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后已经第8天了,城市在逐渐恢复中,城市的大部分功能又开始如常运转,菜场、糖水铺、老爸茶等又恢复了往日的人声鼎沸。
我又能在菜场和糖水铺见到熟悉面孔了,卖牛羊肉的夫妻,卖菜的小妹和大姐,糖水铺里的服务员大姐等。
我很关切地询问他们的情况。
我是在灾后第四天(9月9日)在小区碰到卖牛肉夫妻中的妻子的,她骑电摩托给人送货。
她告诉我说,他们的房子(在郊区农村)被台风直接掀了房顶了,瓦片都没了,现在得重建,可现在受灾的人多,新瓦片又都被人抢光了,所以现在瓦片现在不但贵,还买不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用惯有的爽朗语气讲着这些,讲到大家抢瓦片,买不到瓦片时,竟然仿佛像是在讲好笑的事一样,不由地笑了。
我心里很赞叹她的豁达,估计我遇到这样的情况,得郁闷死,哪里还笑得出来啊。
而他们,不但得面对家里那一摊需要解决的烂摊子,同时还要急着赶到城市里来,出摊卖牛羊肉,维持生计。
真是佩服她的好心态。
而这也是我之后在和这些朋友们交流时,一直都感受到的情绪,在他们举重若轻背后,深藏着坚韧----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坚韧”。
在灾后第6天(9月11日)我见到了卖菜的小妹,她告诉我,他们家依旧停水停电没网络,他们吃水只能上附近有井的人家去打水,她之所以来市场出摊,是因为听到了这里有电了,她才敢来,这样她可以给电摩托充电,否则连电摩托都骑不了了。
卖菜小妹之前只卖本地菜,现在本地菜全军覆没,她9月11日来只有一种本地白菜可卖,其他菜都是进的大陆的菜。无奈之下,她只能把家里之前舍不得卖的土鸡蛋也拿到集市上来出售。
9月12日也是如此,很少的菜加土鸡蛋,还有一些杀好的鸽子。
9月13日依旧是很少的菜,不过恢复了新鲜海鲜的售卖。
生计在逐渐恢复中,但她家里直到今天(9月13日),灾后第8天依旧没有电,不过好在有水了。
告诉我家里依旧没电时,她是用低而平静的语气讲述的,平静地仿佛在讲别人的事情。
她就那么默默承受着,如果我不问,她根本不会说起,更不会诉苦,问起来,就简单叙述,一笔带过,然后继续忙碌,继续为生计奔忙。
还有卖菜的大姐和她妹妹,她们也是在9月11日才回到市场,大姐家有菜地,但菜大多被台风刮没了,好不容易沧海遗珠剩下了一些油菜和空心菜,便赶紧拿到市场中来卖。
大姐无奈地说,空心菜的叶子都被台风刮没了。
我有些迷茫,想象不出空心菜被风刮没了叶子,是怎样的光景。
看我不解的样子,妹妹专门指着一盆菜,当看稀罕物地笑着对我说,你看就是这些菜。
我过去拿起来一看,原本应该有着绿葱葱细长叶子、细长杆和干干净净根且一看就有着旺盛生命力的空心菜,如今根在,细细的杆也在,可却早已是光秃秃的光杆司令了,上面只零星点缀着那么一两片小小的被摧残过的劫后余生的叶子,而下面茂盛的根则更突出了整棵菜滑稽中的凄凉感。
看我们在围着光杆空心菜讲话,大姐也觉得这菜真是有趣,所以她一直脸上挂着笑容。
台风过境,万物凋零,辛苦种的菜一夜之间几乎遭遇灭顶之灾。
但她们却在这些艰难中,还能找到光杆空心菜这个笑点,空心菜在她们眼里仿佛就是大自然任性之下的荒诞艺术品。
她们是如此地以苦为乐,我好佩服。
还有糖水铺的大姐,我在9月12日见到她时,问起她家里的情况,她说台风当天,她家(在郊区农村)走廊上的玻璃全碎了,她丈夫出去看,直接被玻璃喷了一身。我马上问,人没事吧?她说,她丈夫受伤了。
说起这些时,大姐声音放低,但脸上还是带着笑。
我听着心里很难受,可她却就是那么平和,甚至还是笑着对我讲着这些灾难,想来玻璃飞溅和丈夫受伤的那一刻,她肯定也是紧张的被惊吓的,可事过之后,她却能很快将负面情绪化于无形,然后很平和地讲述。
估计我未必能做到这一点。
和这些朋友相比,在城市钢筋水泥中长大的我,面对台风时,还是太过于慌乱了,缺少她们身上的那种面对灾难时举重若轻的平和,缺乏她们那般坦然面对的勇气,更没有那种以苦为乐的幽默和豁达。
和她们相比,我之前那些所谓的坚韧,显得那么苍白,脆弱得不堪一击。
造成这样的差距,我想或许和她们把根深深扎在土地中有关吧,她们才是真正的自然之子,在大自然的风霜雪雨中长大,心胸和坚韧要比我高了好几个段位,而城市里长大的我,缺的就是这种脚踏大地的坚韧。
以人为镜,可明得失。
感谢我的这些市场中的朋友们,让我见识到了另一种富有生命力的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