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ce之用,
Luce无用
公众号有公教的读者,有些朋友也换上了Luce头像了。在不知道大家对Luce的态度之前先说明,我通过一些游戏、动漫公众号看到若干离谱的二次创作之后才萌生了撰写本文的念头,文章内容主要是对宗教材料进入大众视野后如何只能任人加工的现实有感而发,所回应和分析的对象多半是各种文章的二手观点,而不是对宗座本身的点评。欢迎留言分享你围绕Luce的各种想法。欲被精选须注意字词加密,以免系统自动删除。
驴驹台 Radiocolt
2024.11.16
在 2025 年圣禧之际,梵蒂冈推出了一款卡通吉祥物,作为天主教会即将到来的圣年的欢快面孔,也作为2025年大阪世博会梵蒂冈馆的形象代表。
吉祥物名为 Luce,在意大利语中意为“光”,旨在吸引年轻观众并引导游客度过圣年。梵蒂冈禧年庆典的主要组织者里诺·菲西切拉大主教表示,吉祥物是梵蒂冈参与“年轻人喜爱的流行文化”的目标的一部分。[1]
LUCE &
FRIENDS
先从最个人的角度开始。阿宅我觉得设计得挺好的。但要论可爱还得是狗子桑蒂诺……小狗是最好的……
不过Luce和朋友们的周边,不管花不花钱,都不会引发我的任何个人消费行为(用作头像也算消费)。一方面因为Q版的东西付诸实体之后美感方面吸引力比较小,二来我对Luce和朋友们的信息没有共鸣,因为朝圣在生活中不太有存在感,个人的“艰辛之路”我有其他的比喻。有共鸣的物件通常和自己的切身经验相连,例如我因为蒙召故事的一部分而对驴的意象有特别的情感。另外,有好友曾送我一套“小牛津”公司的《最后的晚餐》积木套装,复活节一直是我最喜爱的节期,所以这个积木场景对我比较特别。
Luce面世后,公众反应两极分化,天主教媒体Catholic News Agency的报道说,“梵二”的决议解放了宗教艺术的特定形式,因此流行艺术对于传达信息没有什么妨碍,这我是同意的。从宗教艺术的角度来说,设计Luce和她的朋友们是符合宗教艺术特性的,因为他们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有清楚的象征意义和价值表达。动漫艺术的媒介完全没有影响这种创作。
然而,到底要传达什么信息,这才是Luce背后我真正觉得重要的问题。而真正难以突破的“次元壁”位于这个形象意图传达什么和实际传达了什么之间。
有些媒体说,推出Luce也是为了为梵蒂冈创收。不管目的是不是改善财政收入,我觉得这个办法应该能奏效吧。但是否能长期奏效,就要看消费主义的效应有多强了。但如果是因为消费主义,Luce系列不断推陈出新,利用人们抽盲盒、收手办的心理不断刺激新的购买,那么商业上越成功,其精神就越偏离。
推出Luce可能也为了改善天主教会的形象,让人知道天主教会不是不知变通、高高在上的。然而最影响天主教会形象的几个因素,例如常年不断的男童性侵案件,或者在堕胎、LGBT等问题上的态度,是Luce回应不了的。Luce面世后马上就有地狱笑话说:“幸好不是小男孩”,这反映了某类问题人们是忘记不掉的,而Luce并没有触及人们真正希望有所改变的领域。
有些媒体评论说,新的时代的传福音需求有新的挑战和需要,应该宽容这些多元化的手法。但如果说Luce的目的是传福音,那么Luce形象里没有福音信息。她全身上下协调一致的信息是朝圣,从服装、靴子到眼睛里的贝壳光芒,都在反复提示圣地亚哥的朝圣之路。但朝圣的心灵的目的地又是什么?菲西切拉大主教说的“希望和信仰”。但是是什么希望?什么信仰?这个信息能提醒我“梵二”传递的普世共融价值,但因为福音不在里面,通过Luce最直观看见的,我会感到是教会。
效果如何,这里就要分开不同的受众来看了。朝圣对象、希望、信仰并非对所有人都不清晰。对已经是教友的群体,Luce能够强化这些人的天主教身份以及和信仰群体的纽带。而所谓想要团结的Z世代也只是特定的Z世代,最有效的对象可能是本来因为家庭原因出生就受洗、但是自己没有什么很强烈的身份认同的年轻天主教徒。因为自己对信仰也没什么想法,相应地也就没有什么信仰表达。这时,Luce和她的朋友们就能在这些年轻人的白纸上留下绚丽的色彩。但这也是我拍着脑袋想的。我参加的一个查经小组里有一个印度来的天主教徒也是一个二次元,我下次见到他先问问他怎么看Luce。
但对于不明白这些象征意义的人来说,无论他们观感如何,效果可能都不太理想。如果是将天主教作为一个组织通过Luce推广出去,吸引了人们对天主教文化或者这个教会的形象感兴趣,这是偏离使命本身的,因为使命的目标不是把人带来教会,教会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如果是随便把Luce和他们的朋友当拿来爆改和二次创作的素材就为了好玩或者流量,那么Luce设计得再有意义,也会在世俗语境中被抹杀。比如Luce鞋子上的泥泞象征艰辛的旅程,但人家coser根本就不在乎这个,而就算是注重形似的coser,也没有保留这个细节,人家在乎是否好看。这就像把珍珠扔给猪。
Luce发布六个小时,各种爆改和色图就铺天盖地了。其中有些玩梗从喜剧技巧角度玩得是挺好。比如Luce变身替身使者,耶稣变成了Luce的替身,这里《Jojo的奇妙冒险》的碰撞很别致。老实说,很大程度上,信徒和耶稣的个人关系在某些情况下是可以用荒木设想的“替身”概念来类比的,而很多人和耶稣的关系远远没有达到那种程度,还挺讽刺的。再比如因为Luce是要作为梵蒂冈吉祥物亮相大阪世博会的,她和吉祥物“光辉君”同框,然后用十字架驱魔,太幽默了。
