很流行的那首《红河谷》:

人们说你就要离开村庄,

我们将怀念你的微笑。

你的眼晴比太阳更明亮,

照耀在我的心上,

你可会想到你的故乡。

多么寂寞多么凄凉,

想一想你走后我的痛苦。

想一想留给我的悲伤,

走过来坐在我的身旁。

不要离开得这样匆忙……

打那以后,先禾几乎拒绝了别人的提亲。每天早上,早早起床,按吋去河对岸的鲍氏街一号公共厕所挑回一担粪,交给记工分的宋大爷。白天则按队长的哨声和安排,恶狠狠地干着农活儿,挖地时把手都磨破了,也不知疼;夜晚,默默地捡起从小便热爱的画笔,在家里临摩列宁、鲁迅等名人的肖像。下雨天不能下地,他便背着画夹子到城里的工人文化宫与这里的画友、文友们学写生,大段地背诵唐诗宋词,以此排遣烦恼和悲伤。

春天来了,菜园里的西红柿被太阳催红了脸庞;黄瓜弯着腰连花带刺地上了市场;青青的辣椒一个个由绿变红。先禾在这充满丰收的菜园里,漫不经心地打发着时光。偶尔,还会约上城里的画友和文友来尝尝鲜。

仲夏的一个早上,先禾挑着两筐黄瓜和西红柿来到体彩广场的小菜场售卖,由于菜场拥挤狭小,他的菜筐摆到了一家住户的大门口,从里面出来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推着摩托车吼道:“卖菜的,一边去去,挡我门啦!”不一会儿,又从门里走出来两位头戴草帽,手里掂灰桶的姑娘,其中一个,白白净净的,一对双眼皮给人印象很深。她见老板吼叫门口哪个卖菜的青年,看他正在左顾右盼地想找地方挪挪,便好心地说:“老板走了,你暂时就放这卖一会儿吧。”说罢,向工地走去。         

先禾在有点小感动中,记住了这位善良姑娘的面相。


那天,父亲从当队长的舅舅家,用一个破旧的信封包回一包茶叶,说是准备请大队干部的,想给家里划块地皮,并叮嘱他千万别抛洒了。先禾兄妹五六个都长大了,原来的旧瓦房不够住了。

午饭后,父亲用很珍惜的神情泡了一杯茶,边冲泡边说:“这叫信阳毛尖,常喝好处多着呢。”

至于有什么好处?父亲没说,先禾估计他知道的也不多。当父亲喝完第三道茶水吋,先禾趁他不注意,偷偷尝了一口,开始觉得有点涩涩的,过一会儿牙齿便清凉清凉的,感觉爽极了。先禾心想,搞了半天,这就是村干部们常说的信阳毛尖呀!难怪父亲对它这么珍惜。

晚上,先禾又开始在支着一腿的破床边临摹高尔基的肖像。猛然,他想起了父亲信封里请客用的“信阳毛尖”。嘿嘿,都睡了,我可好好品尝一杯。当他把这杯茶喝过几道之后,却格外的兴奋,平常只用一两个小吋临摩一张素描后便早早入睡,今晚不知咋回事,到深夜凌晨三点,也没一点睡意。直到天快亮才慢慢睡去。结果耽误了打早起床去挑粪的事,被父亲好骂了一顿不说,还给他头夜里画的画和颜料砸了:“这是当吃还是当喝啊!”



