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3日,《金融时报》专栏作家贾楠·加内什写了一篇文章,《读什么,怎么读》,提出读书的一个原则是,不要看新书。
鉴于我们的生命是有限的,以及积攒了上千年的文学经典,读新书的逻辑是什么?自印刷业诞生以来,出版了1.2亿多本书,2024写的一本书值得我们花时间一读的概率有多大?读书的一条法则是,不要读当代的书。如果一部小说有价值,十年或二十年后它仍然会有价值。如果没价值,时间会过滤掉它,一二十年后就不用考虑它了。不管它能不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让别人先去品尝吧。非虚构也是一样,如果内容是话题性的,量子计算,国际关系,它很快就会过时。至于那些更宏大的非虚构,也不见得有什么有价值的新东西,不一定比夏多布里昂的回忆录,或者亚伯拉罕·派斯的《爱因斯坦传》更值得你花时间。
叔本华的读书建议是对的:“在文艺界中,也有无数坏书,像蓬勃滋生的野草伤害五谷。这些书原是为贪图金钱、企求官职而写作的,却使读者浪费时间、金钱和精力。因此,它们不但无益,而且为害甚大。现在的图书泛滥成灾,十分之九是以骗钱为目的,作者、评论家和出版商同流合污,朋比为奸……
“对于善于读书的人,决不滥读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即使是时下正享盛名,大受欢迎的书,如一年数版的政治、宗教小册子、小说、诗歌等,也切勿贸然拿来就读。要知道,为愚民而写作的人反而常会大受欢迎,不如把宝贵的时间用来专心一致地阅读古今中外出类拔萃的名著,这些书才使人开卷有益。”
《将来的事》剧照
明智的阅读会忽略新书,其他艺术形式不是这样,因为它们没那么耗费时间,看一幅上周的画不会妨碍你看普桑的画。机会成本只有一分多钟。如果一本新书没有价值,浪费你7到10个小时,你本来可以用于读芭芭拉·塔奇曼的书。
有人怀疑莎士比亚,一个出生于1564年的人,何以能够超出他之后的无数文人,这是搞错了,要问的是,没有接受过检验的新作,何以能够战胜经历过时间的过滤的作品。
爱读书的人偶尔也会放下生硬的文学经典,享受一下轻松读物。但加拿大作家沙恩·帕里什说,尽量不要读畅销书。2014年他读了161本书,其中没有一本是畅销书。他说畅销书排行榜是给那些平时不读书的人准备的,当他们想看书的时候,不知道该看什么书,就去看看别人读什么,这种现象叫社会认同。读了其他人都在读的书之后,会感到愉悦,跟别人谈起这本书的时候,你会显得很时髦、很知情。但如果你读的书跟别人读的一样,你就会像别人那样思考,你就无法创造性地思考了,而且畅销书往往很快就会过期。
许多畅销书都是时势造出来的英雄。英国学者亨利·希金斯说:“《达芬奇密码》之所以异军突起,大半是因为出版于2003年的4月。书中糅合阴谋论、历史翻案、猜疑推测,正好吸引了九一一事件之后的社会,因为当时社会急欲为世上的祸害寻找耸人听闻的解答。”
美国教育家布莱恩·罗森伯格说,读人文经典有两个好处,或者两个目标。首先,“毕加索说,‘艺术是一个让我们意识到真相的谎言。’艺术让熟悉的事物变得陌生,从而让我们以新的、更深刻的方式去观看和理解日常世界,心理学和社会学则是用科学方法让熟悉的事物变得更好理解。其次,读柏拉图或奥古斯丁不一定会让你变得更善良、更聪明,但会让你比以前更了解自己的本性,让你以别人的想法和感受为背景去理解自己的挣扎和渴望。”
到2018年,《时间简史》已经卖了1000万册。霍金原来的书名是《从大爆炸到黑洞:时间短史》,编辑给改成了现在的名字,被不断戏仿,如A Brief History of Thyme,“百里香简史”,thyme读音跟time相同。
问题是,《时间简史》虽然畅销,但完整读过它的人却非常少,甚至可以说它是买的人最多、读的人最少的一本书。编辑迈克尔·金斯利曾让同事在几百本《时间简史》里放一个纸条,上面写着“如果你看到了这一页,打这个电话我送你50美元”,结果他们从没接到过要这50美元的电话。
美国数学家乔丹·艾伦伯格曾经搞了一个霍金指数,来断定一本书的完读率:看一本畅销书有哪些段落被读者做了标注,读者停止做标注的地方,大概就是他们放弃阅读的地方。完读率最低的畅销书是《21世纪资本论》,其霍金指数是2.4%,这本书有近700页,一般读者读到26页就不读了。霍金的《时间简史》排第二,霍金指数6.6%,《思考快与慢》也没多少人读完,完读率最高的是小说《金翅雀》,霍金指数98.5%,被标记次数最多的段落都是在最后20页。长销的畅销书可以算经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