都是人才啊
色图就真让人笑不出来。那些大家都常听到的从“情欲”、“败坏”、“罪性”等角度入手的老生常谈这里就不重复了。我们所处的是一个圣俗两分的世界,宗教/神圣领域只能在世俗领域中以个人信仰自由为基础而存在:公共教育体系中不能讲创造论;基督教道德体系不能应用在非基督徒身上;宗教观点不构成常识……诸如此类。在这样的规则下,宗教世界投放什么到世俗世界中,都无法掌控它们会被世俗世界如何加工。好比往污染的河里倒清水,只会是被倒进去的水被改变。
所以,Luce会被恶搞到什么程度,根本不用等Luce发布和爆改之后才能预测。Luce不是圣水。
光则不同。光不一定能照亮黑暗,因为黑暗可以不接受光。但光不会被黑暗改变。真光只有一个。如果目标明确是传福音,那么就要传那个真光。我们要做的,也是这种光。
暂时来说,我想不到世界上有任何实体物件能不借助语言把福音直接讲清楚。包括经常被人作为礼物赠送的十字架,哪怕上面雕刻报喜、降生、受难、复活的场景,也不能直接把信息讲清楚。道成肉身、死而复活、还有羔羊、君王、祭司、先知和神的儿子的身份,都没有办法只通过十字架符号来说明。
有新教徒对我说,天主教十字架强调主的死,我们强调主的活,所以我们的十字架没有苦像。但是即便如此,平白无纹的十字架本身是看不出复活的。只能看到空白。看到空十字架而想到复活的人是因为已经明白了十字架而自己补上的复活。而包括圣像、彩绘玻璃在内的物质形式,所呈现的信息也是以一种加过密的——象征性的——方法而不是直白表述的内容。
也正是这样,我们没有任何捷径,只能言行一体,以生命去做见证,以话语去传讲。
不过,并不是说,这些物质形式不能在传达好消息的过程中发挥作用。自始至终,上帝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亲自动工。如果你在阅读本文之前就喜欢送人经文卡、小文创周边或者圣经,如果这些物件中包含着你特别的关爱,继续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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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已经完了。最后我想分享两个我在信主以前与公教信徒和她们的物件故事。
我小时候的钢琴老师他外婆是一位公教信徒,送给我一个有苦像的十字架。但因为父亲那边的亲戚反对,暂时被他们收走了。后来几时还给我的,我也不知道,因为那时候我并不在乎这些宗教的东西。再后来因为一些说不清楚的羁绊,我开始戴这个十字架。然而不久,我就把它忘在了学校浴室的衣柜里。我发现后马上就回头去找,那个衣柜后面没有人用,但是十字架已经不在那里了,管理员说没有看见。我不知道它去了哪里,心里感到对那位长辈特别抱歉,自己的失落感也一直都陪伴着我。其实,十字架并非“没了”,它只是“不在我这里”了。我去回忆我曾经看过、但看得不够真切、不够仔细的那个苦像,越回忆,反倒好像越清晰了。人生有许多东西都要舍去,上帝连祂自己都舍了。我一直希望,得到这个十字架的人,能够得到关于“那一个十字架”的知识。
还有一位公教信徒是我中学附近的一位孤老。我们那时的一个社会实践活动是每个月上门探访她一次,一个班的同学全戴着红领巾去挤在她的房间里。她柜子的搁架上有一幅耶稣、一幅马利亚的画像。每一次,那个奶奶都会问我们,你们信天主吗?我们就会说,不,奶奶,我们是少先队员不能信教。我看着风格特别突兀的那两幅画像,就很奇怪,心里想:奶奶,为什么你会信教?这两个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十字架的挂件,那两幅画,都没有说话。但是,上帝说话。我从前风闻,后来就亲眼看见了。谁知道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就得到了那好消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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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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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活泼的瘫子
校对 | 蕉蕉
[1] Courtney Mares, "Meet ‘Luce’: The Vatican’s cartoon mascot for Jubilee 2025," Catholic News Agency, October 28, 2024, https://www.catholicnewsagency.com/news/260129/meet-luce-the-vatican-s-cartoon-mascot-for-jubilee-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