不久,村里实行了联产责任制,先禾家分得了二亩八分菜地,父母非常高兴地精耕细作,当年取得大丰收。秋下,全家人一起上阵,在春上划的新宅基上盖起了三间砖混结构的新房。

新房子盖好后,需要一段时间晾干,先禾便利用这个空隙,从十几位认识的城乡书法、绘画爱好者中,每人借来几幅字画,挂到房屋里互相观摩学习。没想到却吸引了乡政府的文化站干部,带着几位记者采访来了。

在不太干净的院子里,木桌上、矮椅上放着记者的长枪短炮。先禾把父亲没用完的、用瓶子密封着的一点信阳毛尖每人泡了一杯。可能是几位记者也真的渴了,一杯接一杯地喝,他也热情地续水。

后来先禾才知道,这不经意的热情和几杯可能有点跑气儿的毛尖茶,可给这位乡文化站的干部在记者面前攒足了面子,他一个劲儿地夸先禾有才干,有眼色,会办事。

先禾心想,要是能被安排到乡政府工作多好哇,那样再也不用每天早上挑大粪了,再也不起早贪黑去那拥挤的菜市场卖菜了。

想起文化站领导的表扬,先禾从内心感谢那几杯可爱的信阳毛尖。

俗话说:“一家养女百家提,一家养儿千家问”。先禾难免也被好心的邻居们问起:对象说好了没?明天我给你介绍一个啊。先禾总是笑笑道,年轻着呢,不急。

有热情的乡邻又向他父母说:“孩子多,一个个都长大了,解决一个是一个,做父母的心头就轻一点。”先禾听了,私下怪她多嘴。

不几天,乡邻果然带来一个姑娘,那姑娘又瘦又小,但聪明聆利,见了先禾二话没说,便到厨房帮助母亲择菜、烧火,一看就知她在家里也是个勤快而有眼水的主儿。但先禾一见别人介绍对象,便想起初恋同学,当即无语,直接钻到卧室里,画他那“不当吃也不当喝的”肖像去了。

饭后,姑娘要走了,她想和先禾说句话,但先禾强装笑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对不起,你还是找一个比我强的吧。”说罢,便走出了他那并没有大门的大门口。那姑娘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先禾忘不了远嫁天边的恋人,而信阳毛尖也渐渐进入他的内心世界。

   入冬那天,后湾的蔡大奶奶叫住他:“先禾,先禾,收工后来我家一下哈,我有事给你说。”

先禾知道,这个热心快肠的蔡大奶奶是村里有名的媒婆,她的几个儿女有出息,进城当了干部和工人,老人身体也硬朗,没事便经常给人做媒,从来也不图个啥。据说经她手介绍成功的年轻人有好几十对,先禾对她比先前的那个乡邻尊重些。

 傍晚,穿着一双补着红补钉的黑靴子,顺道走进了蔡大奶奶的屋门,一抬头,里面站起一位穿着桔黄色秋褂的姑娘,面带微笑,又有点羞涊地看着他。

先禾扫了一眼,大声对屋里叫着:“大奶奶,我来了。”

他刚说罢,又觉得这姑娘面熟。又转头望了望那姑娘。

他这才看清楚,姑娘梳着一双大辫子,白白净净的脸庞,中等个儿,还有一双曾经让他难忘的双眼皮眼睛。

哦,想起来了,她就是那天早上在市场上,好心让他留在大门前继续卖菜的打工女。

原来,她就是蔡大奶奶给先禾介绍的女朋友。

 无意间认识了这位善良的姑娘,热情的蔡大奶奶又意外给他介绍了这位给他留下美好印象的姑娘。他哪有立刻拒绝之理呢?

 虽然,他每每想起初恋时,心总隐隐作痛,但时过境迁,人家早己远嫁了啊,想也没用了啊。

这姑娘叫彩霞,家住西山茶乡董家河,姐妹七个,她排行老三,家人叫她“三妮儿”,父亲是位老支书,是茶乡有名的种茶能手。因蔡大奶奶早己成家的大儿子每年都要去茶乡为单位买茶,一来二往,蔡大奶奶就认识了这位姑娘。

蔡大奶奶引导二人相互留了地址,并告诉先禾先带彩霞见见他父母。

“以后你们就自己互相联系啊,如果没啥意见,你们自已就直接联系,我就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啦。”谙熟媒人程序的蔡大奶奶最后向二人说明,今后不再过问此事了。


