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头白发的八十岁老人，胸前紧紧抱着满满一大包药，激动地大喊着“不要碰，不要碰，我这些东西两三天就吃完了，我不要你们收，我自己收！”
这是昨天我们整理客户妈妈房间时出现的场景。
其实老人最开始对于整理这件事时完全持反对态度。当我们尝试对她女儿的衣帽间进行整理时，老妈妈来走去就有一句话“不要碰我的房间，不要碰我的东西”。
但女儿的衣帽间整理出来时，女儿非常的激动，跑去跟妈妈分享同时，也努力说服妈妈也做一下整理。
我记得当时女主一下跑到我面前说，“快，默默老师，我跟我妈妈说好要做整理了，你们赶紧去量柜子尺寸，我担心她很快会反悔。”
在做妈妈房间预采时，我一直拉着妈妈的手，仔细问她房间里每一处不好用的地方。
（房间里到处都是药品）
妈妈说不出来有什么问题，但是当你将心比心地给她指出，“挂衣杆是不是有点高，拿不到衣物？裤架是不是拿裤子不方便？常穿的衣服是不是找不到？洗澡的时候是不是没地方放？纸巾不方便抽取？……”
每指出一样，妈妈就使劲儿点头。于是在这样一点一点的指引下，带着妈妈找到需要改造的地方，商定好整改措施，让她的生活更便利。
除去空间和柜体问题，妈妈房间里面就两样东西，一个是衣柜里面的衣物，几十年的衣物都不舍得扔，整个衣柜塞得满当当的，第二个就是药品。所有柜子除了放衣服的地方，全都装药。这些物品照女儿的描述，衣物要穿的没几件，药品多得吃不完还在不停买。
（衣柜物品多，不方便拿取）
在我们预采之后，妈妈就偷偷摸摸地把她的各种药陆续做转移，在家里东塞西塞。女儿对此感觉很无奈，跟妈妈吵了几次无果，只有期待我们尽快做上门整理。
但据说在我们整理入场的头一天，妈妈又跟女儿大吵了一架，坚决不同意整理自己房间。女儿这次也很坚决，因为妈妈的房间是“免费”整理的，劝妈妈要珍惜这样的一次机会。
整理第一天安排的就是老人的衣柜。从清空衣柜开始，老人就站在房间里严阵以待。我说房间灰尘大，劝老人到外面等我们清空后再进来。老人一脸刚毅，坚决不离开半步，只得让老人戴好口罩坐到窗边。
看着老人紧张的神情，我劝慰说，如果衣服都放在柜子里的话，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找不到要穿的。我们这些衣服一件都不会扔，只是把不常穿的先拿箱子收起来放在一边，喜欢的时候再拿出来穿。
妈妈总算接受，在遇到几件已经长虫的衣物时，她总算妥协，让女儿帮她筛衣服。
（被整理后的衣柜，物品一眼可见）
但是我们准备给老人清空药品时，出现了文章开头的一幕。
老人纠结的事就两件：一是怕死，药要当饭吃；二是怕死，新衣服新床品都不舍得用。一边念叨着“我活不了几天了”，绝望地不想再“糟蹋”新东西，一边生怕活不到明天，固执地紧抓住每片药，“死马当活马医”。
我不想忤逆她，设身处地我特别能感受她的为难。年老体弱，无可奈何地屈从于身体的病痛，让她就像一座小火山，随时都会因为触碰到她的生死底线，瞬间暴怒崩溃。
因为做过手术，身体部分功能的丧失，让她不得不为了体面去，为了与常人无异，挖空心思想了很多方便病体的物品，但这些特殊的物品让她羞于启齿。除了让这些自以为“见不得光”的物品东躲西藏外，她真的难以安放那颗自卑不安的心。
其实我们所有的执着，都源自于我们的不安全感。她的那些日常用品，让我能理解她为什么不愿意整理，除了对老人温柔以待，我没有别的方式表达我对她看似别扭，却仍然执着顽强地一边与死神搏斗，一边祈求多活一天的卑微挣扎。
（做完整理的老人很开心）
后来边哄边安慰地劝说老人，把药品做了分类和定位。整洁干净的环境慢慢取悦了老人，她主动让我们帮她收被子，甚至移走了早已不用的按摩床。
当空出来的位置把妨碍开衣柜门的椅子挪过来时，老人抖抖索索拿过来两个靠垫，一放上去，呀，完美！
下午厨房整理时，问女主有没有去除油污的清洁剂，女主说没有。过了一会儿，老人从外面回来，颤颤巍巍递给我一瓶餐具洗洁精。尽管这不是我们需要的，但我还是一下就被妈妈暖到了，我上前抱住老人，谢谢她的体贴用心。
在我心底，还有一句话“老妈妈，愿您活好每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