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段跃初
在日常生活中，宠物与人类的接触日益频繁，而由此引发的纠纷也层出不穷。当意外发生，尤其是涉及到特殊人群如孕妇时，法律责任的界定就变得复杂而关键。重庆渝北区的一起孕妇被宠物狗咬伤后终止妊娠索赔案，为我们在宠物饲养侵权责任领域提供了一个深入探讨法律问题的典型案例，从中我们可以看到法律在平衡双方权益时的考量与智慧。
2023 年 12 月 18 日晚，本是一个平常的夜晚，但对于吴某来说，却成了噩梦的开始。吴某在被告邓某经营的文印店打印资料时，一场意外突如其来。她不小心踩到了邓某饲养的宠物狗，随后遭到宠物狗的攻击，左脚被咬伤。这一咬，不仅给吴某的身体带来了伤痛，更引发了后续一系列复杂的情况。
被咬伤后，吴某出于对狂犬病的恐惧，迅速前往医院注射了狂犬病疫苗，并自行支付了疫苗费用。然而，三周后，一个令她震惊的消息传来——她发现自己在注射疫苗时已经怀孕。这一消息让吴某陷入了两难的困境，一方面是对腹中胎儿健康的担忧，另一方面是狂犬病疫苗可能带来的潜在风险。在权衡利弊后，为避免狂犬病疫苗对胎儿产生不良影响，吴某做出了艰难的决定——终止妊娠。
吴某认为，自己的遭遇完全是因为邓某饲养的宠物狗所致。她是在被宠物狗咬伤后才注射狂犬病疫苗，而终止妊娠也是因为担心疫苗对胎儿发育有不良影响。因此，邓某作为宠物狗的饲养人，应当承担侵权责任，支付疫苗费用，并赔偿她因终止妊娠产生的医疗费、交通费等一系列费用。
而邓某则持有不同的观点。他强调吴某是自己不小心踩到了宠物狗才导致被咬伤的，而且在他看来，注射狂犬病疫苗并不一定就会对胎儿发育产生影响，吴某选择终止妊娠是她自己的决定，相应的后果应该由吴某自行承担。双方各执一词，争议的焦点集中在邓某是否应该对吴某的全部损失负责，以及吴某自身的行为在整个事件中的责任界定。
渝北区法院在审理这起案件时，进行了深入细致的分析。首先，从侵权责任的角度来看，邓某饲养的宠物狗将吴某咬伤，这一行为直接造成了吴某的损失。根据我国相关法律规定，动物饲养人或管理人对其饲养或管理的动物造成他人损害的，应当承担侵权责任。因此，邓某作为宠物狗的饲养人，无疑应当对吴某承担侵权责任。
然而，事情并非如此简单。法院同时注意到，在这起事件中，宠物狗咬人是因为吴某误踩了宠物狗。这一情况表明，吴某在该致害行为中存在一定的过失。根据法律中关于过失相抵的原则，当受害人对损害的发生也有过错时，可以减轻侵权人的责任。
此外，对于吴某终止妊娠这一行为，法院认为，虽然在医学上注射狂犬病疫苗是否影响胎儿发育尚无定论，但疫苗使用说明中含有“孕妇慎用”的提示，这意味着疫苗可能会对胎儿造成不良影响。吴某在注射疫苗后发现怀孕并选择终止妊娠，这是符合普通人医学认知的正常行为。她被犬只咬伤注射狂犬病疫苗与终止妊娠之间存在因果关系，所以终止妊娠产生的损害，属于犬只致损责任范围。
综合考虑以上因素，法院根据双方的过错程度，认定二人分别承担 50%的责任。对于吴某诉请的注射狂犬病疫苗与终止妊娠手术发生的医疗费、交通费等合理费用，在 50%范围内予以支持，最终判决邓某赔偿吴某各项费用损失 2114.83 元。
我国《民法典》规定，饲养的动物造成他人损害的，动物饲养人或者管理人应当承担侵权责任，但能够证明损害是因被侵权人故意或者重大过失造成的，可以不承担或者减轻责任。在本案中，邓某作为宠物狗的饲养人，其宠物狗咬伤了吴某，这一行为构成了对吴某的侵权。这一规定的目的在于保护公众免受动物伤害，督促饲养人或管理人对其饲养或管理的动物尽到合理的注意义务。
在确定动物饲养人侵权责任的同时，受害人的行为也需要被考量。如果受害人自身存在过失，如本案中吴某误踩宠物狗，那么根据过失相抵原则，可以减轻侵权人的责任。这体现了法律的公平性，避免将所有责任都归咎于一方，而是根据双方的过错程度来合理分配责任。过失相抵原则在这类案件中有着重要的应用，它要求在判断责任时，要全面分析事件的起因、发展过程以及双方的行为。
在判断侵权责任时，因果关系是一个关键因素。在本案中，吴某被宠物狗咬伤、注射狂犬病疫苗以及终止妊娠这一系列事件之间存在着紧密的因果关系。法院认定终止妊娠产生的损害属于犬只致损责任范围，是基于这种因果关系的判断。如果没有宠物狗的咬伤，吴某就不会注射疫苗，也不会面临因注射疫苗而对胎儿产生担忧并选择终止妊娠的情况。因此，正确认定因果关系对于确定责任范围和赔偿数额至关重要。
这起案件为广大宠物饲养者敲响了警钟。饲养宠物不仅仅是一种个人爱好，更伴随着相应的法律责任。饲养者需要对宠物的行为进行有效的管控，确保宠物不会对他人造成伤害。例如，在公共场所要使用牵引绳、防止宠物随意跑动等，避免因宠物的行为导致他人受到损害而承担侵权责任。
对于公众而言，这一案例提醒人们在与宠物接触时要保持警惕，注意自身的行为安全。同时，也让人们了解到在类似纠纷中，法律会根据双方的具体情况来公平地划分责任。当遇到类似的侵权事件时，要懂得运用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权益，但同时也要认识到自己在事件中的责任，避免不合理的诉求。
本案还涉及到医学认知在法律判断中的作用。虽然在医学上对于狂犬病疫苗对胎儿发育的影响尚无定论，但疫苗使用说明中的“孕妇慎用”提示成为了法院判断的重要依据之一。这表明在法律实践中，医学常识和相关提示在确定因果关系和责任范围时有着重要的参考价值。这也促使相关部门在制定医学指南和说明时要更加严谨，以更好地为法律实践提供支持。
这起孕妇被宠物狗咬伤后终止妊娠索赔案，是一个在法律、医学和社会生活交叉领域的典型案例。法院通过对侵权责任、受害人过失和因果关系等多方面因素的综合考量，做出了公平合理的判决。这一判决不仅为本案双方当事人解决了纠纷，也为类似的宠物饲养侵权纠纷案件提供了范例。在今后的社会生活中，无论是宠物饲养者还是普通公众，都应该从这一案例中吸取经验教训，增强法律意识和安全意识，共同营造一个和谐、安全的社会环境。同时，法律界和医学界也可以进一步加强交流与合作，使法律判断在涉及医学问题时更加科学、准确，更好地维护社会公平正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