晚饭后,先禾本来想让蔡大奶奶把彩霞领走,以后再说。但经不住姑娘连连向他张望,并有想和他聊聊的意思。大人们也敲着边鼓,让他们出去聊聊。于是,他便领着彩霞在月光下来到不远的浉河边。北岸是灯火辉煌的城市,南岸是寂静幽黑的郊区,她们坐在南岸的河坡上,望着河北岸高高低低的楼房,一对黑影总是相隔半米倒映水中。

先禾诚实地说:“咱这菜园里世世代代靠种菜为生,一年到头挑大粪,这活又臭又忙哩。”彩霞接话道:“人生在世,哪有不忙呢?”姑娘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就是:“起码菜园人一年四季干手干脚不下田吧。”“唉,一亩园十亩田,一年四季不得闲。”先禾笑着答。

 “等闲一点了,你去我们茶山上看看吧,我们村三分水田七分山,山上全是绿油油的茶园,风景可美啦。一到春茶下来,城里好多单位都开着小车去那买茶叶。”“我们村茶叶可有名啦,是信阳正宗的毛尖基地,房前屋后,大山小山全是茶叶,下次来我给你带点尝尝。”

已经喝过一次毛尖茶的先禾对这姑娘的邀请基本接受了。

  当夜,彩霞和先禾的姐姐同睡一床。那时候未婚是不能睡在一床的,二人都懂。

先禾长到二十一二岁,虽多次听说西山茶好喝,信阳毛尖在全国有名,但没什么概念,连离家仅有几十里之远的茶乡都没去过。

认识彩霞,使他对信阳毛尖、西山茶园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暗想,有时间一定约几个画友去茶乡,好好画一画彩霞描绘的美丽茶山。

仲春,春茶终于下来了,彩霞又来了,这次她带来了一大包正宗的信阳毛尖。

“我爸这次可认真了,昨天早上刚采摘的,夜晚他亲自上阵光着膀子炒了大半夜。这不,连拉三道烘,又用报纸包了两层。”彩霞兴奋地对先禾说,“这新茶叶嫩,一斤鲜叶还炒不到三两,要不是我头几天老磨着爹给我留些,并让娘帮忙说情,他可舍不得给我的。”先禾顿时一阵暖意涌上心头。他连忙拿起茶怀,用三根手指抓了一大撮,冲泡杯里,紧裹的茶条先是慢慢伸展,之后便拥挤着上浮,又一片片地轻轻下落,直到整个茶杯碧绿清翠,待稍凉一点,他小喝一口,清香清香的茶水直逼心肺。

  “我这次是专门给你送新茶的,家里实在太忙了,我吃了午饭就走。”彩霞刚到便提前声明。

饭后,先禾用自行车把彩霞送上西关桥北头通往茶乡的公共汽车上。目送着彩霞车上的背影,先禾想看看附近的街道上是否有卖茶叶的小店。他想去了解一下信阳毛尖到底为什么令这么多人着迷。他骑着自行车走了没多远,果然,见路边一个小店门头上写着“信阳毛尖,新茶已到”的牌子,里面花花绿绿的茶叶盒和包装盒。店主虽然知道眼前这个农村打扮的小伙子只是来“看看”,但仍然眉飞色舞地给他介绍了许多茶知识,这些知识好多是先禾不知道的。

正宗的信阳毛尖外形细圆紧直,白毫显露且有峰苗,色泽翠绿,内质滋味鲜醇,汤色清澈明净,香高持久,叶底嫩绿完整,饮后回甘生津,绝对是色香味俱佳的上乘名茶。

更让先禾没想到的是这信阳毛尖还墙内开花墙外香,早在1915年国际巴拿马博览会上就和茅台酒一起荣获过金奖,并被新中国列为全国十大名茶之一。

“我真是井中之蛙,身边有这么一个世界知名的品牌,自己竟然一点也不知道。”先禾想。

“端午节”快到了,先禾和画友传贵、肖志等一起去茶乡写生的计划一直实现不了,菜园实在太忙了,他父亲也不会允许他这个棒劳力像城里公子哥一样,背着画夹子游荡一天。好在当地农村有这样的习俗,就是未婚的男方在节日时接女方去过节,“三大节,婆家接,婆家不接是个鳖。”先禾也早想利用这个节日去彩霞的茶乡看看的。

