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晓虹
从七岁开始，我总感觉人生有点颠簸，七岁意味着上学的年纪到了，为什么说是颠簸呢？我在村里小学读完了二年级，刚要准备读三年级，结果被通知，说是叔叔就一个儿子，我们家有姐妹三人，要把我过继到叔叔家，打算给他当女儿。那时候太小，随大人折腾呗，然后在县城重读了一遍二年级，后来听说母亲觉得我这样以后就和她不亲了，又被接回老家继续上三年级。小学毕业，刚在乡里的初中上了三周课，挺有存在感，结果哥哥看我是块读书的料，又把我从乡里转到县城二中上初中，三年初中毕业，想着继续在二中读高中，有很多熟悉的老师和同学，哥哥说一中教学好，又把转到一中。从初中开始我就住校，一波三折的上学生涯。
初中住校生活确实有点苦，所幸我还小，然高中三年的住校总在记忆里。我的高中是在县城一中上，是住着大教室宿舍，一间宿舍里住着好几个班的学生。那时的住宿条件艰苦，没有专门的宿舍，就把大教室用来当宿舍，里面摆满了高低床，靠窗只摆了一排，中间是两排，讲台的位置我们放暖瓶，密密麻麻的摆满了，红的，蓝的、黄的、白的，因为颜色相近又多，拿错暖瓶，不小心打翻暖瓶的事时有发生。
我一直很遗憾，那个年代个人没有相机也没有手机，那个宿舍没留下过一张照片。但它一直很清晰的保留在我的脑海里，一切都很清晰的留在记忆里。回不去的宿舍，回不去的光阴……
一间宿舍差不多有四十个人，很热闹！那时早上根本不需要叫醒服务，每个宿舍总有勤奋的学生，已经早早的起来在校园路灯下背书。那时的我不聪明，只能靠勤奋来凑，且我又是文科生，所以背诵的知识有很多，所以路灯就是我的闹钟。我那是怎么也学不懂数学，所以我常常想，如果数学也能背诵该有多好。
住校生每天要跑早操，打开水，这是比通校生要多的两项，遇上冬天还要生火，煤是周日下午统一抬到宿舍的，值日生负责打煤生火封火倒灰。一到冬天，大卡车把煤拉到学校里，有一次我们排成长队，中间间隔1米，形成一个传送的长队，效率高还省力气。住校生都是从农村来的，都会生火，以前常听大人们说：“能生火就会过日子。”所以，对生火这件事大家都很认真，小小的我们都希望过好每天的日子。生火最让人讨厌的一件事就是，煤灰总是飞的到处都是，所以冬天的住校生也是灰头土脸的，我们是多么羡慕通校生啊，有热饭干净衣服热房子住。
那时学校还没有校服，穿的都是自己的衣服，衣服总是很少，高二秋天小姑给了我一件白色的马海毛小毛衣，是她自己织的，非常漂亮，白色容易脏，我穿后顺手洗了，搭在我们平时晾晒的地方，结果被人偷了，心疼难过了好一阵。那时我们三姐妹都上学，家里条件也不是很好，我常常是穿姐姐穿不下的衣服，唯一拿出手的一件衣服，哎……我心里总是忧烦着。那时也暗暗立志，以后要挣很多钱，买很多好看的新衣服天天换。
说是吃早饭，无非就是开水就馍馍。馍馍是周末从家里背回来的，妈妈做的两个大焜锅，足够吃一周，那时候馍馍对住校生来说就是标配。可能是吃馍馍的日子太多了，以至于好多年我都不愿意吃馍馍。我清晰的记得，睡我隔壁的女同学，常从家里把腌韭菜拿来后就馍馍，那个韭菜味总是窜的满宿舍都是，我的床铺区域是“重灾区”。好几次我想对她说，能不能不要再拿到宿舍了，但总是说不出口，毕竟大家都不容易，直到毕业也终没说出那句话，后来也就习惯了。其实那时她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她学画，每天独来独往，没有伴，大多数时间不是在教室就是在画室，平时还能和我说一两句话，所以这也是我不愿给她提醒的原因，她的成绩是中上等，后来听说她还留学了。
学校严禁在晚自习后点蜡烛学习，这也是考虑安全问题，不知那时候怎么回事，大多学生还是挑灯夜读，我住的床铺正好在靠窗的低床，有天晚上刚点上蜡烛，就被教导主任发现了，当时他可能太生气了，直接从玻璃里摔进一块石块，一声脆响后，我的胆吓破了，玻璃也打破了，在担心、害怕和寒冷中度过了一夜。到了第二天，在政治课上课时，教导主任冲进来，气急破败，一顿劈头盖脸的说：“你们班的有的住校生真的太不要脸了。”所有人都看向住校生，大家都等着吃大瓜，结果等来的是一句：“晚上居然点蜡烛看书，你知不知道危险有多大。”咦……大家一片哗然，虽这种方式有点粗暴，但是震慑作用还是特别大，以后点蜡烛复习的现象确实没有了，危险也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早操跑完后，大家开始打开水洗漱，教师宿舍的讲台上争着放脸盆，一大帮人挤来挤去，女生你一句我一句，吵的很。晚自习下课后回来，还得八卦几句，谁和谁好着呢，给哪个老师起了个什么外号，班子发生了什么事？总是一顿吵和笑……
我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叫文萍，我俩住一个宿舍，一直形影不离，她说话温柔，总之是个很好的伴，一起上课下课，一起打饭聊天，年少的友情是那样的单纯美好。可突然有一天不知怎么了，她和另一个同学好了，而那同学我俩又走不到一起，那段时间我陷入了深深的难过与苦恼，不知道原因，也不愿去问她，心里赌着气，甚至看上去有点悲痛欲绝，刻骨铭心。后来回家母亲看出了我的心思，问我：“心不在焉的怎么了？”于是我把前前后后发生的事都说给她，母亲就劝我：“你要记住，与任何人都不要走的太近，否则伤的就深。”经历这件事后，确实在以后任何一段关系里，我都保留了自我，经历了所以年少的难过后，以后并不是很难过。生活的教训或许早点受过也是好的，以后遇到就无所谓了。
那时周围很多同学都开始谈恋爱了，而我并没有像样的恋爱，虽自己长得很普通，但看人绝对是个颜控，能打动我心的一定要长得好看。班里有个喜欢我的男生，他总是有意没意的和我套近乎，也总是有意没意的逗我，但是我不喜欢他，所以总是敷衍他。快毕业的时候，他对我说：“我俩拍个合照吧。”我心想就我俩算什么回事，忙说：“我们四五个拍吧，不然家里的人会收拾我。”还没等拍照片，结果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他家在西山，周末回家和同学们玩水，溺水身亡。听到这个噩耗，我心里既惊奇又遗憾，我开始陷入深深的自责：“为什么就不去拍照呢？拍个照能还能少点什么吗？其实毕业了家人也不会管，为什么不满足一下他的愿望呢？”那天我在日记本上写下：“我愿意与你拍很多照片，很多很多，但前提是你要活着。”
现在梦里总是梦见那个大教室宿舍，隔壁同学的韭菜味，晚上熄灯前的“叽叽喳喳”，嘻嘻哈哈，早晨的“兵荒马乱”与路灯奋歌……
那时每个女同学都有笃定的眼神，坚定的脚步，那种想强烈改变命运的信念一直逼迫着我们每个人。
梦里我总是害怕数学考不及格，看到试卷总是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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