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全职女儿”的自我救赎之路

文化 2024-07-24 21:00 北京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无敌珊宝妹

我揉揉泛红的眼睛，扯掉耳机，想要努力听清我妈的话，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就像岸边的看客和溺水的人在进行隔空对话，有种不真切的质感：“你想去上班吗？”

我本能地逃避来自真实世界的邀请，但那些语句依然不紧不慢地飘进耳朵：“你舅舅的朋友是一家面包连锁店的中层，说可以给你介绍个岗位。”

《陪你一起长大》剧照

我没有搭腔，用手指大力敲击着键盘，眼睛凝视着电脑屏幕，老妈后来到底说了什么，她是重重叹气还是失望地摇头，我都懒得去深究。

目前，我是亲戚嘴里有名的“家里蹲”，这里面的故事一言难尽。我大学毕业时求职不顺利，又毫无预兆地被男友甩了，双重打击下我变得情绪低落，父母带我去医院检查，结果是中度抑郁症，我每天都需要吃最低剂量的抗抑郁药。

我是家中独女，父母见我状态不佳，提议说干脆先别上班了，在家全力备考公务员。这正合我意，索性就赋闲在家。我的购物欲望不高，除了玩游戏，一个月的消费不过千余元。然而我从小就缺乏自律，起初父母不施加压力和约束，所以在家的大部分时间我都用来看小说、追综艺和打游戏。

《小欢喜》剧照

结果可想而知，我一共参加了6次编制考试，均以失败告终。夜里，当我感觉有些饿了时心想，或许面包店是一个新的开始，要不就去试试吧。

由于是熟人介绍，接下来的事情非常顺利，工作并不复杂，早班时协助烘焙师烤面包，给顾客推荐试吃新品、整理货架、核对货物库存量。等正式入职后，我发现除了店长是大学生外，自己的学历在团队里显得鹤立鸡群。

收银员黄大姐在得知我是大学生后，痛心疾首地说：“大学生还来干这个啊？”她一连说了三遍：“你简直在浪费生命，懂吗？”吓得我不敢接话，浪费的时间何止这几天呢。然而她还不依不饶地追问：“你之前做什么工作的？”

我老实坦白：“自从毕业后，还没上过班呢！”她略带嘲讽地说：“原来是大小姐啊。”我赶紧编排理由：“不是这样的，我生了场大病，还在吃药调理，不能受累。”心里害怕直接说出抑郁症会吓到她。

《我叫金三顺》剧照

工作里最大的挑战来自人际沟通，我在家时很少与外界交流，语言能力退化。

记得第一次给顾客推荐新品时，我拿着托盘追着客人跑，那位顾客是个中年阿姨，扭头很凶地问道：“你干吗一直跟着我？”我结结巴巴地说：“这个特别好吃。”然后就猛地把盘子端到她鼻子前，吓得人家退后一大步。所幸反馈很好，她品尝过后说：“味道不错，给我拿两个。”等包装好面包，我才意识到刚才忘记介绍这是店里的招牌产品“法式焦糖布丁面包”。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上了5个月的班，熟悉了店里的大小事情以及烘焙时温暖的味道，整个人在规律生活中精神了起来，但我总觉得少些什么。

《无法成为野兽的我们》剧照

周二，我像往常一样去社区图书馆借书，工作人员总见到我，主动和我攀谈起来：“你是不是挺喜欢看书啊？”看我害羞地点点头，他突然提起：“市里的图书馆正在招聘编外的图书管理员，你要是想找工作，可以去试试。”

我感觉很神奇，他竟然看穿了我的生活。恰好帆布袋里还有两个红豆面包，我感激地拿出来作为谢礼，并收藏好那条招聘信息。此时，窗外响起一阵蝉鸣，阳光照在地板上，我盯着渐渐扩大的光圈，忽然感到可能我已经走出了最艰难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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