农历五月初四,娘为儿子早早买了两瓶酒、两包白糖、两瓶罐头和一条香烟,这是按菜园的礼节“六六大顺”的风俗习惯,让儿子去接未来的儿媳。   
先禾早早起床,带上礼品,骑上自行车。他不想坐那一天一趟的公共汽车,他要用自行车把彩霞带来过“端午节,”路途上两个人自由一些。


早晨的空气真好,从市郊通往茶乡的公路虽然不太平整,但骑自行车的路面还是很顺畅的,只是去时一路向山,净是上坡,每走一段都要下车推一截,四十多里的山路虽有些累,但心情是舒畅的。


果如彩霞所描绘的,茶乡的风景真是太棒了,越往山里走,茶园越多,越往深山去,风景越美。一层层梯田一层层绿,一座座山坡一片片茶,茶园里还有三五成群的小姑娘边说边笑着采茶。偶尔从茶园和绿树丛中,还会露出一户非常漂亮的红瓦白墙的农舍。

彩霞的家虽属茶乡,但并不在深山区,海拨也不太高,当年新四军五师的总部还在距她家往里三十多里的大山中。

先禾的到来,彩霞全家人很热情接。看得出,他们对这个未来的新女婿初步印象还不错。土墙灰瓦土地面的堂屋里,准岳父和两个相隔五六岁的儿子边喝着毛尖茶,边嗑着葵花子陪着先禾,那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舅子,不断地端着盘子催先禾吃水果。彩霞的三个如花似玉的妹妹,则躲在厨房帮妈妈烧火做饭。

先禾不懂,虽当着村干部的彩霞父亲,无论彩霞结婚与否,都不允许小姨子在姐夫哥面前晃来晃去的。

这个身为准岳父的老支书,漫不经心地喝着他和儿子一起炒制的雨前茶,旁敲侧击地问了先禾的家庭、父母态度、菜园收成、今后打算后,便滔滔不绝地开始发挥起了他那健谈的特长。

“我们村只有几百亩茶园,因山地原因,在全乡只属中下等,这几年还在开发,我争取排全乡中上等。种茶确实比种粮食强,可以增加农民收入。”先禾恭恭敬敬,全神贯注地听着老人讲种茶。

“信阳毛尖的西山茶一般指浉河港和董家河两个乡,而品质最好的属‘五云两潭一寨’几个村,即车云山、天云山、集云山、连云山、云雾山、黑龙潭、白龙潭、何家寨等。这些地方终年云环雾绕,山泉淙淙,所以出好茶。苏东坡曾说“淮南茶,信阳第一。”老支书用他粗壮有力且青筋爆出的手,一边挥舞着,一边喝着新茶。

不愧是老支书,他那扁平的额头,充满着对种茶、制茶的情感和智慧,聊起茶经来头头是道,竟然还有多饮茶则有利于优生优育的奇论:“我早年听南方的种茶专家说过,茶叶里含有一百多种对人体有益的生物,比如含有大量的铁,不仅防止孕妇贫血,还可预防婴儿贫血。还有锰、锌等都对孕妇有好处。”

先禾喑自好笑,并在心里想:那俺今后的饮茶就包您老人家头上啦。

中午吃饭吋,老支书还没停住念茶经:“咱这信阳毛尖分春茶、夏茶和秋茶,‘春茶甜,夏茶涊,秋茶好喝舍不得摘’。”

“知道信阳毛尖啥水泡最好喝么?就咱信阳水,没听茶农说么,车云山上茶,浉河泉中水。好水泡好茶,那才喝着爽快呐。”

