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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赵露思抑郁#的相关词条爆了多次,再次引起了人们去抑郁的关注。
赵露思在影视剧中的形象一直都比较开朗,许多人看到热搜都不由吃惊道:“这么开朗的人,也会有抑郁症吗?”
这让更多人意识到了抑郁症并非总是伴随悲观和愁眉苦脸。尤其是“微笑 抑郁”,这种隐蔽性更强的表现形式,常常被忽略甚至误解。
近些年的调查中,我们发现抑郁症患者的年龄呈现年轻化的趋势:
据中国的《2020抑郁症患者群体调查报告》显示,中国抑郁症患者有近9000万,患者年龄占比近五成为18到25岁;
《2022年国民抑郁症蓝皮书》上显示,50%的抑郁症患者是在校学生,41%曾因抑郁休学。
“小孩子懂什么忧愁呢?”很多人心中仍然存在这样的疑问。这一现象也让我们不得不重新思考:即使那些看起来活泼开朗的孩子,也可能受到抑郁症的困扰。
在怡禾后台,我们收到过一位老师的疑问,直击很多家长的心声:
“好几个生活中感觉很阳光的孩子,去医院做个测评回来,诊断为中度或者重度抑郁症,药就吃上了。我想知道这个测评系统是国际通用的吗?如果只是外来引进的,文化观点的不同,测评结果准吗?我就觉得孩子一旦吃上药,看着一下就不同了,很担心他们。而且这几个孩子,一旦几次测评下来,就觉得自己头上明晃晃的有个招牌“我有病”。给自己的那种心理暗示,好像所有的事都找到了出口。.....那个测评,真的真的那么准吗?看着那些孩子回来那种被宣判了的感觉,我都好想去测试一下看看。”
这位老师的疑问,其实反映了不少父母,社会公众对精神科和临床心理科工作的疑虑困惑,很值得探讨。
我们会从三个方向和大家进行讨论:
如何解决“微笑抑郁”
关于“贴标签”的问题
在诊断上,中外是否有差异
01
我们如何解释孩子看上去正常,却有中/重度抑郁症诊断这个现象呢?
我是这样认为的点此可咨询:
人们对自己抑郁的一面,是不会轻易让別人,尤其是在父母、老师等权威面前。对于青春期的孩子来说,这种心理让他们难以安心呈现自己脆弱的一面。
扪心自问,当我们自己很难过痛苦时,愿意让所有同学、同事、家人知道吗?会一不高兴就呈现出所有失败感、软弱无力感、无自信无自我价值感出来吗?尤其是让父母或老师等看到吗?
他们宁可假装阳光,也不愿暴露自己的真实情绪,直到无法承受时才会彻底崩溃。
《2020抑郁症患者群体调查报告》中,18-25岁受访者认为致抑郁症的主要原因为:原生家庭矛盾的不可调和,和学业职场竞争下对自己感到失望。
这一点也解释了许多老师的困惑:家庭矛盾往往不会显露在学校,而学业竞争压力下的低落情绪,更可能被孩子隐藏起来不愿意被其他同学知道。
大家可能都还记得中国香港地区著名的演艺人士张国荣先生, 近几50岁的“高龄”,依然俊朗帅气,哪怕是公开出柜,还是有很多女粉丝对他不离不弃。刚做完世界巡回演出,赚了几个亿,却突然间纵身一跳,撒手人寰,社会愕然。
金马奖电影《阳光普照》的男主角,是个优秀的学生,处处为他人着想,看起来就是一个“阳光大男孩”,却选择了轻生,他留下的遗书写到:
“这个世界最公平的是太阳,不论纬度高低,每个地方一整年中,白天与黑暗的时间都各占一半,它们都设法找一个阴影躲起来……我弟,甚至是司马光,都可以找到一个有阴影的角落,可是我没有,我没有水缸,没有暗处,只有阳光,24小时从不间断,明亮温暖,阳光普照。”
图源|电影《阳光普照》
现实和影片都折射着一个事实:抑郁症并不总是以悲观、愁眉苦脸的形式呈现,这种表面阳光、内心抑郁的情况,正是“微笑抑郁”的典型表现。而孩子们,往往因为表面上的活泼外向,更容易被误以为“没有忧愁”。
02
我们接着回答一下提问老师最关心的,诊断标签会不会产生心理副作用:让孩子逃避应该承担的责任。
这种担忧并非多余。
表达的艺术
我先举个例子,如果老人得了癌症,医生要不要下诊断呢?要不要告诉他呢?要不要告诉家属呢?
