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再次当选,让人觉得这个世界不会好了。《纽约时报》说,特朗普重返白宫,开启新的不确定时代,“他利用美国民众对经济和非法移民的不满和恐惧击败了副总统哈里斯,他的胜利标志着孤立主义、全面关税和清算的到来。”
《纽约客》说,“让特朗普当选一次,你可以说那是意外、异常,是一个可怕的错误。但美国现在让他第二次当选总统。这可怕地揭示了美国是一个怎样的国家。2020年后的特朗普变得更老、更愤怒、更亵渎上帝,他的竞选将成为现代历史上最种族主义、性别歧视和仇外心理最严重的竞选之一。”
人类走出上一个黑暗时期的历史也许能给我们一点鼓励。英国学者莎拉·贝克韦尔在《为自己而活:人文主义700年的追寻》中说,茨威格最后的作品中,有一本蒙田传,说蒙田生活在一个可怕的时代,但在某种程度上以非绝望的方式发展了人文主义精神。但是,茨威格绝望地自杀了。他是一位人文主义者,希望看到人类文明的延续,“但今日之文明图景已经实在无法让人感到鼓舞振奋了。”
无论是德国法西斯还是意大利法西斯,他们都明确拒绝理性、国际主义、个体主义、人道主义和世界改善论,反过来拥抱本能、暴力、民族主义和战争。“这些意识形态明明是反人文主义的,却被人认为是人文主义的缺陷——在人文主义者看来,这仿佛在说尽管交通信号灯在起作用,但仍然发生了车祸,所以交通信号灯应该为此负责一样。”
贝克韦尔说,人文主义哲学家把人置于事物的中心。人文主义的建筑师在设计大楼时,依据人的尺度,不会让住在里面的人感到压抑或受挫。类似的还有人文的文学、摄影和电影。个人是人文主义的首要关切,而不是把人从属于某些宏大的观念。这一内涵接近于人道主义。
莎拉·贝克韦尔 Sarah Bakewell
贝克韦尔指出,人文是人的第三维度:人类除了肉体维度、超越的灵性维度,还有一个中间维度。“在这里我们从事文化、思想、道德、仪式、艺术,我们谈话、讲故事、绘画、制作模型、做出道德判断、达成社会协议、传递记忆、教育、演奏音乐、讲笑话、推理。科学家们研究物理世界,神学家们研究神圣的事物,人文学科和人文主义者则研究人类世界的艺术、历史和文化。”
人文主义者热爱教育,其背后是一种乐观主义,认为我们也许已经很好了,但我们可以变得更好。儒家认为,要想成为更完整、更有厚度的人,就要成仁。人能自发地认识到仁的起点(仁之端),当你看到一个小孩快要掉进池塘里了,你肯定会忍不住要跳进去救他。不需要计算和推理,不需要命令。你有道德生活的种子,虽然你仍然需要思考它、培养它。形成和培养我们的潜质,是人文主义者传统的一个贯彻始终的理念。
《阿甘正传》剧照
美国评论家史蒂文·凯尔曼对人文主义好像没有多少热情,他说:“如果褐鼠会说人类的语言,它们会造出‘老鼠主义’一词,来证实它们的信念:世界就是它们的垃圾桶。而普罗泰戈拉让我们相信,人是万物的尺度,所以我们发明了人文主义。贝克韦尔认为,人文主义信条有三条原则:自由思考、探究和希望。她热切地希望我们充满快乐、好奇、同情地活着。”而这三条原则都很无力:没有知识、逻辑、同情心的指导,自由思考就会变得很有破坏力;晚近的人文主义者努力保持希望,虽然发生了屠杀、环境破坏、猖獗的非理性。很多人文主义者意识到要控制人类的傲慢,以为人类而非老鼠、海豚、猩猩或其他物种是万物的尺度。在当代,贝克韦尔发现人文主义的敌人有好战分子、厌恶女性的人、种族主义者、民粹分子等。
人文主义在历史上是一种反文化的抵抗,它也很适合人工智能时代,因为它坚持要维护独立的心灵。在过去,人文主义者努力防止神权入侵我们的精神生活,现在它要抵挡技术狂热分子的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