饭后,他一边抹着满嘴的白胡子茬儿,一边道:“我下午还要赶乡里一趟,把参加今年全乡炒茶能手大赛的名单报上去。就不陪你啦。”

儿子在后面追一句:“别忘了把我的名报上啊”。

待全家人都带着采茶筐出门后,彩霞便收拾完碗筷,带着先禾来到屋后的大尖山脚下。

彩霞指着山上说:站在这山顶上可以看清我们村全貌。”

二人气喘吁吁绕过茶园,快到山顶时,眼前出现一个一米多高的山洞,先禾正疑惑,彩霞介绍道:“这洞里还有一尊观音像,传说是先人为保佑茶农风调雨顺、平安丰收而供设的,每年清明节再忙,茶农都会自发到这里烧香祭拜。”

她还听老辈人讲,日本人占领信阳吋,最西边就是这儿,村口还有一座当年日本人修建的三层小炮楼,现在村里还当着办公室,往西全是新五师的地盘,鬼子不敢去。有次,老百姓听说鬼子来了,都躲进了这洞里,一个班的鬼子追到洞口不敢进去,对着洞口,先是用枪射击,后又用手雷炸,最后用烟熏。折腾了老半天,见洞内没动静,以为里面的人都死了,他们哪里知道,这山洞背后斜通山顶上还有个小洞,鬼子的烟雾顺着小洞口都飘出去了。先禾随彩霞爬到山顶,果然见背面朝北有个水桶粗的洞。

站在山顶,举目南眺,艳阳高照下,方圆十几里尽收眼底: 远处,碧波荡漾的南湾湖,湖中千岛林立,错落有致,岛上森林茂密,众鸟纷飞;水上渔船点点,环岛漫游,偶有快艇,急驰西去。近处,一片片条状茶园,星星点点的采茶男女,宛如有人故意撒播的彩色珍珠,在绿色茶园的海洋中蠕动。

“太美啦!”先禾禁不住喊了一句。


彩霞随先禾来到他家过端午节。白天帮他家翻地、锄草。中午和傍晚又帮助做饭,一下也没闲。家里人尽量让她干点较轻的农活儿。到了晚上,先禾则把她带到自家即将上市的蕃茄地里,那里有他家在实行联产责任制后分得的二亩八分菜地,地里种有蕃茄、黄瓜、青椒等季节性蔬菜。和乡邻们的菜地连成了一大片,中间隔着一条只能过人的小路或一条小水沟。在蔬果上市前,家家户户都要在自家菜地里搭起一个小棚子,白天在这棚里休息,喝碗茶,躲躲太阳;夜晚则发挥着更棚的作用,各家会不定时安排一个人看菜,怕蕃茄、黄瓜成熟后被人偷。先禾把这看菜棚叫着“更棚”,还曾在日记中写过一篇日记,叫着《更棚吟》。并登上了当地晚报副刊上。

先禾的更棚是他亲手搭建的:四根两米多高的树木杆,顶上绑几根小木杆,再搭上几块破席子之类的防雨、防晒物品,离地一米多高位置再横捆上几根木杆,上面摆上可供值更人躺卧的木板之类的东西。

  此时,先禾、彩霞站在菜地里,白天热闹欢腾的景象不见了,这里漆黑一片,除了蛐蛐叫声和远处几阵犬吠外,听不见别的声响。这是农村二人世界最安全又凉爽的“别墅”,这里没有城里那多余的眼晴和泄密的环境。

先禾一翻身蹦上了更棚,反手把彩霞也拉了上来。


先禾站在更棚上,用刚装上新电池的手电光向四周扫射了一遍,然后用口哨长长地“嗖”了一声,他在侦察附近棚里有没有人。立马,几百米外不同方向的两个更棚便响应起来:“噢……”。远着呢,不管它。

