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地，我这个化学老师教了语文
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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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5 19:59
山西
原标题《意外》
大学刚毕业，我就遭遇了人生路上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意外。那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六月末，我从师范学院毕业。清晰地记得那是八月十六日，我按照派遣证上的时间到分配到的学校报到。那天早上，我起得非常早。准确地说，前一天晚上我根本没睡着。我一直想着我要去工作的学校是一个怎样的所在，学校会安排我做班主任吗？学校会让我马上就上课吗？学校会安排我教化学吗？……吃早饭时，母亲问我：“昨晚没睡好吗？”我点了点头。“今天就开始上班了，妈妈相信你会是一位优秀的老师。”看着母亲信任的目光，我又点了点头。在乡间路上骑行了30多里，终于看见了我要去工作的学校——甲黑中学——两栋红砖灰瓦的房子。推着自行车走进校园，映入眼帘的是沙子铺成的操场，并不平坦，有些地方被雨水冲出了深深浅浅的沟痕，两个木质的篮球架在操场上孤零零地立着，几个穿着朴素的学生正在抢篮球玩。由红砖铺成的一米多宽的甬路将我引向教师办公室所在的这一栋房子的正门。学校已经接到我们（一起分到学校的有四位老师）报到的消息。老校长走出来，握着我的手说：“小伙子啊，我们这里是导弹实习基地，希望你能在我们这里多待几年。”因为这里是乡村中学，离镇里有三十多里，好多分配到这里工作的老师工作不多久就调回镇上的中学了，所以老校长说这里是“导弹实习基地”。这所学校建在乡村路边的一片空地上，占地大约有五百平方米。两栋房子，一栋是教师办公室和初三的三个班级，另一栋是初一和初二的六个班级。我们四个来报到的新老师坐在办公室里，面面相觑。其他三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一直在想，我在大学里学的是化学专业，肯定是要教化学的。我们四个人捏着鼻子吃完了学校工友做的黑黢黢的茄子酱，就等着学校分配工作了。下午，备课的时间到了。教学校长来到我们几个中间，笑着说：“学校就是这么个情况，怎么个情况呢？你们四个，两个学化学的，一个学中文的，一个学历史的。现在我们学校初一、初二各缺一位语文老师，初一缺历史老师，初三缺生理老师。你们看怎么安排合适？”我们看怎么安排合适？我们能自己安排吗？学化学的根本就没有位置啊！！！啊？我是化学系毕业的！我是学化学的！没有化学老师的岗位！这太让人感到意外了！大学毕业后的每一天、在来报到的路上，我曾一直幼稚地认为，在大学里学的什么专业，到工作单位就会从事什么专业。我也曾试着问过自己：如果你去工作的学校不缺少化学老师，怎么办？我又一次次安慰自己：不会的，学校肯定会让你教化学的！哪曾想我真的会面临这样的选择？我呆在座位上想了好久，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语气问：“校长，咱们学校不缺化学老师？”教学校长说：“不缺，小伙子。我们现在的化学老师教了二十多年了，每年化学成绩都是全县第一……”啊？全县第一？我一个初生牛犊，再不怕虎刚参加工作也不能全县第一呀！我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学中文的自然就去教语文了，学历史的自然就去教历史了。另一个学化学的是个女老师，我自然要让她先挑是教生理还是教语文，我是男子汉啊！不过，我在心里一直默念：女孩子都喜欢语文，她一定会教语文的。结果呢？非常意外，她选择了教生理！我呢，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当然去教语文！语文就语文！读初中和高中时我还是比较喜欢学习语文的，而且语文成绩一直比较突出，作文写的也不错呢。语文，我一定要战胜你！就这样，我走进了学生们的语文课堂。每天把汉语大字典、汉语大词典放在办公桌上，遇到生字、生词就翻教学参考书，就翻大词典。我把大学里学习的元素符号、分子式、化学方程式、氧化还原反应都努力地变成生字、生词、文章的段意、文章的中心、写作特点……每节课上课前，我都精心地设计一段导语来吸引学生的目光。在大学里，我把钢笔字、粉笔字都练得有点“老师”的味道了……于是，只上了一周课，我就被学生们认可了，我成了他们喜欢的语文老师。于是，我更加专注于语文教学。每一篇文章都争取给孩子们讲透，每一篇作文都耐心指导孩子们写好。我的脑子里不再是复分解反应的条件，而是怎样把文章的写法落实到学生们的写作中。我不再怀疑自己：学化学的，你也应该能教好语文。直到现在，我仍然是一位语文老师。在三尺讲台上讲了三十多年的语文，现在再让我去教化学，我会选择拒绝。元素符号、化学方程式……我还是记得的，这辈子我都会记得，但现在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语文。同事们都打趣我：你是学化学的老师中语文教得最好的，你是教语文的老师中化学学得最好的！毕业分配时的那次意外让我做了一辈子的语文老师！感谢那次意外！
李辉，吉林省磐石市明城中学语文教师，中学高级教师，吉林省教育科研型名教师，吉林市优秀教师，吉林市教学精英，吉林市初中语文学科带头人，在《语文报》等报刊发表论文随笔800余篇，参与教辅用书编写200余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