有些老人听到确诊消息后,会丧失生活的信心,因此有些家属选择不让医生明说病情。
然而,这种选择并非简单的决定,我们要考虑当事人的知情权的问题,也要考虑帮助病人正确理解自身发生了什么,有什么可以做的。
于是就需要一些平衡:既要尊重当事人的知情权,也要考虑如何以适合对方心理承受力的方式进行沟通。
这种沟通的“艺术”,正是专业医护人员的一项重要技能。
他们需要根据每位患者的心理成熟度和反应,找到合适的方式解释病情,而不是仅仅依赖诊断的“结果”本身。
性质上,这是一种权变。是每个工作人员跟每个来访者之间互动出来的一个结果。
心理问题,抑郁症焦虑症等的确诊,其实会经历类似的心路历程:
一开始的时候,可能这个名称又激发了一些负面自己不好、不幸的想法,然后更加打击了积极性。
当工作人员跟他沟通后,让他意识到抑郁症其实是可以治的,而且很多地方,当事人自己是可以为自己做一些正面的改变的。
当事人可能慢慢开始真正进入心理治疗狀态,慢慢重建自主权,自信心、自我价值感、积极性,也会慢慢地恢复。
表达的艺术在于避免让孩子感到“被宣判”。而是帮助他们明白,这个诊断不是问题的“终结”,而是探索解决方法的起点。
图 源 | 图虫创意
合理的期望
当然,这一阶段,很多时候跨不过去是有复杂因素。部分孩子可能会以“生病”为理由,回避校园生活。
几年前了微信上有一个很流行的表情包,自从得了精神病,整个人都精神多了,这一个,就可能是老师的担心——借病纳福。
图源|怡仔 自己做的
这种现象在心理学中称为“次发性获益”(secondary gain),即通过疾病获取某种心理或实际利益。
此时家长和老师需要帮助孩子建立适当的期望:
疾病从来也不是尚方宝剑,不会因有了病,什么责任都可以免除的。
但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在临床上比较常见的还是:没有正规合理的进行跟踪治疗,孩子和家长都误以为,心理咨询工作是一次性的。很多时候做完诊断以后,就不再继续跟进工作了。
这就较易让孩子陷入到“我被诊断,但是又好像没有治疗方案让我有出路”的误区上去,这样子当然很“丧”。
个别孩子有了抑郁症标签以后,只想到“完了完了完了”“我怎么努力都没用了”作为逃避责任的理由,但我们也需要一分为二地看待。
在没诊断前:对于中/度抑郁症的孩子,他内心也很可能觉得自己“完了完了完了”,此时,他是对自己“老是不成功、老是不被肯定、老是不开心,而觉得无望”。
在确诊后:他们这种感觉从具体事件变为“抑郁症”,加上抑郁症患者在早期讯息交流时,吸收信息更倾向于听到负面不好的讯息。
对于这样的阶段性情绪,父母和老师应该首先明确:这是抑郁症的心理特征之一,而不是诊断本身的问题。
遇到孩子因为抑郁症的名称而失去斗志的情况,家长和父母需要正视有可能出现阶段性负面问题,在这现实基础上,一方面去提供孩子被聆听、支持的正面感受,同时也帮助他们接受、正视和学习面对突破这阶段自己的问题。
大部分的抑郁症的患者,通过治疗是可以好转的。诊断,是为了带来能治能好的方案和希望。
03
最后我们讲讲抑郁的诊断会不会因为文化差异而有差别?
第一,在诊断标准上。中国国内的专家跟美国和世界卫生组织的专家,似乎没有因文化背景不同而有很大的意见分歧。
中国国内使用的精神疾病诊断系统有三:
美国精神科学会的DSM系统(最新版本第五版)
世卫的ICD系统(最新版本第十版)
和中国本土的CCMD系统(最新版本第三版)
图源|图虫创意
第二,诊断的人。老师信中没明确说明,从信中看,孩子就读于国内,就医的医院也好像是在国内,我们可以推测,诊断医师是中国人的机会非常高。
一个中国医生,土生土长,每天接触大量病人,对本土的文化特质应该是了解的。有这样文化水平的医师,在诊断上,即或如遇文化不适合因素,应该会调整问诊方式的。
对此,我们似乎没有什么理由去质疑一个在中国受训中国行医的医生,会完全不考虑求助者中国人的文化背景,而将一个可能完全不合适的诊断标准去生搬硬套在求助的同学身上。
第三,更深一个问题,中国人的心理疾病呈现方式,是否和西方人不同呢?
这个,当然有可能。而且,也有文献报道过。早年的一位美国学者,1981年湖南医学院访谈了100个样本,发现在80年代初中国流行的神经衰弱诊断,是受到当时社会文化影响——为避免受精神疾病的污名化危险,以致对抑郁情绪感受多以躯体化病征表现和主诉。
于是,该书对中国人和美国人各自如何解释自身的疼痛与绝望处境,进行了一个跨文化的比较。
依书中作者的看法,不同人群都会有抑郁、心理痛苦、无力、绝望感,但社会文化差异确实可能使其表达方式迥异。
在当年受访的中国人中,他们的心理疾病表达倾向,更倾向于即使有抑郁,也不会明说,以至诊断人数较少,而不是没有抑郁却被误诊出有。
图源|图虫创意
对于孩子这一群体来说,无论是微笑抑郁的隐蔽性,还是诊断标签可能带来的双刃剑效应,都是值得我们关注和重视的。
希望通过这个回应,能够回复这位热心的教师读者的疑惑。
老师对于孩子的成长过程来说,是仅次于家长的一个重要的角色。我们很期待能够跟教育工作者更紧密的沟通交流,以希望能够可以更好地为年轻人的心理健康,共同去扶持努力,祝教安。
本文首发于2021年1月,《看着特别阳光的孩子,怎么就得了抑郁症了?》,本文有做删减,点击可详细阅读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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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郑清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