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差太高，不是好事

文化 2024-09-02 21:53 北京

中国发展太快，传统观念一时半会拗不过来，过去竭力追求的好事放到今天，就未必是好事了，继续放任，带来的麻烦会越来越大，甚至会成为一个大问题。

顺差就是典型代表。

仅仅20多年前，中国还在想尽办法搞到更多外汇，每年顺差增加那都是要当做重大成绩去反复强调，即使现在也在用顺差屡创新高去强调中国经济的韧性，但中国已经是仅次于美国的全球第二大经济体，而在服务消费之外的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上，中国已经超过了美国，注意这并没有使用平价购买力的概念。

考虑到服务消费更多集中于本国内，可以说，中国已经成为全球第一大消费品市场，中国已经是大国经济，而不再是过去的小国经济，最大的区别在于中国的供需变化会对全球市场造成重大影响。小镇之前谈粮食问题，就拿印度尼西亚举例，谈中国大豆进口的小小波动，就会对当地国家带来巨大冲击，甚至会影响到两国邦交。（参见《生死存亡面前，哪有什么感情可讲》）

对国际市场、其他国家的影响，我们暂且不谈，长期过高的顺差已经开始损害我们自身的利益。

中国出口目前主要以商品为主，服务贸易一直是逆差状态，也就是说中国顺差就是靠中国制造业出口获得的。近些年中国出口商品的技术含量提高很快，机电产品已经成为出口的大头，不再是过去劳动密集型的服装加工等。

但作为中国人，都很清楚，国内制造业把成本、劳动者薪资压榨到何种程度？由于竞争太过激烈，为了抢到外贸订单，搞起来激烈的价格战，把利润压得极薄，出口一个打火机毛利可能才1分钱，所以有非常多的制造业、出口商是靠国内扶持制造业的优惠政策比如土地、贷款优惠，还有出口退税来维持。

屡创新高的顺差背后，是我们自身损失了大量本能获得的利润，这当然会影响到劳动者的薪资，辛辛苦苦却赚不到钱。只是，确实两难，中国人口太多了，解决近10亿人的就业何其难，不卷是不可能的，对很多企业来说，就算少赚点甚至赔一点，但最起码能继续维持着，这都是就业。

可以说，如果没有中国人把工业品价格压到极低水平，全世界尤其西方国家的生活水平，都要明显下降。

但是，西方国家乃至其他发展中国家会领情吗？会感谢中国把工业品价格压到极限水平吗？

感谢和反感一定都存在。在很多国家眼中，贸易顺差就意味着中国总是卖给其他国家东西，却不从其他国家购买对应的商品，尤其工业具有规模效应，对中小国家来说，就算对中国商品征收100%的关税，都未必能够在价格上取得竞争优势，在中国工业产能的冲击下，其他国家的对应产业很难发展起来，其他国家难免会认为中国在抢夺其他国家的就业机会。

当然，海量廉价工业品，总体上当然提高了全人类福祉，但一定会有人激烈反对。

一般发展中国家也就算了，毕竟本国也没啥像样的工业基础，相比日韩欧美这样的发达国家生产的质次价高的商品，中国商品反而是更好的选择。但是发达国家怎么看呢？又会怎么做呢？

举一个并不太恰当的例子，只是说明下这种长期顺差对国际关系带来的风险。我们都知道鸦片战争，在鸦片战争之前，中国对欧洲国家的出口极为强劲，茶叶、丝绸、瓷器这都是硬通货，但是从英国等欧洲国家进口的要少得多，于是大量黄金白银流入中国，甚至导致欧洲出现了金融危机，站在英国的角度，对中国输出鸦片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平衡贸易。

即使在二战后，如果一国对发达国家长期保持巨额顺差，也一定会遭到强烈针对，比如上世纪80、90年代的日本。

正因此，未来中美、中欧之间的贸易摩擦一定会越来越激烈。当然欧美也确实有些不讲道理，实际上中国出口的商品，有相当比例是欧美国家跨国企业在华生产的，出口获得的利润实际上是由欧美国家获得，所以当欧美国家要对华采取贸易保护措施的时候，一些欧美跨国公司反而强烈反对，比如德国的汽车企业还有特斯拉等。

而除了上述两点，顺差太大，也造成了一个新的威胁：

最近很多金融机构都认为人民币未来会大幅升值，所以央行从今年初开始就一直想方设法的压人民币，一有利好消息，央行立马释放利空，想尽办法把人民币汇率压在7.2-7.3之间，但现在已经快要失守7.0。

关键原因就是过去几年，出口积累了超过1万亿美元海外资产，这些钱并没有结汇。过去美元利率高的时候，这些钱留在海外赚高额收益，现在眼看着美元降息，就要加速回流国内，不仅影响到中国金融安全，还会对中国外贸造成很大冲击。

对外贸来说，汇率高点低点都行，最怕的是短期汇率波动。外贸的交易周期很长，一般签单后国外客户先预付20-30%，等到生产完毕运到对方国家，在验货签收之后，才能拿到剩余货款。

当然可以锁汇，大公司还可以搞期权或者外汇远期，但是锁汇也是有成本的、也比较麻烦，所以在汇率比较稳定的时候，一些小商家就没有进行锁汇，于是在近期人民币汇率波动大增的时候，损失就很大了。

看起来很好看的顺差，不但没有让我们获得相应的收益，反而带来了更多风险。

而且要注意，未来顺差带来的风险会更大，这与服务消费和服务贸易有关。

前面已经提到，中国目前服务贸易巨额逆差，2023年服务贸易逆差是2294亿美元，其中旅行、运输是主要逆差项目，而2024年7月服务贸易逆差就高达1382亿元。目前国家已经将服务业尤其是生产性服务业作为未来发展的重点，在国内要推动服务消费，对外则要强化服务贸易，随着国内服务消费的提升，服务贸易逆差一定加速缩小。

根据日本等国家此前经验，服务贸易的增强比商品贸易还要快，而中国商品出口也只会越来越强，可能5年或者10年后，中国服务贸易就有可能打平，这就意味着未来中国顺差还将进一步扩大。

那么前面提到的种种问题会进一步恶化，必然对中国的崛起带来更多的困难和挑战，这么高的顺差也根本不可能搞人民币国际化。

说到这，道理已经很清楚了。

不能再让顺差继续拉大了，还要想办法缩小顺差。

这将是中国未来国内、国际政策需要越来越多考虑的重点问题。

比如要推动中国企业出海，不仅仅是把中国生产的东西卖出去，更要在全球各国深耕，搞本土化，就像发达国家那样，在海外就地生产、就地销售，把利润拿回国内。

又比如对于很多拿不出硬通货的发展中国家，也可以探索易货贸易，这也有利于缩小中国的顺差。

当然，最根本的还是要更多依靠国内市场，把更多的产能在本土消化，而不是把产能大量出口到国际市场，这就需要增强中国人的消费能力。

道理说起来其实挺简单，做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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