说是接来过“端午节”,其实,彩霞从繁忙的“狼窝”又跳到了又臭又忙的“虎穴”呀。先禾笑着对彩霞说。

“俺认啦,这是命。”彩霞平静地说。

夜幕中,一对黑影并肩坐在一起。

“其实,我舍不得茶乡,那儿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的亲戚、同学都在那儿,还有我那白发爹娘。”彩霞望着黑洞洞的天空自言自语。

他没有吱声,脸对着她,她看得出,他的眼睛充满柔情。

“茶乡人太辛苦啦,尤其是炒茶工,男人们一熬半夜,个个累散了架。”

她好似进入了炒茶季,也似乎没听到先禾的应腔。茶乡有歌这样唱道:

炒茶之人好寒心,

炭火烤来烟火熏。

熬到五更鸡子叫,

头难抬来眼难睁,

双腿灌铅重千斤。

她在回味爹和弟弟炒茶吋的情景。

先禾则从这茶歌中听出了姑娘的善良和孝顺,他不由自主地用一支胳膊轻轻搂住了她。

“我相信今后无论在采茶还是炒茶方面,一定会有技术革新来减轻茶农的劳动强度。”他安慰她。

“我更相信今后菜园人的日子会更好的。”彩霞哪里知道,仅仅踏入社会两年多的这位小青年,在劳动中受挖地之苦的启发,前不久还设计了一个小型手扶犁地机,大约是手扶拖拉机一半的马力,三分之一的重量,前不久才通过乡里,报送到市科技局请专家认证呢。

两位年轻的心在这轻轻的偎依中,慢慢碰撞出了蕴藏了多年的火花。

先禾还是尽量保持着理智:“到我这来,会后悔的。”

   “不后悔。”

“真不后悔?”

“真不后悔。”

他转过身来,把她拥进怀里。两双垂下的脚几乎同吋从更棚下收上来,面面相对。她分明感觉出他的心“咚咚”直跳。

“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啊!”

“你是我命中注定的男人啦!”

二人很快突破了防线……

又是一年春茶采摘过后,准岳父安排姑姑、姐姐与蔡大奶奶一起,实地来到先禾家吃了顿便饭,算是双方家长正式见面并确认了此事。

两年后,先禾按市郊的风俗,经过简单的“订婚宴”、“对月礼”,终于和彩霞走进了婚姻殿堂……


时光如梭,岁月如歌。四十年过去了,孙子辈都能和他们的爸爸妈妈驾着私家车,到茶乡走亲戚旅游了。

如今的茶乡面貌,只能用“巨变”二字来形容。 

茶乡的公路经过几次取直、降坡、提质,成了宽敞油亮的环湖大道。环湖大道上的自行车赛道,在彩色分界线的映衬下,让南来北往的人们流连忘返,连那些蓝眼珠黄头发的赛手们也直呼“0K。”

种茶面积和茶叶产量更是不日而语。其销路随着电商的发达而令人惊叹。

几十年前就让老两口关注的茶农的劳动强度问题也得到了解决。炒茶机、分减机、剪茶机等等,基本实现了机械化,男人们再也不会光着膀子,半夜半夜地熬着炒茶了。


 茶乡人更感谢那连续多届雪中送炭、锦上添花的“茶叶节”,这茶节让信阳毛尖走向神州大地,漂洋过海到世界各地。

而彩霞娘家所在的村,成了公认的“全国森林乡村”“全省文明村镇” “全省旅游示范村”,增添许多光环。

送走茶乡来客,望着身边满脸皱纹,白胡子拉茬的老头子,彩霞忽然抬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肩头:“死老头子,都怪你那破更棚,让我离开了金窝,跳进你这狗窝。”

“胡说,咱这也早属于毛尖产茶区啦,知道么?”

老头子挺直了腰杆,歪着脖子回怼着老婆子.......

(短篇小说)

作者简介:


曾宪科,男,笔名,显柯,1961年生,河南信阳人。河南省作协会员,信阳市浉河区作家协会顾问。先后出版有文学作品集《望月湖》、根亲文化专著《名门圣裔》、长篇小说《永远的祖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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